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父王，时代变了
    尤里卡还在想着关于联盟军队之中，政委这一角色到底在发挥什么作用的时候，一声呼唤，将他从沉思中叫醒。
    “尤里卡潘波斯？”
    尤里卡有点不适应的抬起头，在他的人生经历之中，他被这样叫名字的机会非常少。
    当然，他还是知道这是在叫自己。
    站在他不远处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款大衣，带着一个奇怪标志的女人，她的腰间还配着一把短刀。
    个子虽然不高，但是其锐利的眼神，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尤里卡站起身来，没有说话，意思已经到了。
    那位看起来并不是军人、但似乎比军人还特别一些的女士继续说道：“跟我走吧。”
    于是，尤里卡就跟着其，在战俘营内的一间临时的屋子里，见到了一个神色看起来总是在笑眯眯的男人。
    那人见他们推门进来，第一时间就站起来迎接。
    他先是对穿着黑色长款大衣的女士点点头，笑眯眯的说道：“辛苦你了，德容女士。”
    “嗯。”猎魔人米莉亚德容微微一点头，就退了出去。
    她接下来要做的工作还很多，需要甄选出来不少适合放回去，并在联盟接下来对整个怒枭星进行全面统治的时候，能够帮到联盟政府的人，没空在这里多纠结。
    帮忙把尤里卡王子带过来，只是因为她对这处战俘营的情况已经摸索两天了，相对比较熟悉一些。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实在不想在那间屋子里面呆着。屋子里那位跟自己老姐在联盟的忠嗣学院里当过同事的、名叫尼科ls利霍维奇的男人，别看总是笑眯眯的，但是她实在觉得跟其呆在一起不太舒服，仿佛被什么东西时时刻刻在凝视一样。
    根据她的姐姐，现任的忠嗣学院教务总长海洱丝摩根所说，以前的萨利霍维奇并不是这样的。突然某一天，他就开窍了，像是得到了什么启发一样，拥有了某种洞悉人心的能力，并且跟他交谈的时间稍微久一些，还很容易被他说服。
    米莉亚觉得，那更像是‘蛊惑’。
    当然了，据海洱丝所说，她自己在同一时间好像也有变化。跟萨利霍维奇不同的地方在于，她‘开窍’的部分，是在鼓动士气、教导学生更加忠诚、解析思想政治理论上有了更为突出的理解。
    在都获得了某种启迪、感觉自己长进了许多之后，萨利霍维奇被调离了忠嗣学院，进到了联盟政府外交部工作。
    米莉亚德容没想到，这个曾经只是在跟姐姐闲聊之中知道的人，会有一天在黑箭星上一同共事。
    虽然按照海洱丝所说，萨利霍维奇其实本质上是个很好的人，但是……虽然她跟萨利霍维奇并不熟，也没有切身体会过他那种特殊的能耐，但她也一点不想体会。
    让那个土著王子去体会吧。
    ……
    此刻，尤里卡王子却感觉如沐春风。
    跟这位外交官先生的沟通交流，是他自战争结束被俘虏以来，度过的最舒服的一段时间。
    外交官先生的话语，总是能够切身的击中他心中所想，让他忍不住跟着对方的提议走。
    最终，他对萨利霍维奇点头说道：“外交官先生，我会尽一切努力帮助您的，希望能够消弭战争。”
    萨利霍维奇站起身来，非常郑重而尊敬的对尤里卡说道：“您是帝国最忠诚的臣民，向您致以敬意。”
    ……
    一个月后，萨利霍维奇就与换上了一身得体着装的尤里卡王子，一起坐上了前往潘波斯王国腹地的风隼。
    他是外交官，此次前来，当然是肩负着外交任务的。
    坐在座位上，他凝视着背对着他、在他前方正襟危坐的尤里卡王子，眼神中很是欣赏。
    他接下来的任务，有很大程度上，需要这个人帮忙。
    也正因如此，在这一个月以来，他除了跟当地的历史、政治学者不断的交流学习黑箭星的政治历史与传统文化，了解当今这颗星球上的政治格局，其他的时间，基本都花费在了这位王子的身上了。
    他拿出了一些以前在忠嗣学院教书的老本行，外加有一位军方的政委帮忙，一直在做这位王子的思想工作。
    效果显著。
    尽管一个月之前，他说服了尤里卡王子接受他的提议，但是那毕竟不稳。
    获得‘启迪’，萨利霍维奇的能力大涨。但其实没有外界传送的那么邪乎，他也并不掌握什么超自然能力。他原本就善于识人、善于言辞、善于交心。而现在，他只是在这些方面更有心得了而已。
    他更能从一些他人注意不到的细节上，比如一点微动作、微表情、语气上的变化，捕捉他人的心态；他也更加精确的掌握自己的言语技巧，包括说话时应该用怎样的神情、语气。这两项手段结合起来，就是他那仿佛能够看穿人心、又能够蛊惑人心的能力的源头。
    说穿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承蒙总督大人的看好，他被调任到了联盟外交部。这里的工作，似乎比在忠嗣学院教书还更能发挥出他的特长。
    于是他义无反顾的就来了。
    为总督奉献一份力量，他荣幸之至。
    而实际上，接下来的外交出使任务，也并不简单。
    在大决战结束后的这一个月时间以来，双方实际上还是没有达成任何停火的协议，战争仍旧在继续。
    联盟在大决战之中，虽然大获全胜，但实际上损失也不少。虽然，在那场战役之后，他们还乘胜追击的打了几场漂亮仗，但在敌人全面退守、收缩的情况下，占地比较多，对有生力量的打击却没有那么大。
    王国军方面当然不具备获取战争胜利的能力了，但是如果纯粹依靠军事手段的话，联盟想要赢，那要花的时间会很多。
    没有必要。
    所以，剩下的就是他的任务。
    当然了，也不排除一种可能，就是那位现任王国议会的领袖，黑箭星第一大国家，潘波斯王国的老国王，突然失心疯，把他这个外交官落地之后抓去毙了。
    那就死呗。
    但他觉得，这种风险并不大。
    他的猜测也对了。
    在他以释放重要战俘：尤里卡王子，作为敲门砖和见面礼之后，他得到了相当程度的礼遇。
    但也仅仅只是礼遇而已。
    在第一次与老国王会面，双方大约的交换了一下停战的条件之后，萨利霍维奇就失去了与这位老国王认真谈下去的心思。
    以他的识人水平，他是感觉到，潘波斯的老国王，是真的将‘保持独立’作为最终的谈判底线，最多只能接受交付一定的人口、财富，割让一部分土地，而不肯交出主权。国家要独立，也不接受联盟的特派大使对国家的政治指手画脚……
    而很显然，这也是联盟不可接受的。
    双方从一开始，就没有了继续谈判下去的余地。
    但萨利霍维奇还是继续维持着谈判的进度。
    老国王是这个底线没错，但是……其他人呢？
    整个黑箭星剩下的、反抗联盟的势力，不只有潘波斯王国；就算是在潘波斯王国内部，老国王难道真的就那么一言九鼎吗？那些个将领、那些个实权贵族，又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借着和谈为由，萨利霍维奇频繁的接触着潘波斯王国的高层人物。
    其实这并不合规矩。按理讲，萨利霍维奇能够合理接触的，只有潘波斯王国负责对接的人员和首相。
    但是……首相被他说服了。
    而很多对关键人物的接触，也是暗中进行的。
    仅凭他自己，当然不可能做到在别国有能力暗中接触大臣、将领。
    但这不是有人提供了必要之帮助吗？
    ……
    距离大决战结束之后，已经两个月了；萨利霍维奇作为联盟大使，来到潘波斯王国的统治区，也有了一个月的时间。
    和平谈判、停战条件的交换一直都在持续，双方‘充分’的交换着意见，萨利霍维奇光跟潘波斯的老国王进行正式会谈就有了四次，每次都谈不拢；跟各类大臣进行条件磋商那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双方都在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线。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而在这段时间里，战争仍旧在继续。
    规模不大，但是谁都清楚，潘波斯王国、或者说剩下所有的王国军，其实都已经死了，只是还没埋而已。
    在珀博夫的指挥之下，联盟军一步步向前，坚定的夺得了一处又一处的战略要地。
    既没有力量，也没了心气的王国军，根本无力阻挡，触之即溃。
    用萨利霍维奇在外交场上，对潘波斯，以及其他国家的大使说的话，那就是：
    “从战场上得不到的，也别想从谈判桌上得到。联盟的一切要求，都不过分。区别只是，我们现在达成协议，大家体面的结束这一切，或许你们还有存续下去的希望；或者你们也大可以继续等下去，等着我们的战士，将们所有人一个个个送上审判席和绞刑架，到时候我们想要的东西一样都可以拿到，而你们到时候还能剩下什么，就谁都无法保证了。”
    毫无疑问，之前那场大决战的失败，不仅打断了王国军的脊梁骨，也打断了后方这些统治者的脊梁骨。
    而眼下，不断传来的这座城市被攻克，那支部队为围歼的消息，更是如同在他们那瘫在地上无法反抗的身躯，一点点凌迟割肉。
    多数人，在决战之后，心理防线就已经崩溃了；少数没崩溃的，在这段时间频传的失利消息中，也跟着崩溃了。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萨利霍维奇与潘波斯的那位老国王之间的第五次正式谈判，就此开始了。
    他们照常进行了一番条件上的交涉。
    代表老国王出声的内廷总管，如同前几次那样，再次降低了条件。
    总的来说，就是愿意割让更多的土地、献出更多的财富、更多的人口。甚至，在联盟要外派使者进驻宫廷的要求也勉强可以同意，但只有监督权，却不可以干涉内政。
    总的来说，情况还是有进步的。
    按照潘波斯君臣的意思，就算是这次谈不拢，也无非就像是之前几次那样，再等下一次谈判就好了。
    他们对战场的情况，还有指望。
    打赢战争是不可能了，但是王国军还有百万，他们可以层层抵抗，步步退守，以顽强的态度作战，以显示坚强的决心。
    确实，你们联盟可以在战场上拿到一切，但是想要拿到什么，都需要付出士兵的鲜血来拿，值得吗？不如接受我们的条件。
    大约就是这样的心态。
    对此，萨利霍维奇早就看透了。
    甚至早在第一次谈判之后他就已经对老国王会接受联盟的条件不抱希望了。而之所以这一个月来，他都在一直跟潘波斯王国的君臣虚与委蛇，是为了一件大事做准备。
    而到了今天，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
    那就是时候了。
    这一次，他的态度骤然大变。
    他不再保持那总是笑眯眯的面容，不再是在过去的谈判之中，让潘波斯人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有风度很温和的男人。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且认真，甚至带着些许的狠厉。
    “阿勒泰潘波斯，我代表联盟总督向你表示深切的遗憾。联盟一切之宽厚的条件，都建立在总督确实有仁慈之心。可你们却在这一个月以来，不顾大局，一而再再而三的以不切实际之条件，将总督大人的好意弃之于不顾。”
    “我再次向您，重申联盟的条件。根据帝国法令，黑箭星总督签署之命令，受帝国行政院认可，‘联盟’作为合法的帝国跨星际组织，已经切实的对黑箭星全部之土地、全部之人民，拥有全部之统治权力。作为帝国之臣民，你唯有接受联盟之一切条件，无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是我代表联盟总督，向你下达的最后通牒。”
    萨利霍维奇一改常态的强硬，让人措手不及。
    老国王轻咳两声：“能否多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需要商量……”
    “不。”萨利霍维奇果断的拒绝了，“最后通牒的时间，就是三十秒。国王陛下，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请你马上给我答复，不存在下一次谈判了。”
    哪怕一直以来，都因为联盟的强势而不得不对萨利霍维奇表露出恭敬，但阿勒泰怎么说也是实际掌握了黑箭星最强大的王国数十年的实权国王，君威深重，被这样强势威胁，还是有点面色下不来。
    而更为重要的是，萨利霍维奇提出的具体条件，踏过了他心中的底线。
    他是宁愿亡国、亡族，也绝不愿意接受联盟的条件的。在他看来，这两者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深吸一口气，君王的威严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大使先生，联盟的提议，我们无法接受。”
    萨利霍维奇对此早有预料。
    他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将你的意思，带回给我们的总督的。”
    而就在此时，他身后，大殿的大门处，忽然出现了沉重的脚步声。
    老国王听得出来，那是哨兵机甲和骑士泰坦在行进的声音。
    一个年轻的身影，从大殿中走入。
    尤里卡王子摘下头盔，对最上面的父亲说道：
    “父王，时代变了。”
    ――――
    4.4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