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再度回归平静,又过了许久。
这才有乘客大着胆子从船舱探出头来往外看……但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只见到一片喧闹中的宁静。
几乎化为废墟的甲板上灯火通明,狼狈的船长指挥着大半负伤却并不算严重的水手们进行整理。收拾东西与打扫卫生的声音,伴随着时不时响起的几声痛苦的哎呦,让这里显得意外的喧闹。
然而在海面之上,却是一片宁静。没有弥漫着的硝烟,没有肢体残骸,也没有残留的、肉眼可见的道途之力。
在灯光的映衬之下更显昏暗的大海,此刻看上去宛如吞没生命的深渊一般。
——这里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然而却意外的居然没有伤到船的骨干。
“都回去吧!”
船长看着冒头的乘客们,便粗着嗓子劝道:“问题已经解决了,敌人被消灭了——我们安全了!”
“是海怪吗?”
有人问道。
“是一头‘海新娘’!”
船长没有避讳,而是直接开口说道:“不过问题已经解决了——海怪已经被击杀了!”
“海新娘!”
“那是……海神!”
一些乘客生活在渔业地区,对海怪了然于心。纷纷对此感到或是不安、或是恐惧、或是庆幸。
在他们的解释之下,人们才真正能够确认:他们的确是撞上海怪了。
在一些比较落后的临海地区,人们是拿海怪没有任何办法的——对于这些比不少柱神都更年长、需要第五能级的超凡者才能单人剿灭的古老生物,大多数种族唯一的办法就是血饲供养。
基于一种原始宗教般的信仰,那些村落往往会将海怪称之为“海神”。因为就算是强大到非人的超凡者,若是与其对抗也往往会惨死,称其为神也毫不为过。
而他们会通过定期献祭幼童作为血饲,来“安抚”这些海神。神奇的是,这些“海神”进食过后居然还真能安分一段时间——因为它们本来就是来进食灵魂的,并不是靠着血肉来维生、真正的所需还真不多。
而在“海神”们简单的大脑中,只要这个地方定期出现食物、它们就会认为这里就是自己的食物刷新点。
那么它们不仅不会攻击这里,甚至还会保护“自己的食物刷新点”不受魔兽与潮水的侵袭,从物理意义上形成了一种“庇护”。
它们对停止供奉的村落进行攻击,往往也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出于“疑惑”——这里是不是出问题了?敲敲看看。
咦,怎么爆浆了捏?
那些勇敢的“持续对抗邪恶海神并取得胜利”的村落,也不是因为海怪惧怕了他们,而是长期发现这里不刷新食物了、自己也修不好,所以就放弃了。
“到底是谁拯救了我们?”
有人迫切的问道:“是那位保存师吗?”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不认识拉西米教授,然而能前往教国的人、哪怕不是超凡者,也往往对超凡者有着足够的了解。
之前蔓延整个船舱,保护他们的昏黄色光辉、就来自于黄昏道途超凡者独有的“保存术”。
在相对缺乏牧师、又有大量合法死灵法师的星锑,人们对保存师向来都持有一种尊重而敬畏的态度。
——因为他们可以成为自己的医生,也可以成为自己的法医。
“不是他!”
有其他的乘客否认道:“我们听见了——是克劳利小姐!那位保存师完全无力对抗那大海怪,他请人去喊‘克劳利小姐’来救命的!”
其他乘客也纷纷出来表示确有此事。
因为当时被击碎的甲板有好几片,所以听到这件事的乘客也有不少。
“好啦,赶紧回去吧!那位小姐不想让人打扰她,人家还要休息!”
就在人们继续交流之前,这位容貌丑陋而凶暴的猛汉船长,便板着脸吓唬着人:“我们还要继续收拾甲板!都下去!”
随后,水手们就纷纷将乘客都赶了下去。
有人突然开口问道:“请问那位救了我们的克劳利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闻言,船长也陷入了沉思。
他思索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肯定却又有些模糊的答复:“那是一位容貌端丽、气质高贵的黑头发小姐。她是一位人类。”
“她很漂亮?”
有人捕捉到了关键的细节。
“非常漂亮。”
船长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而这句话则引发了人们的遐想。在绝境中拯救了他们的恩人、击败了海神的“弑神者”、救下了所有人却根本没有出来接受感激。
这样的身份,如果再叠加上“非常漂亮”的容貌……那毫无疑问,这将成为非常好的新闻噱头!
“克劳利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呢?”
乘客们也对着一片混沌的未知,产生了各自不同的遐想。
而此时此刻,阿莱斯特则在自己的房间中、悠然把玩着新封印的幻魔卡。仔细研究着这张卡充满各种暗示的卡面,神秘知识不断从中浸出、并被具有纯粹超越之心的阿莱斯特贪婪的吸收着。
这张卡原本是“节制”,而如今它叫做“艺术”、也可以叫“炼金术”。
塔罗牌的正中间有着两个头的怪人——这個人既有男性特征又有女性特征,一男一女两个头颅如镜面般置于画面左右。
祂正将水和火倒入坩埚之中。坩埚的两侧,分别站着白色的雄狮与红色的雌鹫——它们的站位与“恋人”牌类似,然而颜色却相反。恋人牌是红色的狮子与白色的鹫,表情身材也与之正好相反。
此时此刻,白色雄狮将自己的爪子置于坩埚之上,滴落着红色的血;而如火般艳红的雌鹫则吐出了白色的口水——有一些观点认为这些飞翔在高空的生灵是没有口水的,或者说它们飞起来的时候都要含着自己的口水、一旦受到攻击并吐出来就会陨落。
因此它们也分别可以象征着大地与风。
而此时此刻,坩埚中溢出了燃烧着火焰的水。它们踏足于这冰冷的烈火之上,却没有痛苦的神色。在那坩埚之中,似乎有着什么辉煌的东西即将诞生——那个雌雄同体的两头怪人,祂的心脏也燃烧着太阳般璀璨的光辉。
“节制”可以理解为“克制”、或是理性的“约束”。但它正确的解读,应是“用非实在的东西去控制某种实在的东西”,而这就会导致一种结果——均衡。
这张卡所讲述的,就是在均衡之力的影响下,“事物被提纯与净化”的过程。而这恰恰就是炼金术的起源。
这张塔罗牌中,那怪人的头上是月亮、而胸口是太阳。那倒映着雌雄两面的镜面正好连接着日与月,这也似乎象征着双生镜、恒我、曦天司以及……作为炼金术的开创者,“环天司的前身”的微妙关系。
这张卡某种意义上,与艾华斯的关系极为紧密。
艾华斯与阿莱斯特,恰好就是这种雌雄同体的状态。并且他也恰好是“用镜子与均衡的力量来将日与月相连”。并且那坩埚之中风土水火的再造,似乎也与能与艾华斯制造幻魔卡的行为联系上。
“原来是这样……”
阿莱斯特呢喃着。
她突然从这张卡中得到了一种暗示——或者说是一种早已存在、却无人关心的真相的揭示。
众所周知,炼金术与隐喻息息相关。
如同星锑流派的炼金术师们,不相信贤者之石的存在、而是向往着“星锑”的炼制——瓦伦丁一世所写的《锑的凯旋车》,所讲述的就是将动物本性升华为神的超越之道。
而星锑的红相是瓦伦丁一世的好友。
他将这本书认定为“完人”的验证之法,觉得“将动物本性升华为神”的七重晋升之道、就等同于将月之子的兽性洗脱的过程。
虽然阿莱斯特觉得,瓦伦丁一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但离谱的是,红相就对着这本实际上讲的根本不是这件事的书,搁那硬生生的研发魔功。从最后的结果论来说,他居然还真成功了!
只能说这是一种欧阳红相。
但实际上“星锑”属于一种隐喻的同时,贤者之石同样也可以是一种隐喻——如果将自己的心灵置于躯体的坩埚,投入梦想、恐惧、希望、欲望,重炼地火水风、净化自己的一切……那就可以诞生出真正的完美之物。
也就是“贤者之石”——能够将石头变成金子的最伟大的炼金术。这同时也意味着,让无能的、如同“顽石”般的人,变得闪闪发光……将那些黑暗的东西化为变成璀璨的光明。
而这……
“……也恰是我在做的事。”
阿莱斯特喃喃说道。
她找到切入点了。
星锑流的炼金术师们,是没有意识到贤者之石理论其实没有问题吗?
恐怕并非如此。
而是他们已经无法回头了——宁可将错就错。
这么想着,阿莱斯特将投影出来的卡牌一把握碎成泡影
它的属性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法术卡:星之冰】
【必要:水4】
【动作,召唤,非接触】
【效果:召唤出色彩斑斓的星之冰,简单塑造其姿态并停留一段时间。任何直视星之冰,并试图破坏它或理解它的人都会陷入愈发深邃的幻觉之中;因这个效果而陷入幻觉的人将被冻结;因这个效果被完全冻结的人无法主动脱离幻觉,即使星之冰已经不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