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獾眉头紧紧皱起。
    她自然知道艾华斯什么意思。抛开细节不谈，这种手段他们鹰眼也经常使用、倒也不算多么高深或是黑暗。
    只是……教皇陛下这是从哪找到的这种规格的间谍？
    一个完全背叛月之子种族的月之子？这真的有可能存在吗？
    蜜獾细细打量着那个小姑娘，却只是感受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女孩就像是一个深渊，安静的吸收着周围一切的光。一种纯粹的、令人惊骇的恶念近乎刺痛了她的瞳底。
    而在这时，停在女孩肩膀上的乌鸦突然回过头来，如红宝石般的双眼与蜜獾四目交汇。
    蜜獾几乎是瞬间炸了毛——强烈的恐惧感与杀意撅住了她的心。压倒性的力量让她浑身发麻，几乎刹那间就要本能的遁入阴影之中……
    可更让她恐惧的是，她那被自己驯化、随时都可以化为通往异世界的通道……如同能够在固体与液体中随意转化的阴影，却仿佛被那朱红色的目光固化了！
    她刚刚是真的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已经使用了阴影潜行——可是，她的影子却拒绝了她！
    她上一次感受到这种让人脊背发麻的威胁感，还是在面对完人的时候！
    ——不，就连完人也不如那只乌鸦！远不如！
    虽然完人身上有着如同巨龙般让人战栗的气息，可一上手她就知道对方毫无经验。
    然而这个小女孩与乌鸦的组合却正好与之相反——看起来平平无奇，可越是打量越是感觉到深不见底。
    蜜獾心中出现了一個颇有挫败感的念头：
    这样的怪物……真的需要自己的保护吗？
    明明身为第五能级的刺客大师，在不计算教国禁令的情况下、甚至连他国君主都能刺杀的顶级刺客，此时此刻却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能力——这要是让鹰眼的同僚们知道，恐怕还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当蜜獾的敌意与审视被畏惧所瓦解之时，她看到那个女孩抬起头来，对着自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蜜獾顿时心中一凛——她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在对方看来几乎毫不设防。
    ……月之子还能读心的吗？
    “我该，如何称呼……您？”
    蜜獾的喉结上下艰难的滑动，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谨慎的询问道。
    虽然对一位月之子用敬语不符合她的原则——然而既然此刻双方侍从于同一位主人，那么“原则”也可以具有一定程度的可适应性。
    “——阿莱斯特·克劳利。”
    而在这时，那女孩却说出了一个让蜜獾睁大双眼的名字。
    蜜獾下意识的看向了艾华斯。
    虽然艾华斯可能不知道，但在鸢尾花……艾华斯的花边情报，早就已经被剧作家们编纂成了各种故事。
    阿瓦隆人不敢演的戏，鸢尾花人可是毫无畏惧的——不过就是阿瓦隆的“不管部长”、实权宰相嘛！他们连别的国家的君主，甚至自己国家的君主都敢黑，有什么不敢写的！
    而在各种关于这位少年权臣的故事中，总有一位脱不了关系的暧昧恋人……与如今已经成为阿瓦隆女王的伊莎贝尔齐名。
    ——那便正是宛如艾华斯的半身般忠诚而神秘的“阿莱斯特小姐”！
    有人说阿莱斯特小姐是阿瓦隆本地的魔人；也有人说阿莱斯特小姐是不老的月之子、是从帝国时期活下来的大富豪；有人说阿莱斯特小姐是身着未亡人的黑裙、身上燃烧着地狱烈焰的堕落天使；还有人说她是一位来自星锑的贵族少女，甚至是被艾华斯的魅力迷惑并背叛的间谍……
    可不管哪个身份，都能找出些许反例——即使是星锑人承认的“克劳利家族的三女”、契约了影魔的恶魔学者……蜜獾也没有完全相信。或者说，她完全没有相信。
    那是她作为黑暗中行走的超凡者的必要常识：一个加入了陆军第一特别行动部队的人，不可能在外面还有这么完整的记录。更不可能特地将“卡尔家族的里奥·卡尔将军是她的导师”这一点注明。
    如果这是真正意外泄露的情报，那么她的导师至少应该有五六个可能。而同样姓“克劳利”的克劳利家族、以及他们的旁家与亲戚，甚至于姓克劳利的平民与外国人也都将计算那其中，不可能直接写清楚这是“现任家主的三女”。
    这情报太完整、太真实了，以至于蜜獾一眼就觉得假。
    如今，她第一次见到了这位“阿莱斯特小姐”。
    她就立刻知道——那些谣言全都是假的。
    能给她如此压迫感的，只有第六能级……而能自如变化、同时又有这种邪恶气质的，便只有第六能级的恶魔了。而与此同时，阿莱斯特小姐本身，完全没有给她一点威胁……这说明她本体最多也就第四能级。
    第四能级的恶魔学者，却能驯服第六能级的恶魔。这只有一种解释。
    ——“阿莱斯特小姐”一定是从梦界下凡的神明或者使徒！
    只有祂们才能在足够弱小的时候，就得到完全忠诚、并达到世界顶级水平的超凡者或者幻魔的保护！
    蜜獾隐约记得……前段时间他们从黑市购买的梦界情报就有说，爱之道途有几位使徒已经失联多年、有可能已经转世。
    其中之一，就有可能是这位身为月之子的阿莱斯特小姐！
    看着蜜獾有些畏惧、有些谨慎的目光，阿莱斯特却突然笑了出来：“当然，这是我真正的名字……
    “除此之外，我还有些别的身份。比如说……”
    她说着，一阵黑雾便自下而上蔓延着、包裹着她全身。
    下一刻，她就化为了艾华斯。
    只是与身边那位神圣高洁的教皇不同……或许是因为瞳孔闪烁着猩红色的道途之光，她所变化的艾华斯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傲慢与邪气。
    “……艾华斯的替身。”
    “艾华斯”用与真正的艾华斯一模一样的语气与腔调，温文尔雅的说道：“以及……”
    伴随着黑雾再度蒸腾，她变成了另一个形象。
    一个蜜獾曾经在搜索情报时，在阿瓦隆的报纸上见过的形象——
    那是一位身着赫拉斯尔帝国时期的暗红色、极繁主义风格的长裙，气质凛然的成年女性。
    偏硬质的长直发披散至腰，戴着眼镜。眼镜中是翠绿色的瞳孔，给人一种冷冽的气质。
    她胸前挂着黑水晶十字架，裙下是精灵丝光棉质地的黑色丝袜。并在丝袜之上，竖着用银色的炼金文字写着两句深奥的箴言：
    “太阳为父，月亮为母。”
    “从风孕育，从地养护。”
    “这个身份的我……叫做贝亚德。”
    那女人将自己的眼镜取下，头发如绸缎般披散着。
    而她的瞳孔已然浸满了月之子的力量，变成了如静脉血、如红酒般的暗红色。
    “——维涅斯·埃米尔·左拉·贝亚德女爵。在星锑时，我将主要用这个身份行动。而要你带着的另一个人，一会我去带你去见。
    “我们将坐船前往知识之城莱比锡——船票已经定好，今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