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还能在梦里，和那些人格再聊一聊。
    结果一夜无梦，在4点就醒了。
    久卧伤气，浅间感觉自己像一口气睡了66小时，睁开眼的时候，混身有些乏力。
    眼前还是医院的天花板，鼻子前是熟悉的香味。
    香味？
    浅间很快直起身子来打量着周遭环境。
    北尼德兰低地的静谧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二见和间岛一左一右趴在自己床边。
    二见的双手伸进被子里，头隔着被子枕在手上，如铅芯的黑发散落着，淡粉色的唇瓣角上带笑。
    被月光晒了满背的间岛正皱着眉头，不知道是这种趴着的睡姿比较难受，还是正在做噩梦。
    而一旁在床边横着的陪护床上，波奇正四仰八叉地酣睡，露出了光洁如滑冰场一样的小腹。
    或者说，即使她们的耳朵听进去了，但她们的大脑和身体也会给出否定意见。
    床头只有一张毯子.他决定谁都不给。
    浅间戴上眼镜，拿起遥控，将空调温度调高，低头看着病床两边，或恬静或不安的睡颜。
    少女的睫羽皆如雏鸦之色，长眸紧闭着，显得有些稚气未脱。忍住了抚摸她们脑袋的冲动，查看了一下人格矛盾值，不出意外地又涨了2点。
    昨天人格翻面的体验，他实在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要不要召集恋爱咨询部所有人，公开系统信息，让这个破系统消失呢？
    可是，[头盔兄]之前的话，让他迟疑了。
    “要知道，我们上辈子，是没有你这样的外挂，没有多余的记忆，没有可以这样和大家交流的能力，如果下辈子还这样，我们大概只会做的比你更差。”
    说起来，[头盔兄]说大家都是庸人，这点让浅间其实很意外。
    很多人格分裂作品里，平凡的主人格总会有天才科学家、无情杀手、绝命毒师、未来特警之类的人格帮他分忧。
    为什么自己的其他人格，却是戴着面具的各种各样的抽象？
    话说回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格？
    自己又没有什么原生创伤，也没有让人代替自己承担错误或痛苦的逃避心，更没有发出过[谁可以来拯救一下吗]之类的哀嚎.嗯.或许他们的来源和自己无关。
    打开系统面板，盯着【月光骑士】技能介绍看，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可以明确的一点是——系统和人格，是平行的。
    系统肯定知道他有其他人格，不然也不会出现人格翻面这种副作用，但系统似乎调动不了自己的其他人格。
    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想清楚。
    如何避免人格翻面？无论是逃避问题，还是放弃底线，都不是他想要的。
    怀有恶意的系统，不受掌控的人格，这些叠加在一起，差不多有2个近卫千代麻烦了。
    倘若系统真想通过这个，撬开自己的防备，那么，只能给那些人格身上做工作了。
    要是有钳制其他人格的手段就好了.如果不是碰巧撞脑袋被女孩们借题发挥，浅间无法想象[苹果君]的扮演游戏会进行到哪个程度。尽管[苹果君]是一个纸上谈兵的家伙，但他本尊在这几个月已经把二见她们的好感度刷得太高了——这两天自己还在一直给她们做饭、拍照——其他人格如果想攻略她们，大概率是easy模式。
    既然[头盔兄]提过，在他压抑情绪或者欲望的时候，能让他们获得一些灵能。能不能从这方面着手，和他们达成交易——他浅间静水一直给他们提供神明之外的灵能，相应的，他们需保证在人格翻面后不要为非作歹？
    二见的手动了动，像怕冷似的，将一只手塞在了浅间的腰下。
    浅间的思路中断片刻，又想起了几个细节。
    首先，其他人格在现实中是使用不了灵能的.不知道是规则问题，还是熟练度问题。今年6月6日觉醒系统后，这些人格才获得灵能，实操灵能的时间也许就只有2个月，不，虚空里的时间流速很快，或许他们从觉醒到掌握，也没过多久时间。
    其次，其他人格应该感知不到系统的存在。虽然他判断不出[苹果君]与她们对视和微笑时是否产生技能效果，但是，下一次进入虚空，他就可以知道答案——如果其他人格知道主导他身体后还有系统技能加持，估计前面说的[压抑欲望——生产灵能——获得制约权限]的交易也不成立了。
    想到此处，浅间尝试用意念试了一下瞬移。
    【叮检测到宿主使用系统规则外异能，可进行能量扫描，解析鉴定该异能.】
    【请问是否启动扫描？立刻扫描 or稍后扫描】
    浅间迟疑了一会，选了中间的or。
    系统确认面板消失。
    重新打开系统面板，浅间浏览了一遍属性、称号、技能等信息，没有发现变化。
    弱者总热衷用阴谋论分析，因为先天的防御心理、后天的思维偏见，还有对不能理解之物的消极情绪在作用。但防一手总没错。系统似乎连一般的手游策划都比不上，它既无法让自己一直沉迷，无法让自己不停帮它刷任务，无法用目标或敌人激发他的抗争情绪，也没有设置隐性的赌博内容，用抽卡、数值、时间等内容绑定他对系统的依赖性。
    如果排除[系统是好人]这个可能性，那么，[系统比较弱，对操控自己的权限比较低]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
    浅间继续尝试摸索着灵能的使用方法，重复了三遍自己在虚空中的瞬移发动流程，全部失败。
    加了各种咒语试验，庄周的《逍遥游》，李白的《早发白帝城》，甚至包括野书里费长房的缩地咒语，还是失败。
    不试了。
    “静水，你醒了么，还是在说梦话？”
    间岛半梦半醒的声音忽然传过来。
    “我醒着的，在背课文。不好意思，吵着你了。”
    听到浅间的回话，间岛困倦的脸上，双眸清明了些许，她带着歉意，直起身子来。
    “不好意思，我们这样趴在你身边，你不好睡吧？”
    “还好，你们来睡吧，我出去走走。”
    浅间说罢，便将二见在他腰下的小手抽出，翻身下床，又用公主抱将二见搬上去。
    “我陪你一起散步吧？”
    间岛站起来。
    “不用，你也睡吧。”
    “我一个人早锻炼的强度会很大，你一起会很累的。”
    谁知间岛却向前打开了双臂。“我也可以这样么？”
    “.”
    浅间面无表情地将醒着的间岛也抱上了病床。
    少女满意且安心地笑了笑，钻进被子，调整了一下睡姿，拥着二见闭眼入眠。
    波奇翻了一个身，后背又没有文胸的踪影。浅间对于波奇赤裸肌肤的压倒性冲击力已经完全免疫，走近给波奇盖了一下被子，将空调温度调到25度。
    在卫生间换了身衣服后，浅间轻手轻脚离开了病房。出门时他检查了一下人格矛盾值，还是之前的数值。
    走了两步，护士站传来打着哈欠的交谈声。
    “他的哥哥现在公布出柜了，他叔叔也是个gay，我怀疑他们家有喜欢男人的基因。”
    “别想太多，你男朋友那么讨厌，除了你，没人受得了他，包括男人。”
    “但问题是他爱别的男人怎么办？”
    “从他付账单的积极性上来看，他还是更喜欢别人爱他。所以你的竞争力绝对是second to none。”
    有两个护士在闲聊着某人男友的事情，另外一个护士戴着耳机，端起手机专注地看电影。
    不知怎的，芬兰人基因忽然发作，浅间闭眼，将注意力投注在戴着耳机的护士身上。
    一个人安静地坐电梯下楼。
    走出医院，海风吹来一股大麻味。
    圣母医院斜对面就是大麻商店，也真是够自由的。
    这里离阿姆斯特丹王宫很近，可以说是这座城市的地理中心，与阿姆斯特河连接的环形水道、三条c形水道以及辛格尔运河，像同心圆一样，围绕着古老的扇形港区依次排开，将地块切割成了曲折狭窄的条状土地，因此也被称为环状运河区。
    一座座桥梁连接着城市，传统的斜顶房屋沿着水道排开，虽然“荷兰威尼斯”的称号戴在了羊角村头上，但拥有大小运河至少165条，桥梁超过1300座的阿姆斯特丹，确实有着水城的气质，视野比起威尼斯也更加开阔一点。
    浅间打开两个手机的讲座音频，各自连上耳机，塞进耳朵。
    新一天的学习和晨练同步开始。
    早上的个人时间很宝贵，他决定跑1个半小时之后，再把今天的题目给刷完。
    阿姆斯特丹对骑车和慢跑的人相当友好，路修得很全，比东京要友好得多。
    跑步的路线暂定为一路向北，到海边再一路向西至韦斯特公园，在沿水道到伦勃朗公园，再往东南去冯德尔公园，然后东奔北跑，经过市立博物馆和萨珐蒂公园、维斯贝广场、滑铁卢广场、伦勃朗故居，再向西返回到圣母医院。
    全程大概15公里，以他现在的跑步能力，慢慢跑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吧。
    没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风明显味道好了一点，清晨的港城仍在沉睡，浅间调整方向往西，变成了追月亮的人。
    作为世界最自由的城市，在这里，斯宾诺莎的哲学定义了现代世界的政治与伦理，伦勃朗的画作记录下当地人的公民意识与内在精神。但比起人文瑰宝，这座城市自由的商业文化，对整个世界产生了更大的影响力。
    350年前，东印度公司的无数武装商船从这里起航，作为世界巨无霸企业，在全世界范围进行着空前自由的掠夺垄断生意。繁荣的贸易，促使这里诞生了世界第一家股票交易所，诞生了股份制、董事会、证券交易、现代银行、财务公开等模式，世界上第一次做空，第一次国家入股企业下场救市都在这里发生。
    作为东印度公司钱袋子的阿姆斯特丹银行，打着自由贸易的旗号，不断给荷兰的敌对国家西班牙、英国贷款，最终让武备松弛的荷兰在与英国的第四次战争中彻底落败，战争结束后，世界金融中心由阿姆斯特丹转移到伦敦，宣扬自由贸易的阿姆斯特丹银行也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桶，军事实力更强的英国人，成为了自由贸易的代言人。
    美国作为第四次英荷战争的导火索，吸取了英荷两位大哥的经验，独立170年后成为了世界上最会玩金融，也最会玩军火的自由贸易代言人。
    这些[自由]，听起来不像是一种理想，而是一种披着羊皮的狼。
    不死川所追求的公平自由，肯定不是这种自由。她追求的自由，与其说目标，不如说是卢浮宫里德拉克罗瓦的《自由领导人民》的状态。
    一想到不死川这段时间又不务正业起来，他就难受。
    旁边忽然多出来几个人，全是非裔朋友。
    “嘿~你的跑步姿态很漂亮，请问你是长跑运动员么？”
    “不是。”
    “那很厉害了哦，来阿姆斯特丹是读书还是旅游呢？”
    “看病。”
    “？？？”
    几个人用[你看起来也没什么病啊，难道是脑子有问题？]的眼神看向浅间。
    浅间有手指点点头，又点点头，让她们立刻加快步频，以惊人的配速，将浅间甩到身后。
    浅间跑完步随便找了个河畔阶梯开始刷题，运河的风将身体吹得非常干爽。他沉浸在这种舒服的感觉里，不小心把试卷多做了3张。
    回到医院已经7点。
    昨天错过了一条真澄在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的演出，今天一大早，一条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病房里，并和二见、间岛结成联盟，让浅间用一整天的约会补偿她。
    浅间本来想继续称病拒绝，在医院继续学习的，但少女们在昨天晚上就把他今天的出院手续给办理了。
    看着医护人员温和欢送的笑容，浅间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道是不是圣母听到了自己晨跑时的呼唤声，不死川和凤凰院一大早去做公益活动去了，波奇也跟着去，因为公益活动后，有大采购环节。
    「阿水想要什么纪念品尽管说哦~姐姐我都可以给你买。」
    这家伙的口气像是上了年纪的贵妇，但深知她财务状况的浅间能断定，她一定是准备占不死川的便宜。
    浅间很快给不死川发了一个信息。
    「不要太惯着波奇，少给她花钱。」
    没想到不死川回了一个大问号。
    嗯.看来波奇吃大户的对象，应该是凤凰院。
    波奇凭什么能让凤凰院掏钱？
    浅间觉得八成是卖他的情报。
    一种不好的感觉涌来。
    “静水君，出发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