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而言,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暂时无心和林正源计较。
他收拢在衣袖下的手指早已青筋暴起,无数次心平气和的告诉自己不能动怒,今日是他们的大婚,是他答应给孟棠安的十里红妆。
孟棠安没有出现,一定是另有隐情,他要体谅她,他不能和她生气。
这婚,必须成!
“来吧。”他收回目光,眼眸若刀,对傧相说,分明是在笑着,令人觉得从容的狠戾,“这堂,我替她拜。”
这场婚礼,万中无一,就连傧相也是曾经主持过皇家婚礼的人,只是……
他从来没主持过只有一个人的婚礼啊!!
傧相额头滴落一滴冷汗,不知该如何开口。
“今日你要敢一个人拜堂,以后就别认我这个母亲!!”
刘珠哪能允许?
今日过后,谢洵的名声怕都要毁了,他今后还是要有仕途的人啊!
谢洵毫不顾忌的吐出一个字:“拜!”
谢曲言怔怔看着那一幕,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所有人都在指责谢洵,全都成了谢洵的错。
他一直觉得他哥对孟棠安没有多少真心,孟棠安在谢洵面前是会受委屈的。
可这一天。
众目睽睽之下,做不了假。
谢曲言不见得有多开心,竟有些心酸。
“哎,裴衍之,你说……”谢曲言下意识碰了碰身边的蓝衣身影,这才反应过来是认错了人。
裴衍之今天要出城办案来着,具体要办什么案,他也不太清楚,好像要上哪个村子。
不然肯定得来,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有。
傧相腿都在抖,不敢忤逆,只好哆哆嗦嗦的开口:“欢此日成佳偶,喜今朝结良缘……”
新娘都不在。
这算什么金玉良缘?
冷风呼啸,竟掀起红绸,吹翻在地!随风直上九万里,在空中翻滚作响,飘向远方!
徐北侯府一丝喜气也无,笑都笑不出来,与一个时辰前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刘珠坐在高堂上,脸色极为难看。
宾客盈门,济济一堂,眼睁睁看着荒唐行径,气氛凝重压抑。
“请新人行三拜九叩之礼——”
“一拜天地!”
谢洵站在最中央,笔直跪下,半张脸沉匿在光影的背面,分割出很清晰的明暗面,背脊绷到极致,如随时会断掉的弦,没有半分停顿,三叩首。
“二拜高堂!”
谢洵面向刘珠,在对方震怒的目光中,行三叩大礼。
“夫妻对拜!”
方才还晴朗的天转眼就阴了下来,昏昏暗暗,喜烛明灭。
谢洵转身,看着眼前空荡荡,入目无人。
三日前,她还笑着跟他说新婚见,还会在他的怀里撒娇。
不过三日。
区区三日。
烛火跳跃在徐北侯沉黑深邃的眼眸中,转而被吞噬,满堂肃静中,他婚服在身,只身一人,在笑,风流也温柔,可无人见得,不及眼底,那眼中深处,凝聚着冷厉的风暴,几乎将人撕碎。
叩首拜堂时,低眸含笑间,薄唇翕动,无声咀嚼呢喃着两个字,万种情丝,不寒而栗。
“棠棠……”
“礼成——”
这场一个人的婚礼,终是成了亲,拜了堂,再无回旋的余地。
惊世骇俗,恐遭诟病,谢洵怎么敢的?!
“谢曲言,帮我照顾宾客。”谢洵冷声扔下一句话,往外走去。
“哥,你放心。”谢曲言凝重道。
他跨越人群,径直离开。
林正源好不容易赢了,哪里甘心谢洵就这么离开?和孟棠安洞房花烛夜?
当下拦住他,笑道:“徐北侯,好让人可怜啊。”
“我没时间和你废话。”谢洵神色仍是冷淡的、倨傲的,侧眸间,锋芒毕露。
凭什么?
凭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谢洵还是这副样子?
这让林正源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谢洵失去一切的模样!
“谢洵,这段关系是你抢来的,本就不属于你,孟棠安日后,只会是我的。”
谢林两家不和,林正源对孟棠安有意人尽皆知,他不怕这个时候挑衅谢洵。
这股气在林正源心中憋很久了!
“她在哪?”谢洵神色冷戾,修长手指猛地扯起林正源的衣领,语气发狠。
林正源愣了一下,不明白谢洵问的什么,反唇相讥:“我和棠棠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情分,你永远比不上!”
“砰——”的一声!
一拳竟然直接打在了林正源脸上,力道之重,让人踉跄退后了好几步,狼狈摔在了地上。
“谢洵!”林正源反应了好几秒,双目血红,“你居然敢打宾客!”
“你找打。”
林正源冲上去就要给谢洵一拳,他到底是个文人,怎么能比得上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谢洵?
梁建赶紧拉架,本来老不死的就够厌恶他了,要是知道这件事,岂不是更生气!
林菡不用猜都知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指定是为了孟棠安,眼睛都气红了。
转念想到孟棠安马上就要死了,她压下心中的沸腾,拉住梁建,眼中满是喜欢:“三皇子,我帮你!”
梁建烦躁的甩开她的手:“你凑什么热闹!”
一场闹剧堪堪停下。
林正源被打的鼻青脸肿,看不出丝毫玉面郎君的模样:“谢洵,你疯了不成?”
“再有下次,林公子,小心。”
谢洵留下一句,离开喜堂。
从莲低眉顺眼的跟在林菡身旁,直到有了机会,小心翼翼的追出去:“三皇子……”
花轿扣在了竹苑,周围数名暗卫看押着章暖雁,迎亲的队伍都困在其中,瑟瑟发抖。
天色阴沉,凉风萧瑟,气氛肃杀。
谢洵走过来,毫无温度的眸光落在章暖雁身上穿着的婚服,冷漠道:“脱下去。”
章暖雁双眼含泪,凄凄望着谢洵,哽咽:“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和孟棠安身形相仿,气质也有三分相似,如今一哭,可怜又动人心。
谢洵连看都没看一眼,无动于衷。
查秋会意,立刻将章暖雁带到偏殿,强行换下了那身婚服,推她出来。
所有人颤抖跪在地上,不安的氛围笼罩着每一寸空气。
谢洵站在那里,从下颌骨到肩胛骨的弧度绷得生硬。
“孟棠安在哪。”
没有人敢说话,死寂到落针可闻。
“说不出来,就一起去死。”
谢洵从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此刻眼底的戾气更为惊人。
“谢洵哥哥,这一切都是孟棠安逼我的啊!”
“是孟棠安背叛了你……”
“她逼着我上花轿……”
“她根本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