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焰舰队就像是羊群,想要去武奇星这个地方。大方向上血鲨倒是不怎么管,但是在路线选择上,却极尽恫吓。只要怒焰舰队想走的方向不太合血鲨的心意,他们就会冒出来,做出一副攻击的态势,堵在怒焰舰队要走的方向上,逼迫他们往另一个方向走。
被人当羊赶,这种感觉当然非常不好。
他也试图改变过现状,但是……很难。
不顾恫吓,强行要走?
那就不是恫吓了,血鲨是真的会发动攻击的。
接着问题就来了:血鲨这是极限施压吗?
要不要硬顶呢?怒焰舰队是不是有不惜决战的心思呢?
显然,是没有的。
如果保利托斯有这种胆量肯决战的话,那他也就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当初在上东-广丰一线不能打吗?那里的星球守备条件那么完善。
在傲爪星域三大重点世界:门图斯ii,傲牙星,赫洋viii,不能打吗?前者是核心交通枢纽,中间是星域首府,后者是机械教地盘。都有比较好的防御条件,并且都是战略要点。
当联盟进攻这些地方的时候,他都选择放弃了,他又怎么会在当下,做出决死一战的决策呢?
但在巨大的不安感之下,他显而易见的焦虑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做出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他甚至罕见的开始跟之前一直跟自己意见相左的王勐松,讨论起了这个问题。
“你要跟我聊这个问题?”王勐松怆然笑道,“跟我这个连战团旗舰都丢掉的失败者讨论吗?”
自从火炬之光号战斗驳船被摧毁了之后,王勐松就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他不再那么张扬,不再于各种事项上,都跟保利托斯对着干。
他变得沉默寡言,专注于战团本身的事务上,对于保利托斯统一指挥的命令直接默认了,并且再往后,保利托斯发过来的任何命令,他都不打折扣的执行。
但在此之外,他也就没有什么别的主观能动性了。
保利托斯还能够保持脸上的冷静:“你确实是个失败者。但是,你还没输光,你还有七百名战士,还有失去旗舰的舰队。而我,也是个失败者,我领导了傲爪星域的溃败,领导了一场失败的战争葬送掉了你的旗舰。而很快,我们两个,会一起输光一切。”
王勐松沉默了片刻,这才艰难的开口说道:“你不是说服了阿方佐的那群机油佬,他们已经答应会加快速度,前来营救我们了吗?”
“是的。”保利托斯道,“但是我不确定我们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联盟舰队的动向,我琢磨不透,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过去,保利托斯总是这么说。
王勐松每一次听到保利托斯把联盟当成洪水猛兽一样的、根本无法对抗的敌人的时候,就会由衷的感到不爽和愤怒。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这么想了。
虽然,他是被血鲨教育的,但是血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偌大的宇宙之中,有这样的巧合?
不太可能。
他也能想得到,这是联盟中的那位顾航所做的事情。
想了片刻,王勐松只能苦笑的给出自己的答案:“我也一样猜不到。”
“那我们还要这样一路退却吗?”保利托斯的声音终于带上了迷茫。
王勐松吸了口气,摇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以前,我看不上你一次又一次的后退,觉得这一场能打,那一场也能打。虽然获胜的概率有限,但是打仗哪儿有百分之百一定稳妥的时候才去打的道理呢?总要冒风险的。”
“明明这一次,主动出击,以伏击的方式、以优势兵力围剿三艘联盟的战巡,是一件概率最高、把握最大,收获也很大的战斗。我那时候还觉得兴奋,觉得终于可以不用当缩头乌龟,可以好好打一仗了。甚至,我心里还在嘲笑你,非得是这种机会才肯出手。”
“但就是这一次的主动出击,酿成了我们如今的苦果。”
“我这段时间以来,总是不禁在想,如果在此之前,我们面对的是更完整的、更强大的联盟主力舰队,真要按照我的想法来打上一场,恐怕会输得更惨、更彻底吧?”“现在,虽然情况非常的糟糕,但至少,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可以把握。”
讲到这里,王勐松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保利托斯的肩膀。
这个动作,在之前他们二人的关系中不太可能的出现。
他们关系最恶劣的时候,势如水火。但在如今的情形下,王勐松忍不住就想这么做。
“伱是总指挥,听你的。”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去。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他也相信保利托斯能听明白:我没法子了,你看着办吧。
保利托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之后才发出一声苦笑。
我也没法子啊……
他总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差劲了。
在过去,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战团长。在他看来,厄索团长英明神武,不仅是整个战团最出色的战士,同时也极具领导力。在他的带领下,战团发展越发鼎盛,最巅峰时逼近三千名的战士,在铁怒石的三角里,稳排第二。
一连长曹博阳也极为出色,是战团的二号人物,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
还有许多有着连长、冠军名号的精英……
但他们全都死了。
战团什么时候开始倒霉的呢?
正是去往龙鹰星域,碰上联盟那几年。
原本以为,只是去打一群绿皮异形,在龙鹰星域扩张影响力,就像是他们在孟河星域做过的事情一样。
但是,一来没想到,那群绿皮的实力超过想象;二来没想到,本来应该已经跟覆灭了没什么区别的老仇人不死鸟战团,竟然又春秋鼎盛了;三更没有想到,从龙鹰星域这么个地方,能诞生出来‘联盟’这么一个怪胎!
鼎盛的战团,在战争之中损失了数百名战斗兄弟,在那场噩梦般的绝血死斗中,骤然之间失去了领袖,失去了无数战团精英。
只有他这个自认为才能一般的人,被迫接手战团。
自那以来,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联盟、不死鸟带来的噩梦,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成为了一抹深刻的阴影,从不曾散去。
当双方战火再起,这一次从之前的冷战、政治冲突,演变成了一场全面战争后,他从来不敢对联盟有半分的小看。
他每一次的决定,都是如此的谨慎、小心,甚至甘愿遭受同僚的质疑。
哪怕就这次的主动出击,也是跟智库、跟诸多参谋,讨论过许许多多次,谨慎的认为得手概率真的很大,才出来一战的。
可为什么,都明明已经把联盟看得如此强大,如此慎重的对待了,可为什么,事态还是走向了如今呢?
他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他看不清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