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藤原离开后,四宫和绪方也在第二天一早,在机场入口向大家道别。
她们要在一个小时后乘坐飞往东京的飞机。
和恋爱咨询部众人道别后,四宫用拜托的眼神看着二见和不死川,随后,她获得了和浅间单独聊天的机会。
四宫像膜拜神明一样,双手合十,对着二见和不死川的背影拜了拜,然后站到了扶着装满女孩们行李箱的手推车的浅间身旁。两人之间距离不算远,四宫感觉自己随时都可以挽住浅间的手臂,但她忍住了冲动。
浅间与四宫对视了几秒,又一起将目光移向天空。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虽然在陌生的土地上,但只要看见熟悉的蓝天,就会安心下来。大老师有过这种体验吗?”
“大概有吧。”
熟悉感确实能创造安全感,但浅间还是觉得,知识和财富,才是人生安全感真正的压舱石。
“.也对,从来没有见到大老师不安的样子呢。”
四宫偷偷看了一眼浅间,2个月不到,大老师已经褪下了大部分伪装,她确切地见证了他个人存在感膨胀的历程,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英和论坛有一个半公开的秘密——即使是如此魅力四射的大老师,也只碰到了他魅力完全体三分之一的边界。因为太耀眼,会让很多人盲目失明,所以大老师选择将自己的真实样子藏了起来。
即便是这样,他也成为了大多数女孩的梦中情人。
大老师给她的感觉,有时像冰块,有时又像冰糖,但距离和边界一直都划分的很清楚。
她曾为自己将病态的爱恋转移到他身上这件事,感到恶心。可是现在,事实证明了,这不是她的错,会喜欢上浅间静水,和人类喜欢辽阔的蓝天一样,是一种本能。
她的自卑感很早就被他抹去,罪恶感也慢慢消退,裸露于海平面上的,只剩下对他的爱。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成为他的恋人,可是,只要能够在他的身边多待一会,就足以给她力量。
“大老师觉得,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四宫在浅间面前,不自然地绷直了身体。
“如果你指的是打扮的话.你今天的样子看起来很聪明,像是刚刚收到斯坦福入职通知书的女学者。”
浅间对四宫比了一个赞。
“是么?我觉得还是这样子,看起来文艺一点。”
四宫今天的打扮,仿佛穿越回了2个月前,让自己又变成了麻花辫眼镜妹。
她称这种打扮叫[原皮],这是她与过去的自己和解的一种表达方式。
浅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改造后的四宫从未和他聊过[自我厌恶]之类的话题。但既然人家用认真的表情这么说,浅间决定先祝福,再赞美。毕竟在这方面,他还比不上四宫,他的过去和他之间,只存在切割,不存在和解。
四宫被浅间那副真心羡慕的样子逗笑了。
“大老师,在成为部员之前,我能和你做朋友么?”
“我们难道不是朋友么?”
四宫壮起胆子,多问了一句。
“那我们算哪一种朋友?”
“可以握手的,最普通的朋友。”
“大老师真是一个精通伤女孩子心的男人。二见桑和不死川桑,又是什么类型的朋友呢?”
神明一样的朋友以及理想中的朋友,浅间心想。
“应该能算好朋友吧.”
他又觉得挚友诤友益友这种标签,对于朋友关系也没太大意义。
“大老师也有不确定的事情?”
“因为两人关系并不能单方面去判定啊。”
“那大老师就是我最最最最最重要的朋友。”
“你这样说,绪方可能要伤心的。”
“你们都是惟一的。”
四宫说完又笑起来。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是我这种平庸之辈。”
“大老师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你的飞机要起飞了吧,登机别迟到了。”
“嗯大老师,这几天辛苦了,和你一起旅行的这几天,是我最最最宝贵的回忆。祝你接下来的旅途,一切顺利。”
非常正式的鞠躬道谢,让浅间有了受人尊重的实感。他观想了一下正常老师和学生之间道别的场景,对四宫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辛苦的,一路顺风,四宫。如果真的想加入恋爱咨询部,学习上要多用功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听到这话,四宫扶了扶鼻梁上与浅间同款的黑框眼镜,笑道,
“无论是学习还是tiktoker的工作,我都会好好努力的!大老师,下学期,我就要叫你部长大人了哦!”
“加油吧。”
见浅间对她入部没有任何抵触,四宫心中有了一点雀跃。
虽然还没有正式考验智力,但自己的魅力,应该是勉强过关了。
在英和流传着[大老师更喜欢文艺系美少女当助手]的说法,如果魅力不过关,是无法加入恋爱咨询部的。
凤凰院、一条、二见还有间岛几个人,就是明证。
“亚里香,你也过来和大老师说再见咯。”
“大老师再见。”
绪方挥了挥手,等着四宫跑到她身边,一起走进机场。
不死川走到浅间身边,和他一起推手推车,笑道,
“罗伯特君~小真澄在g区,我们去找她吧~”
浅间直接把手推车让给了不死川。
“阿水,小四宫和你说了什么哦?看她一直笑,难道你其实很会讲笑话?”
“我只是和她说,[现代人正在步入笑的困境,过去喜剧片之王现在拍的电影也都不好笑。为什么?因为现代人在娱乐至死的环境里接触的信息太多太杂,共情力被分类、降低,笑点却一直在提高。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波奇的笑点低吗?]”
“臭阿水!你骂我不是人!”
浅间一边躲避着波奇的攻击,一边为波奇理解能力的增长感到欣慰。
二见有些羡慕地看着波奇。浅间似乎只在他姐姐面前,流露出少年气的戏谑,那是对藤原和不死川都完全不同的态度。
她并不期待自己马上就能成为浅间的爱人,但她希望当浅间忽然想通的时候,她可以是完全胜任的人选。
间岛有些困倦,无精打采地靠在二见身边。
和浅间朝夕相处的这2周时间里,她从另外一个层面,体会到了浅间和二见她们的强大。
行程的密度太满,仿佛一场马拉松,不,仿佛一个接一个的短跑赛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了,简直就像社畜的人生。
最让人沮丧的是,这两周是浅间的gap time,是他这几个月以来最放松的状态。
开往勃兰登堡机场的飞机准点起飞。浅间和二见、间岛坐在最后一排,不死川和波奇坐在走道对面,凤凰院和一条坐在他们前排。
和学院乐团同行的一路,浅间的耳朵就没闲着。
两位大嗓门女生一口气点评了她们学院20多个男生的情史,几个男生讨论某款游戏的出伤思路和队伍搭配聊着聊着又一同痛骂游戏公司没良心卖数值,还有几个人像追星族聊摇滚巨星一样讨论着浅间本人。
基本上没有什么有营养的话题,权当锻炼德语听力了。
还好飞机上有凤凰院和一条,她们小声讨论着卡拉扬、瓦尔特、温格勒这些德语指挥家的特点还有风格转变。
一条聊到,早期卡拉扬的贝多芬交响曲,是流动、自由、朴素的,外加一点富特文格勒的影子;60年代“红卡唱片”时期,卡拉扬[指挥皇帝]的影子初现,乐风霸气、激昂;70年代“白卡唱片”时期,年近古稀的卡拉扬,连贝九也变显得细腻、沉稳、均衡;80年代“金卡唱片”时期,卡拉扬的贝多芬交响乐,变成了主观、感性加一丝宗教意味的唯美主义。
凤凰院则感慨到,创作者在不断重塑作品时,作品也会重塑一个创作者。
浅间只听过“白卡”和“金卡”,但对一条真澄的分析深以为然。
可惜她们之间的谈话,进行了20分钟不到,就结束了。
少女们很快就睡着了,昨天学院的庆功宴,她们玩到了凌晨1点。
不死川和波奇一上飞机就开始补觉了,得益于她们睡着了,浅间全程都没有被骚扰。
间岛和二见也睡得很快,这一次,她们像商量好一样,一左一右,靠在了浅间的肩膀上假寐。
浅间不得不找些东西转移注意力。
窗外是一片干净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蓝色,仿佛是引起雪盲症的冰原,晃到人眼花。
据说英文[blue],和古高地德语中的[blao]同源,意为明亮。
这种令人眩晕的颜色,让人想起了酒,以至于即便清澈如此,也会让人怀疑,天空里仍蕴藏着什么美好的隐喻。
有人说,在荷马的《奥德赛》里,深蓝的大海被描述为暗酒色,深即暗,那么用来表示蓝色的,就是酒这个字眼。
浅间没有乱动,打搅两位少女的酣睡。
但她们的甜蜜吐息,仿佛是飞机之外、万米高空中带着酒味的蓝色气流,破窗而入,钻进他的心里。
螓首,柔软而沉重。
他肯定是病了,如果没病,不会在这种与女孩的亲密接触中,感受到悸动之外的难受,但又不忍推开。
不知道是恐惧型依恋,还是回避型依恋。
也许是配得感不足、钝感力丧失、边界感过强外加一点讨好型人格?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短途飞行,浅间一行终于抵达柏林。
“做了一个好梦呢,静水君。”
二见靠着浅间的肩膀,伸了一个懒腰,对着浅间露出了笑脸。
“以后和我一样早睡早起,白天就不会那么困了。”
还没从美梦里抽离出来的二见,一听小脸一红,心想,如果是两人一起早睡早起,她说不定白天会更困。
“等前面人走完,我们再下机吧。”
第一个回答他的是波奇。
“好的哟!咦?小麻衣怎么了?不舒服吗?”
间岛像还没睡够般,一动也不想动。
浅间也觉得不太对,摸了一下间岛的头,发烧了。
他将间岛的身子掰正,直躺在座椅上,站起来从包里拿出了感冒药和水杯。
“麻衣,麻衣,醒一醒。”
“已经到了么?”
间岛像锅里融化的白色巧克力,整个人都软软的。
“嗯,到柏林了,你发烧了,先把药吃了。”
“好的。”
“麻衣,张嘴,啊————”
二见拿出了她的水杯,帮间岛将药喂下。
“是飞机上的冷气太重了吗?”
凤凰院问道。
一条看了眼出风口,都被人关住了。
“应该是太疲劳了吧,早上麻衣也很没精神。”
“我们待会兵分两路,一部分人去酒店,一部分人陪小麻衣去医院怎么样?”
不死川从包里抽出一份冰冰贴,贴在了间岛的脑门上。
“一起去吧,我今天休息。夏里特医院的cbf院区离这里不远,待会我来安排车。”
一条一回到柏林,露出了东道主的风范。
吃完药的间岛捂住嘴忍住咳嗽,小声说道,
“可能是昨晚忘记盖被子,只是小感冒,不用住院的.”
不死川摸了摸间岛的头发。
“小麻衣,最好检查一下哦,国外的病毒,和国内的病毒不一样的,小心拖成肺炎什么的。”
“只是小病,真的不用麻烦大家另外,有静水陪着我就可以了。”
“好吧,就让罗伯特君负责吧.小麻衣就交给你了哦!”
就这样,不死川她们拖着行李去了酒店,今天的行程也全部取消。浅间坐着一条真澄安排的车,陪着间岛往附近医院赶去。
“抱歉,静水。”
“没什么好抱歉的,少喝酒,早睡觉,多锻炼。”
“嗯在德国看感冒没必要去大医院吧我看ins上说,家庭医生就可以了。”
“放心,i桑已经给你全程安排好了。”
“太浪费钱了”
“就收下她们的好意吧。”
“那为什么.静水会拒绝我们的好意呢?”
“因为接受的话,我会红温失控。”
浅间又说着间岛完全听不懂的话。
整张脸被烧红、脑袋烧到嗡嗡响的间岛,整个人瘫进了浅间的怀里。
此刻的他,怀中绝无第二人。
她觉得,要是发烧一辈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