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正文卷第四百三十四章现在的孩子啊“蒙古的玛利亚”修道院门前,太后正在与客人们告别。
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着一身朴素的深色僧衣,手里握着禅杖,赫然就是最近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让朱文奎天天找不到的道衍和尚。而另一位,则是数次拜访这里的格拉纳达说客,“老海胆”穆罕默德。
今天正好是修道院的斋戒日,太后也在吃斋诵经,就邀请他俩一起,吃完晚饭再走。三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人,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一边吃斋饭,一直到天黑,才算结束。
互相客套着走出大门之后,老海胆看到人流密集的街道,颇有些感慨。
“我小时候,家乡也是这么繁华。集市一直经营到夜晚,我爹还会带我偷偷跑出去,购买商人走私过来,趁夜出售的低价糖。可惜现在,已经见不到这种场景了。”
“没事儿,我们这边也是这些年才繁荣起来的。国家走入正轨之后,恢复起来是很快的。”伊丽莎白太后安慰道。
“我刚嫁来这里的时候,这城里的人还没现在的五分之一多,而且虽然名义上是都城,但城墙内的大部分地方,还是荒地和窝棚交错。地产和上面的住民,基本上都被希腊贵族们控制着。汗廷能管理的人,又最多只有这些人口里面的五分之一。”
“我从小就听爷爷和父亲讲过君士坦丁堡的故事。他俩都出门作战过,有时候给拉丁人服役,有时候给突厥人服役,有一次甚至是帮意大利人打仗。我那时自己都搞不清,我们到底算什么人,又忠于谁。但无论哪次出征返回,带回来的故事里,总有些经常出现的背景名词——君士坦丁堡,就是其中之一。”
“后来,巴西尔跑到我家乡那边,去追击土匪——说是土匪,其实很多人都是我家的亲戚朋友,也不知道他们是哪次不长眼,惹到人家了。不过,我父亲之前在‘侠义者’郭远亭手下,也当过雇佣兵,还立过战功,因此认识了他们。靠着这份情面,他设法调解了两边的误会,让我们十里八乡的乡亲,都加入了罗马人的队伍。”
说起往事,太后也絮叨起来。
“那次宴会上,我爹喝多了,非让我去表演剑舞。之后每天他们聚会,我都要出场一回。其实这不是什么新奇手艺,山民们向来都有这种待客传统。所以,他们连着休息、宴饮了几天,我也就去表演了几天。”
“结果,巴西尔估计也是喝多了,稀里糊涂地居然看上我了。他毕竟是巴塞琉斯,很快说服了我爹,让我嫁给他。”
“我倒是听闻,先汗巴西尔一向冷静聪慧。罗马汗廷历代汗王,多有热衷酗酒之人,他却与众不同,几乎没有这方面的事迹。”道衍和尚评价道:“这么看来,这位当年其实也有情绪上头的时候。如此对比起来,倒是很有趣啊。”
“哎,还是大和尚你心细。这才几天,就能了解我们这里这么多故事,还把这些细节看出来了。”太后也感慨起来:“说得对啊。我后来,也这么想过。”
“那您当时是怎么想?要去君士坦丁堡了?”道衍只是微笑了下,就继续和善地接过话题。
“对。我那时跟个傻子一样,天天就知道跟家里长辈练武,要么就是出去和其他小孩打架。”太后也笑道:“我们结婚,也简单的很。”
“我爹醒了酒,就带着娘来找我,给我说,你记得昨天那个和我坐一起,喝酒的那个男青年么?”
“我说,哪个啊?这么多人呢。难不成是那个傻笑的?”
“我爹当时自己都喝多了,他自己当时都在那儿傻笑呢,哪能记得住谁是谁?倒是我娘及时救场,说对,就是他。他是巴塞琉斯啊。”
“我说,哦。”
“爹对我的态度不太满意。但我觉得,他才小题大做了。我们虽然是个山里的小地方,但大家都见过不少世面,从苏丹,到沙皇,到总督——有个伯伯还给教宗打过仗呢。巴塞琉斯,那不是希腊人的领主称号么。且不说和皇帝、国王们比,他有苏丹大么?”
“我爹娘的历史也不怎么样,那会儿当然没法回答我。不过我爹大概是说不过我,有点急,就直接说,人家不是一般的巴塞琉斯,人家是君士坦丁堡的巴塞琉斯,是蒙古的巴塞琉斯。能看上我,是咱们家族得了天父垂青,不要不把人当回事。”
“还有一般的巴塞琉斯啊?”道衍和尚有些意外。
“有的。”太后点点头:“从两百年前,罗马被拉丁人摧毁开始,他们的宫廷就陷入了持久的分裂。在各地,有不少自称巴塞琉斯的地头蛇冒出来。皇族本身也天天内讧,争夺位子。这巴塞琉斯,也左一个、右一个的,着实不稀罕。”
“这样……”即使道衍和尚博闻强识,也恶补过相关的知识,还是免不了被震撼了一下。
“对啊。”太后继续说道:“我们那会儿,大家也分不清这么多概念。贝尔格莱德的修士们大概能分辨一些吧?但我们山里头的人,让我们区分罗马人、希腊人到底有什么区别,我们也搞不清。”
“至于蒙古……”她想了想:“当年,那海带兵劫掠塞尔维亚之后,我们那边就把蒙古当成吓唬小孩的词了。传说里,蒙古的可汗出征时,撒旦给他牵马,巴力给他执旗,他的行宫是个巨大的帐篷,柱子都是人头堆砌起来的,三个脑袋的大红龙给他拉车。总之,就是非常吓人的概念。”
老海胆听得颇为投入,看起来对这种民间故事很感兴趣。反而是一贯风轻云淡的道衍和尚,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老海胆连忙问。
“没有没有,就是觉得这个故事很有意思。”道衍和尚连忙说道:“大家真有想象力啊。”
“其实就是简单的堆砌么。”太后倒是觉得无所谓:“我也只是听人这么说。其实也只有小孩子才信吧。”
“那您当时怎么回答的?”道衍和尚笑着问。
“我还能说什么?我就继续‘哦’呗。”太后自己也忍俊不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