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音滚滚,八字其昌。
吾之面前,谁敢称王?
浩大音浪叠加,仿佛亿万游牧生灵的低吼,虔诚庄重,威严沧桑,厚重宛如天意垂下,有莫名的音节响动,字正方圆,古朴拙重,虚空又响起诸多语言,仿佛有十万个专职翻译的菩萨罗汉在念动经文,道出此界各方语言。
无数种语言交汇,若梵音冥冥,震荡乾坤。
犹如十万佛陀禅唱,百万菩萨天降,亿万罗汉低吼。
“是谁在说话?”
“四面八方皆有声!好似天地冥冥之音!”
“你们看,乌云雷霆宛如一只硕大的赤红眼珠在凝视大地。”
这一幕太恐怖了。
钢铁王座上空空如也,却仿佛坐上了一个人,正大发雷霆之音,号令天地,但明明空无一人。
漫天飘舞着红毛大雪。
红雪并非从天空落下,而是从大地飘上天空,诡异到极致。
更有羽铠者抱住头惊恐的大叫:“如此不详之事,一定是二人击碎了钛初古矿的矿洞,传闻,这处矿区起源于始皇元年之前,是咒神纪元的古矿脉……”
陡然,
天地间一道道身影身形凝滞,疯狂的撤退。
“莫非……”
“是他们击碎钛初古矿,将沉落埋藏在地层中属于上一个纪元的咒神遗物挖出来了?”
这太过惊悚。
连狄双鹰与狄洛南都纷纷色变,尤其是狄洛南面沉如水,似想起什么:“二哥,咒神纪元到底是怎样风光?”
狄双鹰皱着眉,沉声道:“我亦不知,自古相传,始皇老祖焚书坑咒,葬下咒神纪元后,关于咒神纪元的旧事便不能落于纸面,只能口口相传,任何行于纸面甚至诵读其名,都有可能引发某种异象。
那个纪元,人们通过咒言与血祭仪式同无所不在的咒神进行交易,可以是精神的,也可以是物质的,极端的诡异,甚至衍生出某种诡异的杀术……但这所有的东西都被焚毁,不可能留存。
任何一件旧物存在,都可能唤醒沉眠的咒神!”
“什么?”
狄洛南面色大变:“二哥,你是说咒神还没有死?”
狄双鹰皱眉:“我亦不知,只是听说哪怕始皇也无法杀死咒神,只能一点点的消磨咒神,但三万年来从未听过咒神之传言,即便有,也是有心之人假借外衣行事……”
他们看向钛初古矿种种气象,眸子中含着沉重。
黑压压的天地飘着漫天红雪,遍地的血水、白骨和伏尸从矿洞的缝隙中渗透而出,化作一条条血色的长河,呜呜的风声宛如亿万生灵的哀鸣。
宛如地狱出世。
狄洛南喃喃道:“二哥,坏了呀,恐怕咒神纪元的旧神真的要复苏了!”
狄双鹰凝眉,诧异道:“老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二哥啊,我让你拯救的被砸死在矿洞中的我的好兄弟元东明就是咒神血裔,上个纪元之子啊,他在钛初古矿摆下了某种祭坛,想要修复自己的基因缺陷病症,恐怕,因为他的死,咒神仪式失控了……”
狄双鹰:“……”
两人望着一片血红的世界,宛如熔岩古界降临人间,天地飘红雪,虚空打赤雷,俨然知道一切失控。
狄双鹰向来沉静的面庞也不禁抽动,怒拍狄洛南光头:“你怎么不早说?你怎么不早说!救他不过是顺手的事!”
“我说了!”狄洛南抗辩。
“不,我说的是你为什么不早说他是咒神血裔的事情?”
听闻此话,狄洛南神情僵直,望向这位二哥。
“二哥,您对众生没有慈悲之心,岂能因身份而决定救与不救!您要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身份!太势利眼了!”
“是又如何?”
狄双鹰淡淡解释:“始皇老祖虽然说人人平等,但每个人处在天地间的身份却不同,有的高贵,有的低贱,流淌在血脉中无法改变,这就是我们的命运,你有高贵的命格,故而享受一切,他卑微故而价值低微……”
狄洛南嘴巴张了张,眼角敛去,低声道:“可你还说自己要做孤胆英雄,要做天地游侠……”
狄双鹰诧异,呵斥道:“老九,你误入邪道了!英雄救美人才是正道,难道我路见不平便要拔刀?岂不累死?我只救自己觉得值得救的人,之前,你那兄弟没有拯救的价值,而现在,他有……这才是正确的价值观,是天地的法则!”
被训斥一通后的狄洛南不敢说话。
他们虽是兄弟,但年纪相差很大,他是狄双鹰一手带大,如兄如父。
狄洛南只敢在心中低语。
“那是天地的道,却不是人的道!”
若是只遵循弱肉强食的利益观,那么人与野兽还有什么区别,道德与律法还有存在价值的吗?强者予取予求便是了……
“人之道,后有德,故穷智慧以胜天!”
他眸光熠熠,完全没有被矿井深处发生的背叛事件便对世界产生深深的怨念,也未被二哥言语改变,他的心浑如一团璞玉琉璃,无瑕无垢。
“不救是因,失控是果!”
“元东明,这个世界终究因你我而改变了!”
在他看来,咒神出世,必将诱发天地大动荡,恐亿万黎民遭受灾难,他若不带元东明出城,一切便不会发生;狄双鹰若救了元东明,咒神仪式便不会失控;老大狄单雄若不贪欲熏心,弑弟夺矿,天地依旧安宁一片。
咒神的复苏。
赤天的降世。
古州的入侵之所以成功,皆因众生之内乱,人心之诡谲。
即便在末日里,那一个个大写的人也在勾心斗角,琢磨是非,给了古州可乘之机。
若人人皆讲美德,尊律法,团结一致,古州想要正式入侵,起码要在千年万年以后,可惜……
人心多变。
咔嚓!
血红的闪电勾连天地,映照一片血色。
空空荡荡的钢铁王座矗立于九天云端,无人能窥到的微观世界中,阎魔赤天很生气的安坐在钢铁王座上。
该死啊!
这群卑微的先天道体,生而为帝的家伙竟然小觑本天祖。
大有什么用?
不过是一群卑贱的细胞凶兽的集合体,他阎魔赤天从头杀到脚都不带眨眼的,若非怕影响古祖复活大计,早已大开杀戒。
阎魔赤天拄着下巴冷漠俯瞰。
不是一枚细胞在俯瞰,而是整片天地的红毛孢子菌丝皆为其眼,意念感知天地万物,纤毫毕现。
他的云智慧,足以处理这浩如烟海的数据。
咔嚓!
血红闪电再度劈落,天地间陡然睁开一颗颗眼睛,密密麻麻,覆盖天上地下,化作一片眼睛的世界。
无边的红毛虬结,化作一颗颗眼球。
一时间,大地涌出眼睛化作的海,穹天挤满眼睛化作的云,虚空也布满一颗颗扁平的眼珠,瞳仁诡异的转动,扫视万方。
“!!!”
旁观者们只觉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每个人都感觉被无数双眼睛盯上,比之村口的大妈目光,过年席上长辈的注视更加灼目刺痛,好似被光溜溜的看穿,密集恐惧症患者更是抱头倒栽地面,闭上眼,那眼珠化作的汪洋依旧在心头挥之不去。
泼天的诡异!
尤其是漫天乌云化作的竖长眼型,云眼宛如瞳仁扫视大地,冰冷如赤天之眼俯瞰大地。
猩红的雷光在云层间涌动,万条劈落在钢铁王座附近,将盘坐其上的阎魔赤天映的如神如魔,凭这些凡夫俗子的肉眼凡胎根本窥伺不到他,哪怕修成紫极魔瞳只怕也难窥天身。
赤天冰冷俯瞰,并未再度开口。
之前的八字雷音宛如降世的揭语赞歌,并非人言,而是降世时道音显化,漫天红雪菌丝如朵朵红莲绽放,萦绕诸天,赤霞普度,横亘诸天。
他降世来此,不是来打嘴炮,也不是显示自己的身份。
若是个人的意志过于显化,必会导致整颗星球元铠文明的免疫反噬,危害极大,如同寄生虫钻入人体,最开始不是要大肆吞噬,而是释放毒物麻痹神经,安乐发育,最终改天换地!
冰冷的目光俯瞰着从天空坠落的二人。
两尊生态中位,兽王巅峰的强者,此刻被扒去星铠,也不过肉体凡胎的普通人而已。
古州亦在低语。
“伟力不加于自身,终是虚妄!”
咔嚓!
猩红的闪电分裂为亿万道,似将穹天震碎,钢铁王座雄踞云端,阎魔赤天目光掠过那两道在火光中逐渐解体的身影。
区区二人从不曾被他视为敌手。
赤天若要杀人,再简单不过,病毒入侵,真菌入体,细菌扩张……动辄便是一场无解的瘟疫,比地球曾历经的种种瘟疫更加可怖。
但他没有这么做。
赤天创造了杀道与魔道,可他从不是魔心杀道的傀儡,诸道只是他手中的武器,随意可以丢弃再拾起的玩物。
他深深的知晓,创造比毁灭更难。
他伸出鞭毛招手,宛如天意下达敕令,云眼晃动,一道粗如神山的猩红闪电骤然击落在钛初古矿大地上。
“古矿为炉,众生为脂,雷霆为火,白骨为旗,皮肉为幡,万魂幡,起!!!”
咔嚓!
轰隆隆——
雷光掠过痛苦嚎叫的二人,他们被雷霆支流的支流的支流迸溅,身躯支离破碎,却还未死去。
他们痛苦的对视,眸中皆有震惊,不甘,愕然,以及那么一丝丝释然。
我失败了,他也失败了……心骤然平衡。
死,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咚的一声,两人骤然拍落在血红菌蘑布满的大地上,震起大片的血红云雾,萦绕缥缈,淹没视线。
然而,二人还是侥幸未死。
曾经强大无比的二人四肢骨骼粉碎,颅骨都震碎,脑浆摇晃,意识却如回光返照般清醒,仰躺望着虚空的王座。
一生的往来尽数涌上心头。
最终定格在当下,疑惑涌上心头。
“我们要死了!”
“但我们是怎么失败的,为什么会死?”
两人都觉得自己会成功,最终都失败,不知因何而败,只怕死不瞑目,然而就在此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嗡嗡不止,宛如亿万人在哀嚎。
一条条血红的菌丝如密集蛇群,从古矿的缝隙中涌入,沿着二人的皮囊裂缝钻入,神经感知瞬间被放大了一百倍,强烈的痛苦涌上心头。
“我死的好惨啊……”
钛初矿主脑海中忽的浮现出一道道身影,他惊恐的瞪大眼珠,血雾弥漫:“岳父,你不是被我毒死埋在九号矿洞,你……媳妇,你也来了……是你看重我,提拔我,辅佐我,带我脱离苦海,可是你和岳父挡住了我的路……我不得不杀掉你们!!!”
脑海中,一道道凄厉的披头散发的身影向他扑来。
一根根血红的菌丝沿着血管,神经一根根的钻入他的脑腔,扎根生长,继而产生种种幻象,仿佛滇州人吃了不熟的蘑菇,异象丛生。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很痛苦啊!”
钛初矿主疯狂的嚎叫,眼角鼻口流血和鼻涕。
“你们丢失的只是命,莪放弃的却是良心啊!”
越来越多的身影涌来。
越来越多的菌丝钻入脑腔。
“矿主,我血荆猬兢兢业业,你为什么要踩死我!”“我本良家子,抓我来挖矿,你好邪恶的心呐,我要杀死你!”“咳咳,咳咳~”
耳边,传来的无数的咳嗽声。
一道道披头散发的身影将他脑子淹没,物理意义的淹没,无数的红毛从颅骨裂缝中涌出,继而浑身涌出红毛,飘舞天际,极度悚然。
那所有死在钛初古矿人的尸骸,血肉,骨骼细胞基因中的残存记忆,尽数被阎魔赤天提取出来,化作一道道残魂,成为编织万魂幡的丝线。
或是被抓来的挖矿人,或是蚁卒,或是一些被屠杀的无辜之人,基因中总记载着一些生平。
赤天将其全部上传云端,化作自己绛宫智慧核下数据汪洋的一部分。
堂堂一代钛初矿主,镇压钛初古矿百年的枭雄,最终又被自己杀死的人杀死,死的凄惨,死的可怜,但却不无辜。
一根根红丝宛如游魂飘荡天地,发出阵阵肆虐狂风的阴沉笑声,传出千里。
“桀桀桀……”
旁观者早已亡魂大冒,疯狂再撤十里。
“鬼?”
“魂?”
躺在钛初矿主旁边的狄单雄瞳孔剧烈收缩,疯狂的解释:“我不是钛初古矿的人,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不……”
嘴巴张开的刹那,无数的红色菌丝涌入。
“!!!”
狄单雄瞳孔骤然放大,瞳孔一点点的抬起,望向远天那团雷光,他知道那是二弟狄双鹰的气象。
仿佛在说,二弟救我!
此时,他的身体发生不详,越来越多的红毛涌出,几乎淹没全身,只剩下一张脸还在外面,但也渐渐的被红毛淹没。
远空,
狄双鹰揣着手,无动于衷。
一侧,狄洛南仰起头,风干了眼角的泪珠:“大哥,您就放心的去吧,至于嫂子,勿虑,有我!”
此时,
钛初古矿已然被深红色雾气填满,硕大无朋的灾难星铠如高楼大厦倒塌,一根根血红色丝线在风中猎猎。
大地龟裂,模糊间仿佛有一道森白的树干轰隆而起,直插云端,那根根的血色丝线穿插,迅速编织为一面填满虚空的赤色大旗,迎风招展,万鬼哭嚎。
呜呜呜——
“元气复苏,法驾降临,诵我古祖,诸天来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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