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万程不干,问题就严重了。
基于治病救人、惩前毖后的原则,王五不打算跟牛万程来硬的,因为老牛也是他好不容易栽培出来的,就这么杀了未免可惜,于是转而给其开了一课。
这节课的课名如果正规些,学术上应该叫夔东会战的相关研究。
通俗些的**,就是谁才是郧阳绿营真正的话事人。
然后,身为郧阳总兵的牛万程就接到通知。
通知要求他这个总兵大人必须于当天下午参加郧阳绿营把总以上军官的集体会议。
“五爷说了,总兵大人不得无故缺席。”
通知是口头传达,由郧阳绿营副将齐一奎代为转达。
“你们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总兵了?郧阳绿营究竟是他姓王的当家做主,还是我牛万程说了算!你们这样对得起我吗!要不是我,你齐一奎能当上副将!”
牛万程牢骚满腹,他知道自个被姓王的架空了,但手底下这帮人怎么说也跟他有年头了,不至于一個个的真不把他当头看了吧。
“如果没有五爷,就没有总兵大人,没有总兵大人就没有我,那大人说我是听您的还是听五爷的?”
齐一奎给总兵重新理了下关系网,指出你牛万程能有今天完全是当初五爷放你一马的原因。
换言之,你这个总兵怎么当上的心里难道没有数?
“喝水不忘挖井人,大人,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啊。”
齐一奎好心劝说,毕竟也跟了牛万程十来年了,真心不想看到老上司在独木桥上越走越远。
“软骨头!”
牛万程气的“呸”了一口。
“我是软骨头?!”
齐一奎也气了,“当初是谁死皮赖脸的求我降,说什么为了大家伙的性命,为了伱牛万程的前途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
一桩桩的历数不禁让牛万程老脸为之一红。
老齐不说,他都不记得了。
半天憋出一句:“就算当初是我不对,你们也不能真把那臭小子捧上天啊。”
齐一奎没好气道:“人家现在不仅是旗人,还是汉军八旗的都统,背后更有总督大人撑腰,比咱们这帮绿营还地道,你叫我们怎么办?”
“那也不能这么没骨气。”
牛万程嘟囔一句,心里着实不服气,也越发是火大。
真心看不透这世道。
不晓得姓王的怎么就混得风生水起,愣是压过他老牛好几个头的。
齐一奎也琢磨过好几回,但每回都没琢磨出个道道来,只能将这几个月的荒诞经历归结于世道太黑。
同牛万程毕竟多年感情在,不由劝道:“咱底子是些什么人,大人您就没点数?事到如今就顺着他吧,要不然甭说大人您了,就是我也都被下面给弄了。”
这话是事实。
牛万程原来的嫡系兵是从董学礼手中分出来的督标一营,结果这支兵在巫山叫王五伏了两次,从上到下哪个不是叫打服了?
况且人王五没杀他们,这搁哪朝哪代叫一声救命恩人都不为过。
后来收容扩编的是些什么人?
要么是王五送过来的俘虏,要么是沿途收拢的溃兵,不少还是原先的明军降兵,东拼西凑才把已经打没的郧阳绿营重建了起来。
指着这些兵,别说牛万程了,就是齐一奎都不敢同王五动手。
甚至于齐一奎都不清楚手底下有多少人是王五故意送过来渗透的“卧底”。
更何况人王五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大清的八旗都统,这手就更没法动了。
你动,你就是造反。
“行了,”
在现实面前,牛万程终是低下他那颗不服输的高贵头颅,乖乖巧巧的跟着齐一奎去开会。
来参加会议的郧阳绿营大小军官有一百多号人。
这些人连同总兵牛万程在内,都有一个显著特征——全是王五的俘虏。
开会地点没选在城中,而是在城外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小山坡。
大大小小军官一百多号人早侯着了,一见王五出现,人群立时响起热烈的声音。
“五爷!”
“五爷!”
“坐,坐。”
王五直接与众军官坐在地上,有人要拿凳子给他坐,他却是将凳子扔在一边,道:“弟兄们的屁股能挨泥,我这屁股就是金子坐的不能挨泥了?”
坐下后环顾一众熟悉的面庞,不禁点头:“没外人吧?”
齐一奎赶紧道:“没,都是自己人,五爷放心!”
“那好。”
王五目光落在颇是尴尬的牛万程脸上,手一摆吩咐跟来的徐霖、曹迪威他们把银箱抬起来。
待银箱抬过来后,直接对众人道:“这里连金带银差不多有三万两,是前些日子从那帮满洲人身上缴获的,你们大伙分了。”
“这怎么使得,哪能叫五爷破费呢?”
“五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该咱给五爷送,哪有五爷给咱们送的道理。”
“这钱大伙不能拿!”
人群响起一片谦虚的声音。
问题是大小军官的目光一个个都叫银箱里的银锭看花了眼。
钱这东西,谁不喜欢。
“多余的话就甭说了,把大伙叫过来呢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我明儿就去荆州当总兵,往后同大伙相处的时间就不多了,所以临别之际跟大伙再见一面。
第二件事是跟大伙说一下,往后诸位在朝廷领一份饷,在我那也领一份饷。”
说完,王五示意徐霖他们直接给众人分钱,另外叫了声齐一奎:“弟兄们要继续在这山沟沟里打转,闲时也没个去处,我的意思呢弟兄们给朝廷当差办事是应该,但也不能太苦着自个
这样,你回头安排一下,每隔半月就安排些弟兄到荆州去,我安排。”
话音刚落,就听侯三江激动站起振臂高呼:“五爷大义!”
“五爷大义!”
一众郧阳绿营的军官纷纷起身,哪怕总兵大人就坐在他们面前,也毫不影响他们向五爷投去敬重以及感激的目光。
“什么大义不大义,过去我王五同诸位是敌人,如今却是同朝为官,往后都是兄弟。我这人呢没读过书,不晓得什么大道理,但我就知道一个理,那就是兄弟之间得讲义气,我好了兄弟也得好!不是有句老话讲花花轿子众人抬么?”
说话间,有个千总已经迫不及待将手伸进银箱抓了把金子出来。
牛万程见了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给了这千总一耳光:“混蛋,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人活天地间当以义气为先,是兄弟就不要谈钱,五爷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你怎么有脸拿的!”
那千总顿时燥的脸通红:“大人,对不住,是卑职的错。”
“不要跟我讲,同五爷讲!”
牛万程转头看向王五,一脸谄媚,“五爷放心,您的事就是我的事,这边交给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