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正文卷第五百二十八章倭马亚家族衣锦还乡说了一通之后,郭康还是被迫放弃了。
看起来,大家对于埃及人的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王大喇嘛这样一直很信任他的人,都觉得这次的想法太过于离谱。
不过,埃及的吸引力确实很高,大家也不是不想经营那里,只是需要探讨,这些方式是否足够有效率。毕竟,紫帐汗国周围,敌人一直不少,恐怕是没法长期在那里维持大量军队存在的。
“我们倒是一直和其他地方的各个教会,保持良好的关系。”王大喇嘛提出:“埃及那边也好,更南方也好,都有当地教会存在。之前,我们就和他们多有接触了。有了这层关系,大家至少能找到个帮忙的。”
“我总觉得埃及的正教会,也不怎么可靠。”曹建说:“当年萨拉森人进攻埃及的时候,当地教会因为和君士坦丁堡有教义理解上的冲突,竟然站在入侵者一边。萨拉森人能打的这么顺利,少不了他们的支持。他们后来被天方教欺压,属于咎由自取。说实话,我不觉得这些人值得信任。”
“我们可以和他们套套近乎,但真要在那边经营领地,还是得按我们自己这一套来。”他建议道。
“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我看他们吃了这么多亏,总该长点记性了吧。”王大喇嘛犹豫了下,解释道:“而且,之前联系的时候,我听他们诉苦,说他们经常被官府找借口欺压,日子过得很是困苦。据我们多方面的了解,他们说的这些,确实不是假话。”
“按他们的说法,现在埃及的拜上帝教信徒,已经不到一半了。这样下去,估计哪天,教会自己都会灭亡的。这种关系到存亡的事情,应该不至于造假吧。”
“什么?居然还有这么多啊?”郭康反而有些惊讶了。
“等到天方教教团开始内斗的时候,倭马亚家族谋得了叙利亚总督的位置,在那里经营自己的根据地。叙利亚比阿拉伯地区富庶多了,有了叙利亚人的支持,倭马亚家族凭借更强大的军事实力,在一系列战争中干掉了其他势力。这时候,所谓的阿拉伯帝国,核心已经在大马士革了。”
“所以非要说他们是不是阿拉伯人……呃……”王大喇嘛也有些困惑:“反正阿拉伯人打不过他们。后来,倭马亚王朝的军队,都打回了圣地,把阿拉伯人的老窝都给抄了,把黑石都给砸了。这個时候……那他说自己是阿拉伯人,是真正的信徒,人家原本的阿拉伯人也没法反对什么了吧。”
“阿拉伯人的定义很混乱。”王大喇嘛解释道:“按照最初的定义,只有在阿拉伯半岛上的那些居民,才是阿拉伯人。实际上,也只有他们算是“真正的信徒”。至于阿拉伯人之外的教众,都被称为‘被解救的奴隶’,叫做马瓦里。叙利亚人和波斯人,都是这个范围,理论上应该是更低一级的。”
“但是,天方教建立帝国的时候,内部矛盾过于激烈。倭马亚家族一开始是麦加最大的地头蛇,曾经迫害过最早的那一批天方教徒,还把他们先知赶走过。后来眼看打不过,就转头决定加入对方。教团为了发展,也必须接纳他们,以求降低扩张的难度。结果,就有不少这样的老贵族,也进入了教团高层。”
“是啊。”王大喇嘛点点头:“这样的结果,就是叙利亚人在倭马亚王朝,很有改宗的积极性。毕竟只要加入他们的政权,就真的有机会得到重用。”
“小亚那边本来就没多少人,改得肯定快。而且我和天方教的一些神职人员聊过,他们大部分,也不觉得小亚那些信徒,对于信仰有多严谨——你看看他们每年,要从我们这边进口多少葡萄饮料,就知道了。”王大喇嘛说:“我感觉,这些人可能对此就不怎么在意,所以改得反而快。”
“那倒是可以理解了。这不就是倭马亚王朝的‘汉人’么。”曹建评价道:“怪不得总感觉这有点似曾相识。估计元世祖之前,做这种事情的人也不少啊。”
“是啊,我看其他地方,像是叙利亚那边,当地的拜上帝教信徒明显没有那么多,而且其中不少教派组织,还是十字军之后才兴起的。”曹建也好奇道:“至于小亚那边,变化得更快,现在估计都没有拜上帝教信徒了吧?埃及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你看,这种情况下,叙利亚人肯定乐意跟着他们了。”
“叙利亚那边,商业城市很多,之前的很长时间里,经济都比较繁荣。当地人都擅长经营,习惯四处做生意。这些滑头的人,改起信仰来也肯定快。”他评价道:
“当然,这也有历史原因:叙利亚是倭马亚王朝的根据地,属于被优待的地区。当地人改宗,能得到很大的提升空间。我估计,这也是个原因吧。”
“西边也是如此。波斯人推翻倭马亚王朝之后,派到西班牙的叙利亚军队依然对倭马亚家族保持忠诚。当地的后倭马亚王朝,就是那边的叙利亚军人拥立逃亡的家族成员建立的。”
“我一直以为叙利亚人就是阿拉伯人呢。”普龙斯基好奇地说:“原来他们其实就是改宗的土著啊。”
“现在连突厥人都说自己是‘真正的信徒‘了。”曹建吐槽道:“我看阿拉伯人也没什么办法。毕竟那些突厥军阀,脾气都不怎么好,教法学家也打不过他们……”
“整个倭马亚王朝,东到撒马尔罕,西到伊比利亚,到处都是叙利亚军队在为了帝国南征北战。在河中那边,和唐朝的各属国在撒马尔罕一线对抗的骨干力量,主要就是倭马亚的叙利亚军队。而迁徙到当地的阿拉伯部落,反而经常反抗倭马亚王朝的统治,甚至联合唐朝一方,以及当地波斯人,去造哈里发的反。”
“那确实。”郭康也说道:“除了汉高祖还乡、元世祖还乡,倭马亚家族也衣锦还乡,回麦加了啊……”
“还是不太一样。”王大喇嘛倒是区分道:“按我看的文献,元朝的汉军的作战积极性,放在世界范围内,只能算是一般。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不愿意去,去了也得讨价还价。虽然征伐蒙古叛军的时候,经常让汉军当主力,但这些军队却难以在草原长期维持。”
“整个元朝期间,汉军最北是从大都北上,到了燕然山一线;最东也是从大都出发,征讨辽东;最西是从关中出发,在别失八里驻军,也就是唐朝的庭州。大概也就向南远了一些,去过爪哇,不过也没待住。”
“他们能接受的行军路线和作战范围,并没有比之前的各个王朝大出多少。超出范围之外,就开始不乐意。相比于全世界打仗的叙利亚人,调动起来明显麻烦多了。不如说,元朝的汉人要是能尽心到叙利亚人这份上,这大元怕是还得再大上不少。”
“原来是这样啊。那叙利亚人能得到青睐,也是可以理解的。”普龙斯基点点头:“那埃及人呢?他们没有人任用么?”
“嗯,他们那边就惨多了。”王大喇嘛说:“我听说,埃及人改宗不积极,或许也有待遇的因素。天方教各王朝的统治者,也不重视传教活动,反而限制民众改宗,就为了能有理由多榨出来一点宗教税。这种情况下,改宗自然也很缓慢了。”
“那也是有差别的。这一点负税差距,对于真正的底层来说,已经是天壤之别了。”曹建说:“我为了找帮手,也到贫民区去过。那边的人,经常计较到匪夷所思的程度。不是因为天生小气,而是实在没有什么余裕,只能尽量节省任何一点支出。如果这是真的,那应该不会改宗这么慢的。”
“这倒不是。”普龙斯基摇摇头:“你那是在这座城里。这边,虽然底层人过得也很难,但大环境反而是相对有秩序的。一点政策上的差别,确实会对普通人产生影响。但大部分地方,应该并不是这样。”
“虽然不太懂埃及的情况,但我在罗斯地区长大,见过那边的真实情况,类推一下,也大概能明白埃及人的处境了。”
“那边是怎么回事?”曹建有些好奇。
“简单来说,就是税制啊,政策啊什么的,对平民是没有意义的。”普龙斯基告诉他:“在罗斯大地,很多时候,税吏的任务不是算账和丈量田地之类,而是找地洞。”
“为什么要找这东西?”王大喇嘛也不太清楚。
“因为农民总会把收成藏起来,就像仓鼠一样。”普龙斯基比喻道:“征税的时候,各种名目加起来,肯定早就超过了农户能承担的极限,肯定是交不起的。所以实际收税的时候,就是看他把粮食藏的好,还是税吏找东西的本事更强。”
“连拷打审问,有时候都没什么作用——反正只要存粮和留种被找到,农户全家之后就必死无疑,所以哪怕严刑拷打的效果,都是有限的。这种情况下,税制要求的比例也就根本没有意义了。”
“有些村社会进行暴力抗税,而统治者就会从城市召集人手,组成武装征税队,和他们对打。更多的时候,相对弱势的村社会选择各种软性的抵抗方式。这种情况下,往往就是刚才说的找东西比赛了。”
“我后来甚至想,是不是全世界都这样?”他摇头说:“我当初到大都来朝贡的时候,借着这个机会,找教会借了不少书。看起来,对于税制,大家的情况估计都差不多。”
“这东西,与其说是朝廷根据经济形势精心算出来的数字,或者什么深谋远虑的国家政策,不如说是打出来的结果。管理国家的人,永远希望能多收就多收;而被管理的人,当然是希望能少交就少交。自古以来,恐怕没有什么例外。”
“所以结果就是,上层越能打,农夫的实际税率就越高;下层越能打,农夫的实际税率就越低。所谓税率,大概也就是这么简单的结果吧。”
“埃及人和我们这边的斯拉夫人,战斗力水平是一个级别的——如果他们不更糟糕的话。”普龙斯基摊摊手:“那他们的统治者,有了多收一笔的机会,也自然也不会放过了。”
“这倒是能说得通了。”王大喇嘛点点头:“埃及人战斗力太低,所以不管是不是改宗了,当地统治者还是会尽可能搜刮完。这种情况下,对于各个宗教,自然比较……一视同仁。所有人都被刮到了极限的情况下,那也确实没什么差别了……”
“我的天……”连郭康都忍不住感慨了句。
“就我所知,埃及的拜上帝教农夫,仅仅是纸面上的赋税负担,就能达到六成到九成。实际承担的税收负担,肯定已经超过极限,让税率失去意义了。”王大喇嘛介绍道:“而当地天方教农夫,虽然名义上少承担一个宗教税,但其他苛捐杂税依然太多,负担还是会超过极限的。”
“那确实比我们还狠。”普龙斯基承认道:“我们那边,王公手里的国家领地,纸面上只收一半呢。贵族们自己的多一些,也就七成这样吧。一些教会领地,甚至只收四分之一,以至于有些教士真信了这个规矩,按这个数字去收的时候,能凭空招揽一个农庄出来。”
“你看,就算都是搜刮,多少也比他们好听些。这些人是真不要面子啊……”
“呃……”郭康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而且我感觉,埃及人确实老实但固执,和叙利亚人的性格还是差别挺大的。说实话,有点郑昭宋聋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相似。”王大喇嘛摇头说:“他们那些话,我感觉整体上还是可信的。”
“好吧。”郭康最终还是选择了直接放弃:“那还是按你们调查的结果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