车马备好之前,陈至不忘就在东山劫匪行劫之处找到的虫尸向“三不治郎中”张郸请教。
“三不治郎中”张郸看到那蜈蚣尸身还没什么大反应,看到那好像是大些的蟊虫时,就已经瞪圆了双眼,露出瞧病时那杀人神情,问道:“你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多久?”
陈至一愣,道:“大约一整夜,怎么?”
张郸眼中带着凶光,一步步逼近陈至,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口中狠狠道:“你说这东西烧过,是吗?”
陈至只好老实点头,反倒是一边的南宫寻常问起来:“张大夫,这些到底是……”
张郸神色不像刚才那般凶猛,开始解释:“这些是虫,食用病死腐肉,之后在尸毒未解时弄死干制,以石灰压抑其中的毒性。
在过去打仗勤的日子,有将领在围城之时以此法制备虫尸,投于水源,使得被困之城内军民多病,不得不开城投降。
事后此法被称为恶攻之法,因为流毒甚久,那处污染水源长达数月不可用,只待上流会水自净到足够冲淡影响之后才回归正常。”
陈至点点头,这和他的猜测一致,只是陈至不怎读医书,不知相关医案。
陈至于是接着问起:“如果是以月为单位饲育制备,每月向临江镇旁边的云江流投放百斤左右的此物,又当如何?”
张郸只能根据所见医案和治水文献参考来推算:“如果是这样,云江流水流甚畅,自净能力远超过去恶攻之法取下那城的卫河,本来是应该影响不大。
可百斤投放,按月不绝,再加上从当年涝灾之后,云江分布扬州各流早已水质混杂,恐怕是用水更容易染病,就像……”
说到这里,张郸眼睛又再瞪圆,如同能射出精光。
南宫寻常也明白了陈至的猜测,更明白为什么谈这事的时候,明说了要避开真野段平、廖冾秋。
这种虫尸就是缕臂会的货物,按月投入云江之流,造成大规模染疫,干净的粮食价格在囤积之后就自然水涨船高。
药物不断,只要囤粮就可以达到神不知鬼不觉稳赚不赔。
缕臂会是被怀疑和“切利支丹”合作的组织,恰好是包含诸多商人踏在黑白两道之间的民间组织。
廖冾秋曾为缕臂会所雇佣,正是运送此物,只是半路遭劫,劫匪又发现不是值钱之物将货物抛下。
张郸不觉冷笑:“好个‘切利支丹’,原来是借助此法来站稳脚跟,好宣他们那什么‘天童子’。
加上奸商各取所需共谋其利,真该死一死。”
百花谷刀手出入扬州多次,只有这一次集体染疫,而张郸更清楚这些年来民间疫病增多,原来是有人做着这笔买卖。
南宫寻常知道,此刻他得代表百花谷为此事定调,于是接口道:“用恶攻之法行于云江,恶攻整个扬州,如果事情能坐实,也算砸江湖各路的饭碗。
就连我百花谷,也有参与追究的权利。
只是这事情目前仍只能作为猜测,首先难以证明这项确是缕臂会的行径,二来更难联系上‘切利支丹’,我们只能先保证自己处于知道此事的立场。”
其实以廖冾秋的身份,可以算作用来指证缕臂会的证人,只是廖冾秋自己沾上了更麻烦的游剑“灯庐”,不适合请他当众作证。
南宫寻常的表态,也确实是因为百花谷的利益立场上,多这一事总不如少这一事。
陈至自然想到这点,要南宫寻常当着张郸表态,恰恰是要张郸听明白南宫寻常的态度。
距离张郸和百花谷南宫世家绑死,就剩下一步:张郸或者百花谷人,主动生出利用对方的想法。
此刻张郸也好,南宫兄弟也罢,依存关系纠结不清,新的想法诞生会让他们终于关系乱上加乱,除了合成一团将面对的问题化繁为简外没有更稳妥的办法。
“三不治郎中”张郸勉强地点点头,带讽笑道:“也是,我操什么闲心。
病十个里面不见得有两个付得起我的诊金,我还不是谁出钱就为谁瞧病?
赵洞火的病呢,我束手无策,对‘天童子’只有甘拜下风,哪里敢说人家手段下作?”
南宫寻常听出不快语气,道:“张大夫,正因为‘天童子’手段下作,我们总需要大夫精妙医术作为反制。
只是事情有轻重缓急,眼下还是按部就班,就连那位‘天童子’我们也还没有见过。”
张郸似不领情,继续讽道:“是啊,还没见识过那是何等大人物,当然不会心服口服。
只有见了面,才能定下心服口服到什么程度,说服自己大家和平共处更有好处。”
南宫寻常此时也难免生出不快:“张大夫,百花谷永远保留追究‘切利支丹’的立场,这一点尚未改变。
追究到什么地步,用何种方式追究,这却是我们要从百花谷为优先的角度去考虑。
我知道张大夫对于此种形同投毒的行为深恶痛绝,却不该着落我们去要优先解决吧?
张大夫请安心看顾诸刀手和师范赵洞火的病情,此期间我们绝不会放任任何外人伤害张大夫和令徒。”
张郸也明白这代表激将法无用,可是不借助百花谷这现成的江湖势力,以他自己的武功就算不再隐藏功夫也未必能够接触到“天童子”达成目的。
在陈至说明了这项很可能为实情的猜测之后,张郸对“天童子”的执着只有更深。
陈至不用多说一句,从张郸这几句用力过度的生疏激将法,他就知道张郸已经对百花谷南宫世家产生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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