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转念又一想,下午佟乐乐看到自己时还盈盈浅笑,难道是因为见到自己开心?他细一思索便有了答桉:佟乐乐十有八九是认为他能劝老白才展露的笑颜,哪知老白和董锵锵见面后只说了融资和还钱,却绝口不提华菱和替人开户。那两人真会因此就不结婚吗?毕竟两人有感情基础,双方父母也应该都已知晓这门婚事,佟乐乐的父亲更是连酒席、份子这种细节都考虑妥帖,能说停就停?
思来想去,董锵锵决定还是先给端木打电话问问佟乐乐提到的老白给游客开户究竟是子虚乌有还是确有其事。
哪知这个念头刚起,兜里的手机就欢快地跳唱起来。他怕影响楼上三位,赶忙边接边往楼下客厅走,来电的正是这次没一起过来的王蜀楠。
他前脚迈进客厅,就见老白、老丁和陆杉三人各蜷在沙发的一角热络地笑谈着,每个人的脸上都焕发着光彩。见他进来,三人纷纷站起并邀请他加入“趴窝者联盟”。
董锵锵登时猜到三人把厨房留给了雷兰亭和贺鸯锦,便含笑退出客厅,信步走出别墅正门。
屋外寒风凛冽,空气清冷,异常安静。虽然路灯已经全灭,但旁边一栋栋小房子里射出的温暖橘光让人心里倍感温暖。
随着零时越来越近,市中心上空已有零星烟火在暗夜里绽放出绚丽冷艳的花朵。
王蜀楠的开场白还是一如既往的铿锵有力、中气十足。董锵锵打趣她不愧是学医的,底气如此充足一看就是上课上开心了。
可细聊之下才发现,王蜀楠也是一肚子苦水。
原来王蜀楠虽然拿录取通知书和入学比他早,却因在国内没接受过高等教育而只能从硕士初级阶段的第一学期读起。而她读的还是医科,教授布置的书单浩如烟海,除了要读德语专业书,还有很多大部头的英语书要啃。直接被书海淹了的她不敢托大,这学期只报了三门考试,却依然感觉课听不懂,书看不完,作业写不完。更雪上加霜的是,她所在城市的打工机会很少,平时就算她想打个400欧元的小时工都找不到,所以在这个阖家欢乐、朋友相聚的日子里,她只能蜗居陋室,独自一人伴着窗外呼啸的海风听着有杂音的上课录音,在寒冷的夜里燃灯苦读,自言“甚是凄惨。”
当她听到董锵锵免了硕士初级阶段几乎所有的课,谈笑间下学期就要开始读硕士高级阶段,不禁一愣。
她很清楚:课少意味着相应的考试也少,节约了大量的读书时间,毕业就有提前的可能,以后的工作时间自然也就多了。
想到董锵锵在学业上后发先至,假期还能和朋友们相聚热闹,王蜀楠不禁连说几声“羡慕”,然后“酸熘熘”地表达自己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悲愤和嫉妒”,只是她过完元旦就进入考试季,不敢大意,而考完试马上又要紧锣密鼓地打工。当然这都只是她的乐观估计,如果她的考试有挂科,那下学期开始前就连打工她都别想,和朋友们的见面只能遥遥无期。
董锵锵本就没炫耀的意思,赶忙安慰对方不能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虽然免课多,但他也有跟对方一样的困难:长书单不是医科独有,经济专业也一样,他上课也有很多听不懂的地方需要下课后自己努力,有些课的作业需要团队合作,碰到不友好的团队成员就会无端生出很多曲折。
王蜀楠比他能吃苦,也不是爱抱怨的人,马上又反过来鼓励了董锵锵一番。
最后董锵锵用老白的名言勉励双方:弯路才是人生的捷径。
放下电话的两人不约而同都在心中燃起一团火:大家都是从头开始,困难一样多,对方很努力,自己也要更勤奋才行。
和王蜀楠的通话结束后还不到10秒,冬一晴像约好了似的也打来电话。
冬一晴的学业比其他人都好,听口气似乎还有个一年半载的就可以毕业。董锵锵刚想表示恭喜,就觉得一股刺鼻的油烟味儿毫无征兆地窜入鼻子。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炝锅独有的味儿,赶忙结束通话,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厨房,厨房里的画面着实让他感到意外。
厨房里,通向后院的门和几扇窗正门户大开,冷风嗖嗖地往屋内灌,室温明显比刚才低了好几度,穿着大衣的董锵锵愣是没觉得热。他这才明白老白他们刚才为什么都跑去隔壁房间。
房间里看不到贺鸯锦的身影,雷兰亭正系着围裙喜滋滋地站在灶台边,老练又专注地端着碗绕着圈地往油锅里倒鸡蛋汁,倒完后又掂起热锅轻轻转动,鸡蛋汁立刻汇成一张金灿灿的饼。
董锵锵哭笑不得,德国家庭的厨房里没有抽风机排风扇一类的东西,虽然门窗已经大开,但这么大的油烟味并不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就能散尽的。
他心有不悦,本想说雷兰亭几句,但一想到雷兰亭是专程过来看自己,又主动通风,多说无益,徒伤感情,而自己本来也打算晚上在厨房睡,干脆整宿开窗,能散多少散多少,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红扑扑脸蛋儿挂着微醺笑容的雷兰亭放下炒锅,关了火,顺手端起灶旁的酒杯灌下一大口,喷着酒气长叹一声:“怪不得德国人说酒是圣诞节最振奋人心的解毒剂。有酒有肉有朋友,这才是完美的节日啊。”
他自说自话,也不看董锵锵,歪着脑袋志得意满地左看右看,欣赏自己的杰作,越看越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哎,老董,你说咱这个外焦里嫩一点湖的地方都没有,牛不?”
他欣喜地等着董锵锵的表扬,却半天没得到回应,忍不住转过头,却见脸上不阴不晴的董锵锵正闷头收拾桌上的残羹,疑心董锵锵对自己有所不满,他连解释带问道:“菜都吃完了,干喝太无聊。我寻思弄个下酒菜,但你在外面打电话,就自作主张用了你六个鸡蛋,你不会心疼吧?不过我可听你的把门窗都大开了,你别看现在味儿大,一会儿就没了。”
不等董锵锵回答,他就扒拉着桉板上的蛋壳继续说道:“不过你家鸡蛋也挺逗的,个头有大有小不说,还都是彩壳,壳上还粘着鸡粪,我还从没在超市里买到过这种蛋,要说你们这儿跟汉诺威还真是不一样。”
一听这话,董锵锵心里咯噔一下,抹布往桌上一扔,紧走两步打开冰箱,往里扫了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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