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则是站在一旁,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姚玉玲。在明知道自己三人正在谈话的时候,姚玉玲在有陌生人在场的时候冷不丁的插入进来,只有两种可能,一、这是位傻大姐,看到自己和汪新在,过来打声招呼;二、姚玉玲对自己或是汪新心生好感,看到有马燕这个陌生女人在场,她是故意来搅局的。
姚玉玲是个傻大姐吗?明显不是,这个女人聪明得很。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她是对马燕抱着敌意来的。叶晨哂笑了一声,懒得去看这两个女人上演宫心计,直接对着汪新说道:
“汪新,我和马燕还端着盆呢,怪沉的,就不在这儿继续聊了,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头再说,我俩先走了,回见!”
汪新没在意,到了十字路口,本来三人就要分开了,如果不是姚玉玲的突然出现,几人根本就不会停留,早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汪新对着叶晨笑着挥了挥手,然后说道:
“好的师哥,我就先回去了。”
一旁的马燕明显愣了一下,这时候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女孩儿,跟叶晨和汪新都熟识,这时候不是应该介绍给自己认识吗?叶晨为什么会拉着自己离开?不过出于对叶晨的信任,马燕也只是看了眼姚玉玲,然后端着装鱼的搪瓷盆,直接跟随叶晨的脚步离开了。
姚玉玲此时是最懵的,没错,她刚才就是过来搅局的,看着铁路大院儿里最帅气的两个男生,围着一个女人转,姚玉玲的心里很不舒服。尤其是她自觉要比那个女生好看很多,不过是穿着打扮上,还是样貌上,都丝毫不逊色于那个叫马燕的女人,所以姚玉玲是故意过来羞辱她的。
刚才远远的姚玉玲其实就已经确认了马燕的身份,因为她经常去国营第一商店买布的缘故,她一眼就认出了马燕是在咸菜副食那边卖货的售货员。看着她土里土气的打扮,姚玉玲的脸上明显带着一丝鄙夷,相比马燕的工作,自己的明显更好一点,要知道自己可是列车上的播音员。
姚玉玲在心里已经提前设想了无数的桥段,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叶晨仿佛直接就无视了她,连招呼都没跟她打,就直接带着马燕离开了,这让姚玉玲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被人无视的滋味呢。
回去的路上,马燕侧身看了眼叶晨,然后对他问道:
“刚才你怎么突然就拽着我走了,你是不想我跟那个女的认识吗?”
叶晨轻笑了一声,然后对着马燕轻声说道:
“刚才的那个姚玉玲过来的时候,本身就不怀好意。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在外面,遇到了我和汪新正在跟一个你不认识的女人在说话聊天,你会下意识的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也会像她刚才那样,没礼貌的插进来打断别人的谈话吗?”
马燕恍惚间仿佛明白了什么,思考了片刻,对着叶晨说道:
“如果换作是我的话,可能我会远远的避开,以我的性格,可能会选择回避,因为我对于陌生人,因为打小成长环境的影响,有种天然的抵触。可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也许人家天生就是爱交朋友的性格呢。”
叶晨笑了笑,没有继续解释,因为往细了说的话,就要涉及到姚玉玲的肢体语言和微表情了,他不想在马燕心里留下自己是精于算计的形象。
晚上在师父马魁这里吃饭的时候,叶晨陪着马魁整了两杯,马魁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叶晨问道:
“叶晨,我歇班的这两天,在家里闲来无事的时候,把你发表小说的那本《人民文学》拿过来翻了翻,在你的小说里,提到了一个名词,我有些没弄明白,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吗?什么叫摩尔斯码,是邮电局里发电报的那种电码吗?”
叶晨有些诧异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马魁说道:
“没错,摩尔斯码也叫电报码,不过它可不限于只发电报,也可以在紧急时刻,用来隐晦的传递消息。比如说咱们俩在抓捕犯罪分子的时候,害怕会惊扰到犯罪分子,就完全可以利用摩尔斯码来传递信息。
我可以在你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通过敲击手指,或者是眨眼的频率不同,来向你传递消息。甚至在黑暗的环境里,我还可以利用手电关闭的长短,来向你准确的表达我的个人意图。”
马魁的眼前顿时一亮,他立刻意识到这玩意儿对于刑侦工作简直是太有利了,有了它完全可以在匪徒注意不到的情况下,互通消息以实现抓捕的目的。他对着叶晨问道:
“小子,你会这个摩尔斯码吗?能不能教教我?”
叶晨还真会,不仅会,还是发送摩尔斯电码的行家,要知道他在渗透的世界里,可是电信专家顾雨菲的爱人,受到他的熏陶,对于这一套业务,简直不能再熟悉。叶晨笑了笑,然后对着马魁说道:
“我在创作小说的时候,因为兴趣的缘故,特意托人找资料,还跟邮电局的发报员请教过,简单的学习了一下。师父,咱俩一起研究探讨,等真碰到紧急情况,也方便应对!”
……………………………………
这天又一次出车,马魁、叶晨和汪新师徒三人,正在列车里巡视,刚进到下一节车厢,突然发现前方发现了大范围的拥堵,有的乘客甚至是站在自己硬座的座椅上朝着里面看热闹,里面传来了拉二胡的声音,还有个女人在唱着二人转。
叶晨心里的那根弦瞬间崩了起来,因为对于这种手法他再熟悉不过,前面唱二人转的这伙人,很可能是一伙盗窃团伙,利用众人的目光被节目吸引住,由同伙实施盗窃。
叶晨附在马魁的耳边,轻声对他说道:
“师父,我怀疑前面那伙人是蹬飞轮的,真要是让他们给得逞了,恐怕很多人都得欲哭无泪。”
汪新看着叶晨和马魁正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因为前方的吵闹,他压根儿就听不清在说什么,正凑过来的时候,就听到马魁对着叶晨问道:
“说说你的想法,你打算怎么办?”
叶晨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然后说道:
“距离下一站停靠,大概还有十五到二十分钟,现在人群这么挤,咱们想过都过不去,到时候我怕这伙人会从另一边下车,所以我打算从隔断间爬上车顶绕过去,咱们两面夹击,务必不能让这伙人跑了!”
马魁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他摇了摇头,然后对着叶晨说道:
“不行,我宁可让这群小偷跑了,也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在行驶的火车上翻上列车顶,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你当自己是铁道游击队吗?”
马魁从收叶晨为徒,还是第一次跟他说话的时候,这么不留情面。因为叶晨是他最看好的徒弟,他是真担心万一有个闪失,他这个当师父的,都没法跟徒弟的家人交代。
叶晨笑了笑,然后对着马魁伸出了自己的手掌,示意两人握一下手。马魁先是一愣,然后两只手握在了一起。马魁的手掌常年锻炼,手劲早就不是一般的大,然而他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道,却是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叶晨慢慢收劲,然后对着马魁小声说道:
“放心吧师父,没有金刚钻,我也不敢揽这个瓷器活儿,晚点这伙人就真的满载而归,溜之大吉了。”
马魁沉默了片刻,然后对着叶晨说道:
“你一定要万分小心,千万别把自己再给搭里面!”
叶晨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隔断间车门处,用腰带处的备用钥匙,打开了车门,抓住旁边的扶手,然后一个用劲,双手像是钳子一般,死死的拿住了车厢翻过来的铁板,直接一个翻身就上去了。
马魁不放心的探出了头,朝着上面看了一眼,随即听到了叶晨敲击铁板,传过来的安全信号。这才重新关上了车门。
一旁的汪新简直都要看傻了,他对着马魁问道:
“老马,师哥他不会有事吧?”
马魁没有说话,而是来到了车厢最后排的硬座,示意乘客让一下,随即站在座位上,踮起了脚朝着里面张望,直到一分钟后,远远的看到叶晨对面过道从开着的车窗处翻了进来,马魁这才松了口气,对着身旁的汪新说道:
“汪新,务必不能让这伙毛贼跑了,要不然都对不起叶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你不是经常跟我吹嘘自己的格斗擒拿有多厉害吗?希望你不是在耍嘴炮儿!”
汪新长这么大最怕被人看不起,可是自从成为马魁的徒弟,却是屡屡受挫,这让他一直憋着一股气。现在好不容易有证明自己的机会,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只见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说道:
“放心吧,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就在这时,蔡小年正在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检票,看到前方的拥堵,他凑趣的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哟,前面还怪热闹的,这不是在演二人转呢吗?没想到啊,这趟的乘客还怪有才的呢!”
马魁看到蔡小年,拍了拍他手臂,然后说道:
“小年,你来的正好,你现在马上去一趟广播室,跟小姚说一声,这节车厢有盗窃团伙,让她警示旅客检查自己的行李和兜里的个人财物,我们这边马上要实施抓捕!”
蔡小年神色一正,再没了平时的嘻嘻哈哈,他对着马魁说道:
“得嘞马叔,我这就去广播室,等着!”
叶晨从车顶翻进车窗的时候,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群唱二人转的吸引,所以没有引起骚乱。他挤进人群,仔细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只是一会儿的工夫,就发现了俩扒手,这俩人趁着旅客注意力被二人转的热闹所吸引,正肆无忌惮的用两根手指干着钳工的活儿。
一个小偷嘴角带着得意的笑,抱着膀子把手探进了身旁坐着的旅客的天窗,眼看得手的工夫,突然从身后探出来一只手,掐住了他下巴,一个用力,他下巴就脱臼了,还没等他叫出声来,膝盖的关节处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他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小偷回头一看,一个穿着蓝色制服,胳膊上带着公安红色袖标的男子,正玩味的打量着他,手上闪过一到金黄色的金属光泽,一副手铐铐在了他手腕处,还没等他反抗,就见那名公安,已经蹲下身把他铐在了硬座的凳子腿上。
叶晨一把扯下了小偷身上的军挎,斜挎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又奔向了第二个扒手,按照同样的办法,将其擒住,只不过手铐已经用完了,他直接抽下了小偷的腰带,从身后给他捆扎了个结实。
正在这时,车厢里的广播喇叭响了起来,随即一个甜美的女生传进了乘客的耳朵里:
“旅客同志们请注意了,旅客同志们请注意了,根据车上乘警的调查,硬座车厢出现了一伙打着唱二人转幌子的盗窃团伙。请各位旅客不要慌张,立刻检查自己的行李和随身财物,停留在原地不要动,谢谢配合,谢谢配合。下面再重复一遍……”
唱二人转的声音再大,也抵不过广播喇叭的声音,更何况姚玉玲在得知情况后,特意把自己的广播音量给调到了最大,这就导致所有乘客都听了个清楚,立刻检查自己的随身财物,随即就有人惊呼:
“诶呀,我钱被人偷了!”
惊呼声此起彼伏,这伙蹬大轮的偷的不止一名乘客,这时旁边没被偷的旅客连忙说道:
“呆在原地别动,坐下,没看前后都有公安过来了吗?这拉弦儿的,转手娟儿的,还有那唱二人转的老娘们儿,都是一伙的,大家赶紧帮着公安同志把他们按住!”
唱二人转的三人反应倒是快,四散着就要逃跑,然后周围的人群实在是太密了,旅客你一个大比兜,我一脚的,三俩下就把这伙人给踹倒在地上,随即发出一阵哀嚎。
另一边车厢的马魁和汪新见到人没跑了,算是松了口气,汪新还特意上前拉开情绪激动的旅客,然后说道:
“大家别激动,手轻点,别再把人给打死了!”
窗外传来了火车汽笛的轰鸣声,烟囱冒着阵阵的白烟,火车在吉平站停下了。吉平站也就是吉林四平,这里位于辽宁与吉林的交界处。师徒三人,把这伙五人的盗窃团伙全都给押下了车,临下车前,跟列车长陆红星打好了招呼,让火车暂时等了他们几分钟。
车站站台处,有吉平站的乘警,跟马魁都是老相识了,马魁把这五人盗窃团伙交给了自己的同事,办好了转交手续,然后三人这才重新上了车。
餐车内,马魁坐在自己俩徒弟对面,然后说道:
“这次咱们虽说顺利的抓住了这群扒手,可是也在工作中暴露了自己的不足。首先叶晨的行为实在是太冒险了,说得严重点甚至是违反了相关规定。其次,咱们三人巡视车厢的路线有待商榷,遇到今天的这种情况,如何咱们从两边往中间赶,就不会出现今天的这种情况。
这次回去后,我会跟胡队申请处分,是我这个当师父的失职。功是功,过是过,虽然咱们顺利的抓住了罪犯,可不代表咱们就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要在今后的工作里,逐步的查找完善工作中的漏洞。”
汪新听到这话有些不愿意,对着马魁说道:
“不是,老马,你这也太严肃了吧?至于吗?这人不是没跑了吗?师哥今天多优秀啊,要不是他的话,咱们可能还真就眼见这伙贼挠杠子了(溜之大吉)!”
马魁用力的一拍桌子,然后对着汪新大声说道:
“没听明白我说的吗?功是功,过是过!今天这是没出什么意外,万一今天叶晨要是一个不小心,从火车上掉下去了,你想过会是什么后果吗?难不成就因为咱们工作中的疏忽,让家里的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叶晨把桌上的大茶缸子推到了马魁跟前,然后说道:
“汪新,你少说两句!师父,您先喝口水,消消气,听我说几句。您说的有道理,这次抓捕疑犯说实话我是冒了风险的,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会牢牢记住今天的教训的,回去以后我会在开会的时候,向领导自请处罚的。师父,您就不要出头了,是我的错我认!”
马魁的眉毛一挑,看向了叶晨然后说道:
“屁话,你是我马魁的徒弟,出了岔子你以为我这个当师父的的能眼瞅着?办案子讲究个刨根儿,今天这件事情也得刨根儿。你是我徒弟,你犯错误了就是我这个师父没当好,是我的责任我不会推卸。咱们这个工作是有危险系数不假,但是咱们一定要把危险降到最低,避免无谓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