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天魔布下了一个天底下长生者们都能看得清的局，可在这场局中，究竟谁又是入局者，谁又是下局人？看似是蛟皇与天魔联手布下的逆转天地阴阳风水大局，可暗地里还站着仙盟的沧海天尊，有着自身不为人知的谋划，而以为被蒙蔽的月灵女仙却洞若观火，似乎已然知晓了全局。
    可月灵女仙也好，太玄道人也罢，在知晓这一点后，却都统一保持了沉默，看似是在忌惮，害怕一旦打草惊蛇，便会引发全局崩溃，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以一己之力，压制天魔上万载的仙盟盟主太玄道人，哪怕居于月球之上，本体无法降临凡世，依然镇压着西漠魔窟之主旱魃成千上万载以来不曾动弹。
    人跟人之间亦有差距，天尊与天尊之间亦是如此，被誉为此世第一的太玄道人，神秘莫测的月灵女仙，难道对眼下的局面，真的就束手无策？眼下的局面，究竟是无可奈何，还是有意为之？
    并且登月之后，月灵女仙所给他的态度，就一直让林辰很奇怪。
    太配合了，太顺利了，几乎是有问必答，对他穿越者的身份没有一丝一毫的惊疑与贪婪，行为像是一个被定好一切的傀儡，应答着他所疑惑的一切。
    生灵都有着自身的欲望，自身的所求，这是所谓的兽性或者人性所致，哪怕是神性，都会遵循着自己的规则与利益。
    月灵女仙枯坐月球上万载，无论人性泯灭是否，都绝对有着自己的追求与定义，不然连活下去的决心与意义都不存在的话，又如何度过这上万年孤寂的岁月？
    原本林辰以为对方是为了完成日月仙宫上百万载年前，对上古修士的承诺，还有通过月球守护天地亿万生灵的决心，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地月大冲撞引发的恐怖天灾，也不在乎自己守护上万载的月球拱手让人，更不在乎他这个穿越者的到来会为她打开合道之秘……
    任何与她个人密切相关的利益，对方似乎都不在乎，反而好像更在乎他……穿越者的身份？
    并且……
    林辰回想起刚刚对方不经意间所透露出的神色，那种悲伤、无奈、决然、希冀……就好像要做出一個影响无数人命运决定前的踌躇与茫然，但最后都转化成了古井无波的神色。
    自己的到来，似乎促使对方下定了某种决心？又或者说，似乎在他身上，下了某种赌注？
    可怎样的决定，又是他穿越者身份怎样的特殊，能够让她放弃上万载以来守护的月球，放弃合道超脱的希望，把这月球拱手相让？‘能与我这个穿越者相关的，似乎只有上古修士遗留下来的遗藏了。但我怎么感觉月灵女仙，似乎对这一点并不在意，反而更在乎我穿越者的身份……’
    ‘可这个身份，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对方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合道级别以下的存在，难不成还能跨越维度，锁定我的前世不成？’
    ‘但即便如此，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一瞬间，脑海中有无数的思绪闪过，但林辰脸上却不动声色。
    毕竟要是心里想到什么，脸上就来一个微变，那接下来处境，就危险了。
    是以他面色阴沉，似乎是被刚刚的消息所惊：“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着大劫的发生了，无法阻挡，也无法挽回。”
    “是的，但这同样也是机会，唯有血与火的淬炼，才能诞生出真正的超脱者文明。”月灵女仙轻声道。
    “嗯？”林辰闻言有些不解，“仙子此话是何意？”
    月灵女仙并没有回答林辰，而是看着他，毫无前奏地说出了一句话：
    “先前的一切，妾身已经和盘托出，就不知道道友，能否回答妾身几个疑惑？”
    嗯？！
    林辰眼神一动，对方似乎要显现出自身的意图了，不过这样也正好，不怕对方有欲望，就怕对方无欲无求。
    但对方既然说出了这句话，也让林辰心中一沉。
    刚刚他就有过怀疑，天魔测反的可能不只是沧海天尊，如今看来，恐怕眼前这位女仙，也有所动摇了。
    月灵女仙似乎没有察觉到林辰心中的想法，好似自顾自的说道：“不知道道友前世所在的宇宙，是怎样的存在？”
    林辰沉吟了一下，回道：
    “据我所知，似乎并没有超凡力量的存在，个体乃至于群体，通过天工器道，来追求文明的升维……”
    月灵女仙静静地听着林辰的讲述，继续问道：
    “那道友前世所在的文明，又是怎样的？”
    “至少我所处的社会，和平、民主、富强……数以千年的发展，人类第一次认知自己所处的世界，并开始仰望星空，尝试走向宇宙。”林辰如是答道。
    对方的问题，似乎有些，奇怪啊……
    不问月球的来历，不问上古修士的身份，不问穿越的隐秘……反而问他前世所处文明的特征。
    对方知晓这个，又有什么用？
    哪怕不清楚他现在所处的天地是不是故乡，但无论是时空的跨越，还是维度的穿梭，哪怕对方是合道之下的异类，也是触及不了的存在。
    既然如此，对方问这些的意义何在？就当林辰正在沉思的时候，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月灵女仙听完了他的讲述，并没有问关于蓝星的事情，也没有探究他穿越的奥秘，最后问出了他一个从来都没有想到的问题：“那……既然如此，道友的文明，是否跳出了周期的循环，永远在进步，永远，不会灭绝了呢？”
    “嗯？！”
    林辰闻言顿时一惊，他想过月灵女仙问他前世的宇宙规则，问上古修士的来历，问他隐藏在穿越后的伟力，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对方竟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仙子为什么会这么问出此等问题？”“能够将一个凡人的个体，进行不同维度宇宙的穿越，在其背后，绝对有着一个能够超脱宇宙的伟大文明，妾身就想知道，那样的文明，能不能克服自身的周期律，逃脱兴盛衰亡的定则，永远在进步，永远在追求，直至超脱永恒？”
    说到这里，月灵女仙那宛若明月清辉般的眸子中，透露出了一抹无法言喻的希冀，似乎在追求着一个答案。
    “可我前世穿越之时，我的文明才在所处的世界方兴未艾，也仅仅只是开始仰望星空……”林辰迟疑道。
    “对于真正的超维文明来说，时空并不是阻碍，只要祂们愿意，哪怕回溯到宇宙之初，妾身相信也并非难事。”月灵女仙轻声道，“是以妾身只想问一个答案，道友觉得您所在的文明，能否跳出周期律，永远进步，直至超脱永恒？”
    这一刻，林辰沉默了下去，不发一言。
    而月灵女仙则在这一刻彻底转身，拖着那宛如夜幕般的长裙，星海的光辉点缀在身旁，让其有种说不出的孤寂绝然。
    她那只洁白素雅，宛若凝脂一般的玉手轻轻一划，那笼罩广寒宫中百万载的冥古寒光褪去，显现出了冰冷苍茫宇宙之海之，亿万亘沙世界的群星在其中散发着生命的光辉。
    月灵女仙伸出手，好似在抚摸拨弄着这一个个代表世界的星辰，轻声道：“道友，你知道吗？在这广寒宫中孤坐的上万载，没有任何的存在陪伴，只有冥古而来的寒光长存，尽是说不出的孤冷与凄凉。”
    在一座没有任何生机的广寒宫里坐镇上万载，抛弃昔日的荣耀、曾经的故人、甚至是凡尘的一切，直至生命陨落的那一日，都无法回归故土，甚至没有转生的可能，这对于任何修士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酷刑。
    “而在这上万载孤寂的岁月里，我最喜欢的事，就是观星。”
    言语之中，月灵女仙神色上露出了一抹希冀，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女仙，此刻却露出了一种宛若邻家少女般的憧憬。
    “因为每一个星辰背后，都象征着一个充满生机的世界，每一个生机的世界，都存在着，要么大同小异，要么迥然不同的文明。”
    “他们诞生、成长、探索、繁荣，开启了史诗一般的文明之旅，在这冰冷的虚空闪烁着智慧的光辉，这是残酷的宇宙中，让人惊叹的奇迹。”
    月灵女仙朝着林辰，轻轻的摊开了手心，一团带着月辉的清水浮现在手上，紧接着，一个黑点忽然出现在水团边缘。
    林辰肯定，这绝对不是什么杂质，甚至以他化神的视野来看，这是一种微型生物，它的种群以惊人的速度快速的扩大，一个个带着小尾巴的黑点，悬浮在月水之中。
    这些小生命开始发现了月辉清水的存在，它们小心翼翼的探索着，似乎要弄清楚自己族群所在的位置。
    他们有着看起来有些可笑的谨慎，但它们的速度，并不慢，只是它们个体的寿命太过短暂，所以仅仅二十秒过去，试探就转为探索。
    小生命们前赴后继的探索到水域所在的空间，更跳跃出水面，想要探索出外在的世界。
    但无一如何，都失败了，都在离开水里面的一瞬，步入了永恒的寂灭。
    小生命中也不乏有个体，想要结合整个文明的资源来超脱，但在缺乏对外认知的情况下，一跃出水面，就是直接死亡，毕竟没有对外界的认知，又何来真正的超脱？就好比如一个人，就算把整个社会的粮食都给吃完了，然后又跳出星球，进入宇宙，那他就能真正的超脱了吗？不然，更大的可能，是直接死在缺氧的环境下。
    没有对外的认知，没有文明的帮助，没有基础的理论……所谓的超脱，都是在送死。
    月水中的文明似乎意识到这一点，开始迅速的转化方向，开始对自身所在的地域进行探索。
    很快，他们便发现了似乎水中与空中都拥有，这些耗似整个宇宙都存在的东西——月辉。
    于是，他们便开启了对月辉的探索。
    从水域物质，到月辉能源，从能源探究，到空间理论，微小生命在以一种凛然的恐怖，堆积着它们对世界的探索。
    它们发展出月水文明，液体文明，养殖胶质，自己合成月水。第八十七代文明，符文被创造出来，第九十二代文明，大阵开始最初的应用，第九十四代文明，发现了空间存在，人为缔造了水中空泡，人工诞生出水泡世界。
    第九十五代文明，它们创造了月明文明，将月辉应用到了社会的每一个角落，第九十六代文明，创造了粒子级的傀儡，第九十八代文明，开始人为的汲取空中的月辉，第九十九代文明，创造出与月辉融合的修炼体系……
    直至一百代文明，其成为了月辉的本身，成为了拥有个体意识的月辉粒子，然后整个文明，欲要进行文明的伟大升维！！！
    可也就在这一刻，盛极而衰这个词，也在这个文明的关键节点出现。
    或许是利益的分配不均，或许是有个体想独自超脱，又或许是积累的重重矛盾最终爆发……结论无人得知。
    只能看到的是，伴随着一道毁灭世界的光辉，一切都灭绝了，只留下月灵女仙手中空荡荡的月辉清水。
    一个个种族的辉煌，一个个物种的历史，就在林辰面前一一上演，他亲眼看见这些小生物，一代接着一代，从符文研发，到空间探索，最后成就体系，上百代文明的接力，最终才换得一个超脱之机，一个个文明的兴起和衰落，一段段真实发生的智慧生物演化和灭绝的历史。
    这样惊心动魄的见闻，让林辰都为之震撼，它们的伟大和渺小，它们的创造和毁灭，这些仿佛发生在不同维度的物种，小小的身躯，在狭小的掌中水团里，上演了一场场史诗般的文明历程。
    但真正让他震撼的是，哪怕这些文明的历程再怎么惊心动魄，再怎么史诗浩瀚，似乎灭亡，是永远逃脱不了的结局。
    而水团中的文明，混沌中的世界，这两者又有何区别？
    这一刻，林辰也明白了过来，月灵女仙心中的大道，执念与追求，是什么了。
    而也就在此时，月灵女仙的声音在林辰耳畔回响：
    “宇宙就像一个大筛子，筛去了所有拥有智慧的文明，上万载孤坐的时光中，整整十二万九千六百八十一个星辰，数以万计的文明，无一例外，都在这冰冷的虚空中化为虚无，这片星海，在一点点的熄灭，似乎所有的一切，个体也好，文明也罢，哪怕是星海之上的群仙，都消失在了无尽时空的宇宙里。”
    月灵女仙在这一刻转过头，看着林辰，眼神中含着无法理解的情绪：“所以我真的想问一句，这个宇宙，究竟有没有超维的文明，在这无尽的时空尺度之上，究竟有没有所谓的永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