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当晌午,元无忧跟高延宗各骑一匹马准备回营,还没走出多久,就被一帮穿黑衣黑甲的周军骑兵,窜出来团团围住。
这帮府兵举着明晃晃的“卫国公”、“宇文直”的金边将旗,还有人高声吼道:
“——华胥国主休走!我等在此等候多时了!”
一听指明是来找自己的,元无忧当即拔剑出鞘,与身侧的高延宗对视一眼。
高延宗率先低声问她,
“周军怎么会埋伏到大齐的地盘来?难道咱们的营地先被袭击了?”
果然不出所料!高延宗话音未落,便瞧见对面乌压压一片的敌军里,豁然让出一条路,从中间挤出来个骑白马,红披风的鲜卑勇将。
宇文直穿黑袍披金甲,坐马上手提长枪,隔着十几丈远,元无忧都瞧出他拧着脖子那股傲慢、不屑一顾的牛劲儿来了。
随着他持枪策马,带领身后的府兵一步步逼近俩人,宇文直扬声嘲讽道:
“呦,华胥国主…狗女人挺有雅兴啊?还在这哄新欢呢?你那旧爱的营地都被偷袭了,被我们打得满地找头,你俩倒挺快活啊?”
元无忧拿余光瞥了身侧的高延宗一眼,却正好和他投过来的视线四目相对。
她赶忙转脸望向逼近的宇文直,抬眸,琥珀双眸骤然锐利!
“胡说!齐军营地岂是你们说袭击就袭击的?”
宇文直嗤笑道,“你还不知道吧?陈朝送信给齐国主,意图联合诛灭萧家,可那信是本公监督萧家人写的,为的不是借刀杀人给把陈朝搅和进来,而是打探你们军营的虚实。”
他一股脑的把行动计划都说了出来,把元无忧都听得瞳仁瞪大,思绪顿时乱了。
顿了顿,宇文直接着道:
“没想到你挺爱管闲事,居然把送信的假皇子带在身边,差点让我们跟丢了,多亏萧桐言循着线索找到你们。”他说到此处,马蹄子距离元无忧已经不足三丈,宇文直缓缓抬起了长枪,指着元无忧,嗤笑:
“既然不肯留在大周给我皇兄当嫔妃,还为了小叔子,杀我大周的朝臣和盟友!就别怪本公公报私仇了!”
他话音未落,高延宗便拔出腰间的刀,厉声断喝:“放肆!你和你皇兄算什么东西?羞辱华胥国主,与叛徒狼狈为奸,还敢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高延宗转而拿枪尖指着高延宗,咬牙恨齿怒道:“混账!本公没提你,你自己送上门来找死是吧?实话告诉你,本公接到的命令就是抓华胥女帝的活口,问出万郁无虞给她的玉玺被她藏哪了,其他人包括你,就地处死!”
闻听此言,元无忧跟高延宗同时惊住。
高延宗愤然:“还真是那个三姓家奴!抢了玉玺给她的?”
宇文直摆手道:
“这倒不一定,那小子骨头都断了也嘴硬不承认,还是从抢走玉玺的,那个叫萧桐言的嘴里撬出来的。虽是一面之词,本公也当真事儿听了。”说着,他眼神凶锐地看向元无忧,笑容狞厉。
“行了,我让你的姘头死个明白了,昨天没死在蚂蝗堆里算他命大,到本公手里,可不会再让他留一口气!”
宇文直气焰嚣张,来势汹汹的过来,让元无忧心里十分没底。
但她的责任心让她必须做困兽之斗。眼下即便她再警惕,万夫不当之勇,但此刻她没穿甲胄,高延宗也身受重伤不能参战,只怕硬拼不是办法!
于是元无忧跟高延宗默契的一对视,便由她举剑拨开宇文直刺来的枪头!随后接过攻势,来跟他马上缠斗,顺势放走高延宗趁机跑回营地。
熊孩子宇文直不是头回跟元无忧打架了,但每次真刀真枪的近身肉搏,他还是会为她强悍的体能震惊,他这头就快要打的酣畅淋漓,才发现她居然一边拿小破剑跟他缠斗,还有功夫捅死了几个要追过去的士兵!
宇文直这才后知后觉,跑了一个。
于是等他醒悟时,眼前的对手也要跑了,华胥小女帝胯下那匹小黑马驹,跑起来跟一股风似的,出溜出溜就追不上了。
待元无忧回到齐军营地时,保卫战已经结束了。兰陵王正好带兵朝她的方向赶来,跟她身后的追兵宇文直,撞了个正着。
两军正面对垒,刚要爆发冲突,突然就来了一伙人阻拦,挑头的居然就是宇文怀璧的亲信宇文孝伯、元旸等人,说要请华胥国主出来审一桩公案,于是元无忧稀里糊涂的,就被请出了齐国阵营。
日当正午,博望城外的两国边境线上,就设置起了谈判桌。
一听这地名,元无忧就吓了一跳,心道怎么还谈判到周国地盘去了?随后,去的路上才知道,萧家除了用一封陈国名义送出来的信,把齐周两国拉进了战争冲突里;同时却联合后梁,给西魏女帝的旧部襄阳太守、随州刺史宣扬周国作践少主元无忧,撺掇荆襄之地揭竿起义,自立门户。而这头才是真热闹!
于是自昨天,襄阳太守起兵救驾元无忧之后,两位太守马不停蹄的召集西魏的旧部,一呼百应,现在已尽得荆襄之地。齐国昨晚就得到风声,趁着周国内乱,抢走了久攻不下的、兵家必争之地博望城。以及博望周遭的西鄂、郦县、雉县共四城。
故而博望城现在是齐国地盘。
周国不甘丢失城池,才迫不及待跟萧家闹出送信这出,想偷袭周军营地,顺路就抢走了齐国舞阴城。
经过这一闹,算是彻底把荆襄之地给夹在南陈、后梁、北周北齐四国之间了。
荆襄之地现在号称匡扶魏室,只愿听命华胥国主调遣,两国这才寻思让华胥国主出面协调。
对此元无忧深感荣幸,亲爹亲娘传下来的亲信就是管用啊,这出围魏救赵,圈地救主,真是把她寄人篱下、受制于人的地位,直接绝地翻盘,摇身一变成了主宰局势者。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谈判桌上才是真正的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