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姑姑不瞅了。而且你也不丑啊,才半张脸嘛,昨天这事儿也都怪我,啃你那——”
“闭嘴!你再提本王就给你踹下去!”
小姑姑日渐娇艳的脸上,此时眉头紧皱,流露出惆怅,“你对姑娘家这么粗鲁合适么?”
男子黑亮的凤眸璀璨又凌厉,忽而一扬下颌,傲慢道,“哪个姑娘家像你这么粗鲁?你能待你就待,再敢冒犯我,别怪我不客气。”
元无忧:“……”
正在此时,门外又传来通禀之声,是高延宗进屋来急声絮叨,南司州刺史被杀之事,已连夜传到邺城,而收了兰陵王呈报得赃据的都官尚书,更是连夜辞官,朝廷遂派高奉宝代行都官尚书之责,司刑部,又来接替兰陵王南司州总管,并暂时扣押尹刺史的财产。
而这高中书雷令风行的忙完这些后,已到了木兰城,先拜会过斛律都督后,便会来拜访高领军和尚书台九品女医师。
高长恭蹙眉道,“本王不想见他,你跟他说女医师会去见他,就说本王怕过了病气给他。”
莫名被推了一身任务的女医师:“嗯?高中书…?为何你不想见?难道你俩有仇?”
高延宗嗤笑道,“高奉宝就是个白眼狼!亏得兄长从小将他养大,可他居然为了权势出卖色相,还因为女侍中觊觎兄长,他就善妒到公报私仇,把兄长调离京师四处驿马。”
元无忧结合之前,那帮人对高中书的描述,怎么觉得高奉宝的行径,是在保全高长恭呢?
毕竟重耳在外而安的典故,她深受其益。
——当高中书一过来,在屏风前恭候多时的女医师,从容恭敬的躬身行礼。只留高领军在屏风后咳嗽,嘶哑的说病躯不宜见人。
这位高中书身穿的大袖襦素若堆雪,裲裆上都是银色暗纹,满头青丝扎成个半马尾,拿玉扣箍着披在身后,整个人都是一片雪色。
他柔美的凤眼横了小表姑一眼,即便她穿着齐整严肃的布衣灰衫,也没挡住那锐利的目光。高中书阴鸷狠戾,整张艳容都仿佛呈装在、他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里,水红唇瓣勾起讥诮,
“一夜之间让兰陵王身染时疫,是你所为吧?”
元无忧冷汗都下来了,看来除了高长恭,这帮男人每个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我怎敢……”
里头的高长恭咳嗽道,“昨夜与部将修桥,故而染上时疫,中书大人莫要迁怒无辜。”
高奉宝叹了口气,“大哥果然是恨我呢,你都不唤我宝宝了。”
高长恭:“……大人性情了。”
小表姑喟叹一声,“我可以替他唤您宝宝。”
中书大人转而斜了眼她,“倘若你治不好兰陵王,或是让他那张脸留下丝毫疤痕,本官便就地杀了你,郑氏也保不住你。”
元无忧此时也不知哪来的底气,拍胸脯道:
“我若治不好他,就负责娶他。”
“嗤!痴心妄想。”
“……”
***
高中书一走,元无忧这屁大地方又热闹起来,因着病患不能受风,高长恭便理所应当的,长住在了她这里。
但他又很避讳她,都已经浑身无力,坐起来都要人扶着了,还把她撵到外屋睡去,只准她给他脸上上药,脖子都不让她碰,非要倔犟的,用自己颤抖的手去敷药。
时疫在高长恭身上,经过一晚上的自由发挥,已经到了连五侄子都差点认不出来脸的程度。
元无忧前脚刚问完他,你把得力的部下都给五弟了吧?难怪你生病没人来看你。
后脚他的军师便来了,风尘仆仆身穿官服,是从邺城星夜兼程赶回来的。
屋外猛然涌进来一帮人,转屏风隔断才瞧见帷幔里的俩人,一个倚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
为首的高延宗一撩珠帘,让进来一个青衫瘦高的男子,他先瞧见的自家主公,主公居然罕见的,穿了一袭绛红色交领大袖襦袍,那一层布料轻薄到,连胸膛上嵌的茱萸都隐隐看见。
而床位坐着个黑衣玉面的姑娘,虽着男装,但从前襟便明显可见其特征。
这人见了小表姑,先收拢羽扇躬身作揖,自报家门,狭长的眉眼微微带笑,
“这位便是小姑姑吧?在下郁久闾自荐,为尚书府吏部郎中,领军将军府军师幕僚。不知姑姑是何来头?”
元姑娘凝噎住了,他说了一堆,她就记住了他是柔然国姓郁久闾,是高长恭的军师。
高延宗赶忙介绍道,“这位是荥阳郑氏贵女,郑太姥的孙女儿,元太姥的外孙女儿。”
军师笑道,“小表姑英气逼人,瞧不出半分姑娘家的娇气,难怪能做这十几年来,唯一能亲近大哥三尺之内的女子。”
他话里有话,眼神毒辣,尤为意外的是,素来洁身自重的主公,穿得如此轻薄透肉便罢,居然还让个姑娘坐旁边,盯着他?
姑娘闻言,大眼一亮:“啊?真是唯一的?”
高大哥自然明白军师话中所指,但为了散热方便,他也拗不过医师连堂会诊,不得不换下严谨保守的长袍军服,改穿流行的大袖襦……
他无话可说,只默默把腰下的薄毯往腰上拽,沙哑着嗓子道,“她就是个医师……”
军师走近前来,见状拿羽扇轻拍了主公的脑门一下,“住口吧,你这嗓子跟拉大锯似的。”
高大哥:“……”
高长恭只是迟疑了一下,没反驳,这帮人便都凑过来,坐了一床沿儿。
小表姑是个自来熟,一开口就让他们忽略了她是个姑娘,直接热络的称兄道弟,把嗓子嘶哑说话不便的长恭抛之脑后,他几乎插不上话。
经过兄弟们一唠家常,元无忧才对他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原来这憨子美人高长恭,不止父母亡故的早,兄长也接连英年早逝,就剩一个谁也不待见、不慕权势的二哥终日游山玩水,不理家事。
他自己还没长大,就被迫成了大哥,搭上家里有一群顽劣弟弟,他只能挑起家庭的重担,沉稳成标杆榜样,幸而弟弟们从无恶不作、到只为美色作恶堕落了。高延宗如今的改邪归正,唯兄长是从,也纯是对四哥的依赖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