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问不出来吗?”
临时审讯室外,胡狼眉头紧皱地问道。
而他的队友、也就是此前被称作“麻雀”的那个男人则是摇了摇头,回答道:
“他们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不,应该说,他们是拒绝进行任何交流。”
“从落到我们手里开始,他们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无论是在转移途中,还是在进入审讯程序之后。”
“这是最难搞的情况,他们显然受过严格的反逼供训练,并且采用的是最极端、也最有效的策略,那就是,当我们不存在。”
“没人能撬开他们的嘴,心理学专家已经进行过尝试了,他们什么都不说。”
“如果这样的情况继续持续下去的话,我们就不得不为最坏的结果做打算了好在证据链是充足的,对他们定罪已经足够了。”
听到麻雀的话,胡狼眉头紧皱,双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这是他在面临威胁时的无意识反应。
不过他很快发现,现在自己面临的威胁,不再是有形的子弹、爆炸物,而是不可预知的未来。
在这种情况下,用枪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能用上更极端的手段吗?”
他开口问道。
“时间紧迫,能尝试的我们都已经尝试过了,但没有用。”
“我们必须要考虑他们身体承受能力的极限,如果把他们弄死了,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很显然,他们、包括他们背后的组织,也正在期盼着我们这么做。”
“不可能。”
胡狼毫不犹豫地否认了麻雀的话。
“如果他们真的做好了去死的准备的话,那么在我们进入酒店的时候,见到的就应该是两句尸体。”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决定.但既然他们没死,那就说明他们是想活下去的。”
“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就说明他们背后的组织,并不会使用‘以死亡来保守秘密’这个原则。”
“由此可以判断,他们不愿意说,只是我们还找不到那个突破点”
麻雀叹了口气。
“你说的是对的,但问题是,在有限的时间里,我们根本就找不到这个突破点。”
“这样的人,他们做的那些事情显然不可能是为了某些单纯的利益,而是有精神上的因素在驱使。”
“不管这种因素是什么,它都一定已经发展成某种信仰了。”
“而一个有信仰的人,想让他们开口太难了放弃吧,准备执行转运计划,把他们送到华夏去。”
“那样做的风险很大。”
胡狼还在犹豫,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
“再试一次,至少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们的基本信息,从他们的背景和人生经历入手也不行吗?”
“问题就在于,他们并不吃这一套。”
“他们两人的家庭都是因为十年前的那场经济危机而破碎的,其中那个保罗,甚至亲眼目睹了他父亲惨死的尸体。”
“我们也尝试过从这方面去切入,但当我们把当年的照片、以及类似的坠楼身亡者的照片放在他面前时,他的情绪却没有任何波动。”
“就连心跳也没有变化。”
“很明显,哪怕是在这个细节上,他也是受过训练的.”
“这有个问题。”
胡狼再次打断。
“如果保罗会在这件事情上进行专门的训练,那就意味着,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确实极为重大。”
“这不就是一个良好的方向吗?为什么我们不继续从这个方向攻坚?”
“来不及了啊。”
麻雀无奈地说道。
“cia那边已经对我们发出了质询,他们在质疑我们为什么要对美国公民下手,并且要求我们交出两名嫌犯。”
“他们给的时间只有4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我们现在只有三种选择——要么把人交给他们,要么在立刻起飞飞回华夏,要么死扛着不给,最后把这件事情上升到国际纠纷的层面上.”
“这太扯了。”
胡狼愤怒地说道:
“cia明明知道这两人一定有问题,他们明明知道我们到底想做什么,但他们为什么还”
“就是因为知道这两人有问题,所以他们才那么迫不及待地要我们把人交出来,这是很简单的逻辑。”
“我们之所以对他们采用强硬手段,也是认为他们跟马斯克事件、猎鹰-9事件有关,而恰好,这两件事情损害的都是美国的利益-——与我们无关那种.”
“总之,即使他们怀疑我们要过河拆桥、要卸磨杀驴也是正常的。”
“我们必须要做出决定了,飞,还是不飞?”
胡狼捏紧了拳头,随后,他回答道:
“准备好飞机,但让我再亲自试一次。”
“去吧。”
麻雀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帮胡狼打开了审讯室的大门。
走进审讯室,胡狼首先嗅到的是充斥在空间里的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但却掩盖不了审讯室里的血腥味。
那个叫保罗的年轻人被拷在审讯室中心的医疗床上,各种刑具已经被撤了下去,他的身上看不出有什么伤痕,但他的神情却极度萎靡。
“还是不打算说吗?”
胡狼开口问道。
他没指望对方会回答,而是继续自顾自地开口道:
“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我们几乎都能猜到,你们想要做的事情一定是与美国利益相冲突的。”
“说实话,对于这一点,我很佩服伱-——因为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也想过要去做这样的事情,但从来没有付诸实践。”
“而现在,你们做了,并且做的很完美。”
“如果不是计算机技术的发展、如果不是大数据分析算法的演进,我们真的不可能抓到你们。”
“但既然结果已经是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负隅顽抗呢?”
“真的,跟我们合作吧,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们的,这是一个很基本的原理-——我们是你们所策划的一系列事件中的既得利益者。”
“cia已经在向我们发出警告了,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我们,那就只能去配合他们。”
“你知道落到他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的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
还是没有回答。
胡狼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睡着了,但当他看向对方的脸时,却发现对方无比清醒地睁着眼睛,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
cia这张牌也没用。
他紧紧地盯着保罗的眼睛,而对方也毫不畏惧地对视回来,良久之后,胡狼终于放弃。
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此前他从未从一个“美国人”身上看到过的坚决。胡狼转身离开了审讯室,随后,他对等候在一旁的麻雀说道:
“飞回华夏,拖延时间,这将会是一个.长期工程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人抓到了,但问不出来?”
成都,办公室里,陈念难得悠闲地靠坐在沙发上,听着李想跟他“单独交流”的,有关那个“神秘组织”的消息。
对于这件事情,其实他的心态还是更偏向于“吃瓜”的。
相比起各国官方如临大敌的态度,他倒是一直都很淡然。
因为从他的内心深处,他就不相信世界上能有任何一个所谓的“地下组织”,具有颠覆世界秩序的能力。
他们或许会造成一些麻烦,又或许会在向前推进的历史洪流中激起一个两个的浪花,但要说“扭转大局”,那就是不可能的了。
毕竟,不是所有组织都是星火,更不是所有组织都能掌握改变世界的力量。
而在对面,李想就显得严肃许多了。
他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听到陈念的问题后,也是一本正经地回答:
“是的,光是抓人这件事情就消耗了我们不少的资源和海外力量——这个先不提。”
“关键是,从现在的线索和证据来看,这两人一定是跟背后那个组织有联系的。”
“光是两个案件的始作俑者出现在同一间酒店,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更何况,他们所拥有的安保力量,绝对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转的.”
“而且,他们的反审讯技巧也是顶级的,我甚至都怀疑他们直接就是美国培养的特工人员,要不然cia怎么那么急着要把人带回去?”
“总之,这次抓捕行动已经不可能再保密了,如果我们不能在短时间内结束审讯,那就要直面来自美国的压力了。”
“美国的压力?”
陈念微微一怔,开口道:
“你们现在还怕这个?”
李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随后,他回答道: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如果真的只是纯粹的对抗,那我们当然是不怕的。”
“但问题是,这件事情本身比较复杂,如果我们执意要亲自处理的话,就等于是把把柄送到了他们的手上。”
“他们一定会质疑我们在搞霸权主义——而这对我们后续的全球化战略很不利。”
“谁会愿意接受一个霸权刚刚被打倒,另一个新的霸权又立起来呢?”
“所以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上面已经决定了,如果跟美方的谈判不成功,我们就把人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处理。”
“反正这件事情,说到底对我们的影响也没那么大”
“好吧。”
陈念轻轻点头,转而问道:
“所以那两人到底是什么背景?”
“简单地理解,就是两个普通的美国人。”
“在中型公司工作,收入普通,社会关系普通,家庭生活普通。”
“基本是不会引起任何注意的两个人——但有一点特殊的,那就是,他们两人的父亲,都因为2006年启动的经济危机而死,并且都是自杀身亡。”
“当初的华尔街跳楼机事件,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保罗和杰斯,他们的父亲是在同一天跳楼的,从华尔街两处不同的高层建筑上跳下。”
“在那之后,两人都消沉过一段时间,我们甚至能查到他们各自的心理咨询记录,但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就恢复了过来。”
“他们都完成了大学的学业,其中保罗甚至攻读了经济学博士学位.我们怀疑这一点跟他父亲的死有关系,但却没有证据。”
“这动机不是很明显吗?”
听到这里,陈念忍不住问道。
因为家人死在经济危机中,将不幸怪罪给国家,然后想办法去报复听着就很合理的样子。
“是啊,动机很明显啊。”
李想摊了摊手。
“他们就像两个完美地杀人犯,所有人都能看出他们的杀人动机,甚至也能确定他们的作案手段。”
“但问题是,我们要的不只是这些。”
“我们不仅仅是要给他们定罪-——那是美国司法系统需要去做的事情。”
“我们要的,是他们说出这些事件背后的秘密,要的是他们供出为他们提供训练和帮助的组织。”
“但很明显,他们不打算说。”
“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就是撬不开他们的嘴。”
“用他们父亲的死也不行吗?”
陈念问道。
“不行,我们怀疑对方进行过专门训练,他们对这个问题已经没有特殊反应了-——矛盾的点就在这里,如果不在意的话,他们是不会主动去训练的。”
“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要怎么以此为突破点。”
“我们已经调集了国内所有知名的犯罪心理学专家进行攻关,只希望他们能在短时间能找到问题的关键吧.”
听到这话,陈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随后,他突然开口说道:
“我觉得,要么你们还是去找找家庭伦理学专家比较靠谱。”
“为什么?”
李想愣了一愣。
“我不知道啊,这只是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直觉。”
“很明显,亲情关系一定会是他们的弱点,但未必会跟‘犯罪’有直接的联系。”
“而且,他们也不可能认为自己在犯罪,从这一点上说,找犯罪心理学专家去解决,本身不就是错的吗?”
“我们应该去想办法了解他们真正的‘情感系统’,这可能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好吧,看你们自己的选择。”
“毕竟就跟你说的一样,哪怕我们真的放弃了,其实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的。”
情感系统
李想默默地琢磨着陈念的话,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
“我们试过给他们看他们父亲坠亡后尸体的照片,但他们似乎对此没有情绪反应.说到这个,你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不用考虑太多,就按你的直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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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略一停顿,随后说道:
“这种事情得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是我的话要不,你们试试挫骨扬灰那一套?”
“那显然是不行的”
李想连连摆手,但很快,他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不对。”
“挫骨扬灰不行,但这个思路,我们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