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斯特打量着被冻成冰雕的道恩伯爵，习惯性的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一旁安静待着的蜜獾，此刻瞳孔却是骤然缩了一下。
    她见过类似的眼神——那是月之子们扫视着那些年轻的血仆时，所露出的那种饱含欲望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厨师热烈的望向一块上好的牛肉，正想着应该如何下刀、如何烹饪一般。
    冬魔作为上位恶魔，尤其是对月之子这般有着旺盛血气的种族有特攻能力的恶魔，对艾华斯接下来的行动还是颇有助力的。
    封印成大罪卡的话，虽然也不是不行……但感觉多少会有点浪费。
    而如果只用一张卡进行封印的话，可选的卡牌就只有一张了。
    ——死神。
    与地缚灵爱丽丝同一张卡牌。
    “死神”这张卡同时有着暗与水双属性，冬魔同时符合这两个属性。因此可以难得制作出一张双属性卡牌。
    不过冬魔作为上位恶魔，它比地缚灵、甚至影魔都更为高位。想要封印它的材料也更为稀缺……保险起见，阿莱斯特还是没有使用自己的仪式免材能力，而是确保仪式能够成立。
    万一封印失败，反倒是把冬魔唤醒，把陷入无尽幻觉中、正在冬眠的道恩伯爵惊醒就不好了。
    “镜魔。”
    阿莱斯特突然开口说道。
    “我在的。”
    镜子瞬间蒙上了一层黑雾，低沉而带着回音的声音响起：“您请吩咐。”
    虽然那声音近乎称得上是威严，但听上去却满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谄媚。
    “为了确保能够杀死你的主人，我需要一些仪式材料，可能会比较难找。”
    阿莱斯特望向那被镜魔附体而变化成魔镜的镜子，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让蜜獾感觉颇为离谱的话：“或许伯爵大人的仪式室里面有，但一时半会也不好找。你帮我找一下吧。”
    “您请说，这是我的职责。”
    镜魔没有半分迟疑的应了下来，甚至还主动补充道：“就算我的前主人这里没有的材料，我也能想办法用最快的速度替您拿来。”
    “……那还真是麻烦你了。”
    甚至就连阿莱斯特，都为镜魔在这件事上的积极性，以及它办事的妥当、周全程度而感到惊讶。
    ……如今阿莱斯特似乎知道，为什么镜魔不想和自己签约了。
    它恐怕是已经被这个主人玩怕了。
    看它这个样子，估计是被当成管家来使唤了。也怪不得明明是星锑的伯爵，家里却没有管家……恐怕是因为他信不过那些能被收买或者控制的凡人。
    听镜魔的意思，它从被召唤出来到现在已经八十多年了。道恩伯爵身为贵族，他一定有着自己的恶魔学导师，镜魔在签约的时候大概率就已经被束缚住了。
    这种高级的契约显然与普通恶魔学者所能使用的不同——镜魔能够随意离开他身边就是证明。艾华斯当初与影魔契约的时候，影魔根本无法离开艾华斯身下的影子。
    而等道恩伯爵晋升到第四能级之后，镜魔也就再也无法翻天了。从那时开始，只要道恩伯爵不死、也不愿意放弃契约，镜魔就必须被束缚在自己身边、永无尽头的工作着。
    因为镜魔能够穿行在不同镜子前，从任何想要出现的镜面中窥视他人；也能将人与物从镜子里面取出与封印的特性，它实在是过于便利。估计道恩伯爵已经习惯了有事就喊一嗓子镜魔的生活……
    ……这甚至不是996的工作强度，而是007。
    这种程度的高强度工作持续了整整八十多年……这哪里是恶魔，简直是被压迫的社畜。也怪不得它在察觉到阿莱斯特的来意之后，就直接主动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说是能帮他们带路。
    ——而反过来说，如果镜魔对道恩伯爵没有怨气的话，它甚至能提前窥视到阿莱斯特的刺杀计划，从而带着道恩伯爵第一时间从镜中脱逃。
    “哪里的话，能为大人服务是我的荣幸……”
    镜魔极恭敬的说道。
    阿莱斯特回忆了一下冬魔的封印材料——靠着模模糊糊的残缺记忆，以及她如今自己对仪式学的深入掌握、拼凑出了一组比较合适的材料：“我需要十三种不同的、在冬日凋零而仍有生机的花朵，一条已经腐烂却被冰冻了超过十三年的鱼，近三年来的第一场落雪各一份。
    “我还需要一只乌鸦全身的完整羽毛，一個第三能级以上的黄昏道途超凡者的完整骨架，一只被五种毒素浸泡过的蝎子，一条刚蜕完皮的活蛇，一只活着且精力充沛的老鹰，一份超过三百年的腐烂淤泥、至少能够将活蛇覆盖的量。”
    就算是阿莱斯特自己，都觉得她索要的仪式材料太过刁钻。
    因此她主动补充了一句：“如果集齐这些材料需要等待一段时间的话，你可以跟我们说大概需要多久。”
    言下之意是，她可以先睡个觉。然后睡醒之后再来取他狗命。
    但或许是它着急下班、回家放假的心情过于紧迫；也可能是想要弄死老板的意志盛如烈火，难以遏抑……
    镜魔毫不犹豫的答道：“最多半个小时就可以，请您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
    它说着，旁边的镜面纷纷化为漆黑的底子，其中映出一个又一个的仪式材料：“大人，请您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些东西。”
    阿莱斯特挨个查探过之后，缓缓点了点头：“确实是……”
    “请稍后，我正在进行收集。请您在这里休息一下。或者想要逛的话，也可以随意行走；如果您想要参观仪式间或者书房，我可以为您传送过去。我已经让伯爵府邸内所有的仆从全部陷入了沉睡，无需担忧会被任何人目击。并且打开了所有房间的封印，解除了全部房间的警示与防备结界。
    “另外，如果您不想在这床上休息的话……”
    镜魔说着，阿莱斯特面前突然闪烁了一下，浮现出了另一组豪华又柔软的床铺与沙发：“这是干净的客房床铺，另外还有尚未被使用过的沙发。
    “茶点也都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这是我根据前主人的喜好准备的点心，其他点心我也能带来。如果您想喝酒的话请随时跟我说。伯爵的收藏非常全，如果您喜欢调制酒，我也可以在镜中世界为您调酒，我复制过调酒师的技能。”
    它的声音落下，那沙发桌前便显现出了热气腾腾的红茶与一盘点心。这都是被镜魔从其他地方传送到镜中世界后再加工的东西。
    “您如果没有吩咐的话，我就要暂时离开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留下一个分身替我为尊敬的大人全心全意的服务。”
    “……嘶。”
    阿莱斯特下意识吸了口气，赶紧把肩膀上的维涅斯抱在怀里、摸了摸羽毛压了压惊。
    她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没必要。你离开吧，我想安静一下。”
    “是，那么我将立刻完全撤出这个房间。当我再度进入之前，我会提前三秒先将黑雾笼罩镜面来预示我即将归来，不会对您的秘密造成任何干扰。
    “祝您休息愉快。”
    镜魔恭敬而流利的声音落下，随后房间内所有散发着黑烟的镜面全部都恢复如初。
    这下，甚至连夜魔与蜜獾都沉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