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聚过来几条夜叉,甩着一人多高的鱼尾齐刷刷地堵到她前面。
其中一个喜道:
“正愁抓不着两脚人给二皇姑作下酒菜呢,这下不用把老四做鱼干了,快叉回去!”
旁边的夜叉扭着长鱼尾巴,给眼都睁不开的人族姑娘,兜头罩下了一张粘满尖刺的海胆网。
就在此时!劈空袭来一声清喝——
“放肆!那是吾的王妃!”
这帮海夜叉,摆尾望着后方冲来的碧发鲛人,齐刷刷恭敬的横叉行礼。而后忧心道:
“王殿说笑呢吧?您怎能娶人族女子?只有鲛女才能让您延续永生血脉,属下这便把她拖去喂恶蛟,您这话可别传到二皇姑耳中。”
“放肆!本殿与她早有夫妻之实,腹中已有了她的子嗣,尔等胆敢弑杀水族王母不成?”
海夜叉听罢,都直瞪眼吐舌,“王殿说的…是真是假啊?您怎能委身凡人呢?她个两脚人都不会吃生鱼、喝咸水,这这这…也不般配啊!”
另一个夜叉脑瓜转得快,立马捅了同僚臀鳍一叉,啧声道:
“你是真信啊?自古鲛男哪有不吃新娘的?正好王殿吃了她的肉,也能滋养龙胎。属下这就去给她剥皮改刀,摆上桌。”
“放肆!她的肉身…本殿夜里还有用,不急着吃。”
夜里有用?…什么用?!
溺水的元无忧浑浑噩噩的,耳边嗡嗡的谈话声她只听了个大概,但被呛的说不出话来。
她再清醒时,又躺回了蚌床上。
顶着她宿敌那张脸的男鲛人,已经头戴珠冠,把满头墨绿色的长发绑成个麻花辫垂在肩头,虚浮的飘在水中,就侧身、坐在旁边看她。
此时他人形的上身,还穿了一件半透的碧绿鲛纱深衣,把螺贝珍珠项链拿出来压住衣襟。在她仰躺的视角里,目光所及正是绿纱底下,白若凝脂的胸膛,两枚茱萸肉隐肉现。
他全然未注意她的目光,只是黯然垂下了浓长卷翘的眼睫毛,黏软的嗓音压的低沉:
“你分明记得我,却又不认得…区区几百年而已,我不强求你忆起欠我的是哪一世,但要你每一世都回来找我。你和嬴阴嫚真是…扯了个瞒天大谎。从未,从未来接我们回去。”
正偷偷往起爬的元无忧,听见他这几句对牛弹琴的发恨,哭的心都有了!
她索性翻身坐起来,试图跟他好说好商量。
“这梦也太真实了…赢大哥咱商量一下,你又不是不知我怕水,幼时盥脸盆的水多了我都怕淹着,你能不能换个阵法啊!”
闻言,鲛人狭长又硕大的碧绿瞳仁微眯,眼光愈发阴鸷锐利起来。“做梦?倘若你留在归墟转化成鲛人,鱼生有的是时间做梦。”
说着,他又从手蹼掌心、浮现出那枚鸽子蛋大的夜明珠来,再次递给她,冷声道:
“我从未想过吃你的肉,你如若不能带我们回去,那便留在海底,陪我们再做几百年梦。”
元无忧想接过,又僵住了,
“不对啊,刚才我还和高长恭在溶洞,这分明是棺材上的夜明珠!难道秦始皇当年,把你们家的鲛人鱼油做成蜡烛,鲛珠当灯了?关键停棺材那地方是鲁阳,跟咸阳长安也不搭边啊?”
“当年武王伐纣渡于孟津,疾风晦冥人马不相见,唯部下鲁阳公战至日暮挥戈退日,是为万世力挽危局之表率。同时也是晦暗滋生,接连归墟终极之地。鲁阳指日的地下冥河,便直通南海归墟。”
这话元无忧信不了一点,登时愁眉苦脸。
“别太荒谬…冼沧瀛你究竟想做什么?我都逃到中原了,还免不了被你摧残是吧?”
他忽然俯身,缀满螺贝珍珠的项链,随着飘浮在水中的碧绿鲛纱、一同朝她的脸冲过来!
元无忧抬手挡了一下,却被他顺势拿手蹼、抓起了她的手。湿滑黏软的鱼鳍,在她纤长刚劲的指缝间摩挲,碧绿的眼瞳却仔细的,在端详她那五根细腻洁白的手指。
“人族…好美的手。你这张脸比所有鲛女都漂亮,在人族应该也是……祸国殃民的程度吧?”
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鱼,是怎么做出这种撩拨举动,还一脸正派的。
元无忧被鱼摸了半天指缝,可耻的下腹一紧,涌起冲动的欲念来了。
但她也不敢动,便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抓过去,放在那一掐细滑的腰侧,摁着小腹上的鳞片。男鲛人嗓音清冷又低沉:
“这是鱼鳞。我自从下生便有一条鲛人鱼尾,可父王不是如此。”
提及他的父王,赢沧那张阴柔的脸骤然锐利了几分,仿佛能从他那双碧绿瞳仁,再现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秦,重见让后世君王为“大一统”而前仆后继、血肉堆砌的新——华胥一梦。
“他乃是人皇的骄子!曾率领人兵五十万统帅百越岭南,征服冼姓。曾经整个南海水族……都臣服于那位受命于天的人族始皇,可是!当他死后…人族全都反了。”
当年秦始皇一统六国后拥兵百万,把长城修遍边境,为何被刘邦几万人攻下了咸阳?
只因那百万雄兵都放出去,镇守了边疆啊!
三十万大军守长城以御匈奴,而那五十万大军镇守岭南,更是由三皇子公子镜池与任赵二将率领,又留在当地与百越之地的土著融合。
当年秦末之乱,大军没能及时回援咸阳,便是秦皇遗诏不准王翦与公子镜池退兵,空前绝后的嬴政,只留下一句:“大秦可亡,朕可亡,唯独华夏不能亡。”便秦二世而终。
这边说着史册遗篇,当鱼蹼覆着温热的指腹,引导她摁在一片巴掌大的鳞片上时,他明显语调一软,腰身一沉,嗓音柔缓、低沉的道:
“鲛人幼时雌雄同体,是龙落子一样的构造,只有在成年后才会分化性别,由男性负责怀胎和繁衍后嗣。这里是我身上最硬的鳞片,也是最软的命门。”
元无忧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顿觉老脸一热,赶忙抽回手:“……多谢指点,抱歉冒犯。”
俨然是…当年的公子镜池与女鲛王生下了他,按辈分,他还是秦始皇的孙子呢。
此时元无忧只能怀疑,他是冼沧瀛家谱上的某位祖宗,倒不知她那位宿敌,是否真的雌雄同体。更何况以前她跟冼沧瀛打的跟热窑一样,她娘还可怜那岭南孤儿的身世,总让她让着弱势男子,她哪有机会对他验明正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