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开熙不再言语﹐席地盘膝﹐闭目调息。
你道乘云怎地没有受伤?由此看来﹐功力岂非高出甘开熙甚多?其实﹐乘云此时亦是内脏受损﹐脏器移位﹐若要他行走一步﹐也是不能。只是乘云暗中强压住翻涌血气﹐以言语镇住对手﹐令甘开熙以为自己功力比他高出一筹﹐而心生畏惧。
乘云见甘开熙闭目调息﹐便也赶紧坐下﹐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将两丸止血疗伤丹吃了﹐运起师门内经要诀之无上功法︰起百会﹑下重楼﹐直至涌泉﹐气运三转﹐经脉无碍﹐复又运起降魔明心经心法﹐不到一刻光景﹐脏器便已复位﹐内力生生不息﹐浑身舒坦。乘云又将真气运行一大周天﹐然后收功﹐睁开眼看时﹐甘开熙亦已调息完毕。
乘云道︰“庄主还可再战否?”
甘开熙道︰“公子就不怕本帮主内功复原?”
乘云道︰“庄主与在下打斗这许久﹐在下对庄主内力武功皆已有所了解﹐以在下看来﹐庄主功力虽高﹐却还是比在下差了一点。”
甘开熙道︰“哼!即便你稍高一点﹐要想胜本帮主﹐却是万难!”拾起地上穿天镞﹐走到洞穴正中﹐道︰“来!有什么招数﹐尽管施为。”
乘云道︰“庄主﹐在下有一言﹐不知愿听否?”
“哦?你还有何言?”
“庄主现今孤家寡人﹐复国之梦己成泡影﹐不如就弃械投降﹐在下保你性命安全﹐如何?”
“呸!朱明欺我祖上孤儿寡母﹐诱骗降顺之后﹐却将先祖遣送蛮夷之国﹐永不许回中原故土﹐何其恨也!而今﹐你等杀我亲儿﹐又杀我女婿﹐此仇不共戴天!”甘开熙说着说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手起一招后羿射日﹐杀向乘云。
乘云撩拨得对方盛怒﹐正中下怀﹐乾坤圈一起﹐急架相迎;乘云此时心无滞碍﹐意念到处﹐随手都是招式﹐一双乾坤圈﹐或使剑招﹐或便拳式﹐变化无穷;反观甘开熙﹐来来去去﹐还是那穿天镞的套路招式﹐早被乘云瞧在眼里﹐了然于胸。
甘开熙越打越是心惊﹐忖道︰“这小子不知何处学得这般怪异打法﹐招式层出不穷﹐似无重复之招﹐如此下去﹐岂不落败?一念至此﹐将牙一咬﹐运起十二成三际神功内力﹐使出最后一招必杀绝技︰神箭无敌﹐将手中穿天镞一甩﹐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啸声响起﹐那穿天镞如电闪一般向着乘云激射而去;穿天镞方才出手﹐甘开熙猛跨两步﹐双掌齐出﹐两道狂飙拍向乘云。
乘云一见﹐气纳丹田﹐大喝一声﹐双圈齐出﹐正是师父所教圈法中绝招流星赶月﹐左右双圈脱手飞出﹐一前一后﹐疾若流星﹐前圈与穿天镞一碰﹐竟然被它磕飞﹐可见其势之强劲无匹;后圈紧接着再向穿天镞一撞﹐双双掉下地来。乘云双圈甫一出手﹐双掌一推﹐使出天罡拳中最后一招杀着罡星归位﹐此招只有一着﹐全无变化﹐一道劲力紧跟着双圈﹐推向甘开熙。
四掌一抵﹐如风雷激荡﹐天崩地裂﹐甘开熙被掌力一推﹐飞出数丈﹐撞在岩壁上﹐叭地摔在地上﹐五脏俱碎﹐筋骨断裂﹐口中鲜血狂喷﹐须臾之间﹐气绝身亡。
乘云亦被这股狂飙狠狠地甩到岩壁之上﹐掉下地来﹐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乘云悠悠醒转﹐呼吸微弱﹐但觉头痛欲裂﹐五内如焚﹐口中干渴难耐﹐身子却动弹不得。意识模糊之际﹐乘云似见到采薇跑将过来﹐向他呼叫﹐说些什么﹐却是听不清楚。乘云想大声呼叫﹐却叫不出声﹐脑中一痛﹐又昏了过去。
待乘云再次醒来﹐洞外已是漆黑一片。乘云觉着身躯象是不属自己﹐灵魂已然出窍﹐突然腹中一痛﹐一股血气涌将上来﹐乘云吐了两口鲜血﹐意识竟然渐渐清晰起来。
乘云欲翻身坐起来﹐却是力不从心﹐根本动弹不了﹐只好就此趴在地上﹐试着运功检视伤情﹐只是意念往丹田中一提﹐却引得腹中剧痛﹐只索罢了。
乘云在地上伏着﹐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雨声传来﹐将乘云唤醒﹐乘云睁眼望向洞外﹐只见洞外下着大雨﹐天已亮了﹐山风将雨水吹将进洞来。乘云看见雨水﹐一股求生之欲升起﹐挣扎着爬向洞口。乘云所处之地﹐距那洞口不过十数丈﹐乘云不知爬了多久﹐中途昏迷了多少次﹐待到爬到洞口﹐天却又黑了。
乘云以舌舔着洞口积水﹐精神稍振﹐勉力翻身坐将起来﹐便即运起内经要诀上之法门﹐又引至全身五脏六腑剧痛不已。乘云想起师父所教金针度穴之法﹐心中大喜﹐忙去怀里一摸﹐摸出一个小布包。乘云颤抖着双手﹐将身上碎裂衣物扯去﹐祼了上身﹐按师父所教﹐用金针一一扎入身上穴位﹐金针刚一扎完﹐乘云便觉体内气机流动﹐丹田之中有气聚集。
乘云大喜﹐将怀中小瓷瓶中疗伤止血丹吞食了两丸﹐便即盘膝坐好﹐运功疗伤。不知过了多久﹐乘云睁开眼来﹐自觉伤势略减﹐便试着站起身来﹐方才走得两步﹐终因两腿无力﹐又摔倒在地。乘云喘息了一会儿﹐又盘膝运起功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乘云练罢内功﹐感觉稍好﹐腹中饥火却地升将起来。乘云忖道︰此处无水无食﹐难道真个要被困死在此?想起师父师娘﹐玄灵﹑采薇等人﹐心中难过起来。
乘云出了一会儿神﹐心道︰“且先将内力恢复了﹐再想别法。”心意一定﹐便又运功疗伤﹐只是内力时强时弱﹐脏器难以复位﹐内伤终难得好。
乘云在洞中不知时日﹐这日练罢内功﹐双臂似乎有些力气﹐于是到那洞口中趴着往下一看﹐只见洞口之下﹐云遮雾罩﹐深不见底。乘云仰卧洞口﹐将头探出洞外﹐向上一看﹐只见上面是光滑的岩壁﹐那岩壁足有十数丈高﹐之上便是山巅﹐岩壁之上连一根藤蔓也无﹐欲要攀登﹐比登天还难。
乘云缩回洞中﹐在洞中缓缓踱步﹐却是无计可施。忽然脚下踢着一物﹐乘云定睛看时﹐却是甘开熙所用兵器穿天镞﹐乘云心道︰甘开熙吹嘘此物无坚不摧﹐不知真也不真。拾起穿天镞﹐随手往岩壁上一插﹐只听嗖的一声轻响﹐穿天镞竟然没入岩壁数寸之深﹐而乘云好像并未如何用力。
乘云大喜﹐心道︰果然是件宝物。突然灵光一闪﹐喜道︰有了!何不如此!
数月之后﹐湖州辖下﹐太湖湖畔﹐一个叫春怀的小村﹐湖边一个山岗上﹐立了一座新坟。那坟用上等花岗岩石砌成﹐墓碑却是用整块汉白玉石制成﹐碑上刻着︰明氏孤女讳怀春之墓﹐落款是︰乘云泣立。
坟前站着乘云﹐乘云身后站着采薇与珊瑚。
乘云向着坟墓祝道︰“春妹妹﹐云哥答应你﹐带你到江南来﹐然后寻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今虽然天人永隔﹐人鬼殊途﹐然而你我初衷不变。这里风景如画﹐正合妹妹安息﹐我也在此结庐隐居﹐守在妹妹身旁。愿妹妹早升天国﹐来世不再受苦。”
祝罢﹐向着坟墓深深一躹。
珊瑚在乘云身后﹐泪流满面﹐低头饮泣。
采薇走上前来﹐挽了乘云的手﹐道︰“哥﹐怀春姐姐走了﹐还有薇儿﹐薇儿就跟在哥身旁﹐永远陪着哥。”
乘云转头望着采薇俏脸﹐点点头﹐道︰“好!”拉着采薇的手﹐望向太湖。
此时晚风拂动湖畔柳枝﹐霞光照在山岗上﹐衬着一双身影﹐渐渐地隐入薄暮之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