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阳光更甚,却照不透弥漫的沙尘。
断裂的碎石桩倒插在淤泥中,扎根在石缝间的水草不得已离开自己生长的地方,顺着轻柔的水波飘散到远方。
整个水底在梁渠等人的大战下变成一片混沌,如同爆发过海底地震。
“嗬!”
梁渠游出水面大口换气,他仰起头,舌头干得像是要裂开,胸膛剧烈起伏。
成串的水珠从梁渠湿漉漉的发丝末端滴落,与冷汗融合,淌到下巴后溅落带起水花。
潮波托举着梁渠起伏,到处都是晃眼的粼光。
他不断地深呼吸,风箱般的肺吸入巨量的氧气,心脏竭力往全身输送氧气,涨红的脸庞迅速消退颜色,麻木的大脑重新恢复活力。
螃蟹怪的攻击密不透风,几分钟的战斗氧气消耗几乎比得上正常一刻多钟的消耗。
他低头看向腰间,伤口几乎有一掌宽,从肚脐旁边三四寸的位置一直刮到后腰腰眼位置。
一整块上皮都被撕下,边上分泌着淡黄色组织液,中心处更是露出鲜红的肌肉组织,鲜血不断外涌,让他冒冷汗的同时心有余悸。
哗啦。
肥鲶鱼浮出水面,它将梁渠留在船上的衣物拖拽而来,梁渠咬着牙接过衣物,撕成布条,包扎在腰间,伤口不再被水流冲刷,剧痛终于有所缓解。
高频率跳动的心脏终于有所舒缓。
要是有一把铁叉就好了,就能拦下螃蟹怪的那一击,自己也不会受伤。
水浪冲击在梁渠的胸口上,他将断裂开的半截长矛拿出,木柄断口戳着数根长木刺。
梁渠伸出手掌将戳出来的木刺掰断,规整断口,重新握住短矛后深吸一口气,再次下潜。
螃蟹怪受到重创,但还没有死,不能找机会让它恢复。
第二回合,开始!
水底,原本弥散直四五米高的尘埃已经降到两米左右,可四周却看不到螃蟹怪的身影。
但在肥鲶鱼与猪婆龙的搜索下,很快便发现了踪迹,当梁渠看到螃蟹怪时,他眼睛都红了!
此时的螃蟹怪正趴在莲藕地上,钳子夹着大段莲藕,疯狂咀嚼,几乎一口一截。
在巨量莲藕的进补下,治愈能力发挥作用,螃蟹怪断裂足触几乎长出了肉芽,连眼洞里都长出了新触角。
蟹的组织再生能力极强,梁渠不敢再让它吃下去,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更何况那都是他的莲藕!
梁渠再次冲了上去,当他落到地面的那一刻,螃蟹怪新长出来的触角动了动,朝梁渠方向转去。
可它的视觉还没恢复,根本看不到梁渠的动作,只能从节肢足上的震动判断来者方位。
蟹的眼珠和眼柄全部损坏就不能再长出新眼,只能在眼窝中多长一只触角,但那是对普通蟹而言。
梁渠不敢保证眼前的螃蟹怪是否也会如此,必须趁眼睛长出来之前解决掉它!
早在螃蟹受到攻击会改变追击对象时,梁渠就发现这家伙不聪明。
一个十分致命的弱点。
思绪转动间,梁渠用短矛敲击岩石,几乎在震动出现的刹那,螃蟹怪陷入暴怒,四足震颤摆动,朝他的方向冲来。
梁渠严阵以待。
螃蟹甩动截肢,战车般冲到身前,搅动起的水流扑面而来,好似站在了即将喷发的火山口,梁渠跳跃起来,控制水流在另一侧造成扰动。
鳌钳毫不犹豫的向水流处夹去,锋利的巨钳夹断水流,却是夹了个空。
螃蟹怪甩开巨鳌,身前空门大开,露出白色的腹部。
就是现在!
梁渠重落回地面,握紧只有原来半长的短矛,他的目光落在了矛尖,瞄准了那白色的脐部。
手腕,手肘,腰和腿,每一块能利用的肌肉都在此刻绷紧,收缩,又急速舒张。
他践踏地面,震起尘埃,长久的桩功让下盘稳如磐石,整个人朝前递进,穿刺。
崩了个小口的矛尖离开了梁渠的视线,他咬紧牙关,腰间鲜血透过布条散逸在水中,拉出细长的血色丝线,又在他的前进中被打散。
在梁渠再次落地的刹那,螃蟹怪反应过来,调转巨鳌方向,可已经来不及了。
一米多长的短矛,斜上着被整根送入螃蟹怪的脐部,毫无阻力的穿透它最脆弱的地方,也是最致命的地方。
“还是只母蟹。”
望着蟹腹的圆盖,梁渠心想。
节肢动物甲壳纲类有三部分神经中枢,最脆弱的部分就在脐部,那里有它的生殖械,也有它的神经中枢,更是除去关节膜外最柔软的地方。
做蟹的时候只要抵住蟹脐上一点,把筷子打进体内,蟹会瞬间暴毙,无痛苦。
轰隆!
高举在上方的鳌钳在水流的依托下缓缓落下,划过梁渠头顶,落在两侧。
巨物砸进淤泥之中,扬起大片沙尘,如石墙般从大地上高高升起。
一旁的猪婆龙与肥鲶鱼瞪大了眼,不明觉厉。
它们想不明白,那么大一只精怪,怎么被梁渠干掉了。
明明刚才还被揍的抱头鼠窜。
两兽心中敬畏更甚,不愧是开启它们灵智的天神。
梁渠身体一阵虚弱,他缓缓起身,在两侧的尘埃笼罩自己之前游了出来,回到水面后翻进舢板中躺下,大口喘息。
完成最后一击,他只感到头晕目眩,好似浑身被缠在麻木中裹紧,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疲惫。
腰间的伤口裂得更大了,往外汩汩冒血。
梁渠强忍着睡意,伸手摸向左右,摸到块状物后毫不犹豫地塞入嘴中啃食。
【水泽精华+0.1】
莲藕的治愈能力起效,腰腹间崩裂的伤口渐渐地止了血,梁渠眩晕的脑袋也恢复正常,疲惫的身躯又生出一些气力。
梁渠手掌握住船沿,支撑着自己向上挪动,轻轻靠在隔板上。
风起波澜,潮水一下接一下的拍击在船身上,泛着粼粼的光,有低翔的鹰隼俯冲下来,抓走跳出水面的小鱼。
冷风带走湿漉漉的水汽,潮湿的头发渐渐随着风的频率晃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渠骤然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泽野上,他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了不得!
居然能杀掉那么大的一头精怪。
什么癞头张,什么王氏三兄弟,突然变得像小孩过家家一般不值一提。
他的胸襟陡然开阔起来,好似前进的路上再没有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