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罕领着小张走了,虽然那个蒋亭丞老奸巨猾的,不管他问什么,此人都说的滴水不漏,他又不能绑人家,上面任务下的又急,所以最后只能无奈放人了。
王罕走了,但俘口营的遣发俘口还在进行,不时能听到泰山军军吏在宣讲:
“一人三斗粟,拿粟回家养家人,别再给那些绶带老爷瞎卖命。”
但这些俘虏的壮丁和亭卒没几个听那些人说什么,只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前面人领着粟,欢天喜地出去呢。
长队里有个听宣讲军吏的话听烦了,和后头人骂了句:
“这帮贼,发的还不是咱们的粟,装什么好人。呸。”
谁知那后头的壮丁反骂:
“那是公家的,是你的吗?什么东西。有人发粟给你,那是大恩大德,别这不知好歹。”
被骂的恼了,正要回嘴,就看到后面几个涌了过来,对他一脸怒视。此人这才心里慌了下,嘴里无声骂了句,就乖乖继续排队了。
“这帮屁民,三斗粟就忘记自己姓什么?迟早要跟着这帮贼一起被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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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美地吃了顿油炸的粟团,李大目部于亥时从原路返回了。
一路上,不断看到抛弃的大件辎重,这些都是这段时间破的几个壁缴获来的,而现在却被遗弃在道边,委实让这些穷汉子出身的泰山兵们心疼。
但军令如山,上头已经发话了,部将传达曲将,曲将传达屯将、屯将传给队将、队将又和各什将说,什将又转给伍长,伍长传给士卒。
总之都是一个意思:
“能跟上队伍的,当一首级功。如跟不上的,全部转去地方的护田兵去。”
去护田兵?这些自诩嫡系的泰山军正兵完全无法接受,那就只能轻装上阵。那些戈矛兵还好,本来就是一把戈矛,轻便得很。最惨的是陷阵的刀楯兵,刀楯皆有,还背负甲衣的。这些东西无论如何不能遗弃。那可不就得扔那些零零碎碎的。
但更纠结的是辎重营们,他们才是左右为难,扔这个舍不得,丢那个也不甘心。那些正军弟兄不当家,可以不把那些零碎当回事。但他们辎重营要保证全部上下的衣食后勤,在他们来看,一把斧子,一个凿子,甚至一把麻绳都有他的作用。
而且有些东西到底是稀罕物,平日再有心也弄不着啊,比如那车麻油,辎重营的人到底没舍得丢,他们也心疼这好东西。他们部作为主力部,操练密,负重大,平日里为了给部里的弟兄们弄点带油的,可没把他们头疼死,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车麻油,他们哪舍得丢。
就这样,最后,辎重营还是推着车跟着队伍继续走。
但就在他们没走多久,突然前面一个传一个,传来了部将李大目的军令,全军向着牟县方向,急行军。
辎重兵们慌了,正要找正军弟兄们问,前头发生了什么,那边就见到前面的弟兄们已经穿上了草鞋,开始向着东方开始奔。
辎重长脸色变幻,最后一咬牙,对这辎重兵们下令:
“咱们全军就这二十口锅,全部四百多弟兄都指着这些锅吃口热乎的。咱们虽然不上战场,但让正军弟兄们吃口热的上战场,就是咱们的事。所以除了这些锅,其他的都给我扔到道边。咱们要跟上前面的弟兄。”
边上的辎重兵哭丧着脸问道:
“那咱那些麻油呢?也扔了?”
“扔,都扔了。”
就这样,辎重兵们抹着眼泪,将这些好东西都丢在了道边,还有几个想挖个坑埋了,好日后再取。但无奈时间不够,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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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曲将张南和王罕被李大目传到了部里。
就在一处小坡上,李大目正和二将传到他刚收到本军的军令,他严肃对二将道:
“渠魁命令我们即刻率兵折回牟县,然后于清晨直接攻打牟县城。”
此言一出,张南默然,而王罕错愕,他再也顾不到自己是降将出身,急忙劝谏:
“李头,咱们现在距离牟县至少有四十里。孙子道:行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这还是白日行军,三分有其一要掉队,而咱们现在夜里行军,我担心能赶到牟县的,三不足一。到时候,师老兵疲,如何能赢?”
李大目挥了手,对王罕道:
“我不管多少能赶到,赶不到的就在后面慢慢赶,我要求,就是一个兵能赶到,我们也要带着这兵于清晨向着牟县发起进攻。”
王罕还要再劝,李大目一字一顿回应:
“军~令~如~山。”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张南插了一句,他问李大目:
“李头,阿罕说的是有道理的。但我更认为渠魁知道这些,他还下此令,就定然有更对的道理。所以,我无条件遵渠魁军令,坚信渠魁会带着我们走向下一个胜利。但我想知道一点,是不是只有我们部接到了这个命令,说实话,如果没有友军支援,真靠我们怕是打不下牟县。就算牟县的部分兵将已经被我们提前歼灭,但就城内的那些大族的部曲,也不是我们能应对的。”
张南的话既回答了王罕的疑惑,也问了这次行动的关键。就是整个任务是什么,他们有没有友军一起执行任务。
李大目想了下,对二将多少说了点:
“夜袭牟县的不是我们一个部,是咱们这次出征的整个右校尉军序三个部,再加上渠魁的本兵,都会在凌晨集结,向牟县发动雷霆一击。”
张南了然,立马起身应喏,领了军令就出帐了,他要集合一只精兵奔袭,剩余的在后面慢慢赶。
张南领了命,王罕自然咬牙接令。出来后就追上了张南,请教道:
“南,你就别和哥哥打谜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张南笑了下,反问王罕:
“奔袭牟县的是阿旦的右校尉,那关将军的左校尉部要干什么?”
王罕纳闷了:
“要干什么?”
但没人回答他,张南已经飞奔会部里组织夜袭队了。
这一晚,注定会有人感到不理解,但没关系,合格的军队就是在于执行军令。只从这一点,此时的泰山军无疑是一只真正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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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驻扎在一处泰山府君祠堂的于禁部,也在亥时收到了军本部的羽檄军令。
他们部距离本部不远,所以比李大目他们部更早收到了军令。
于禁立马意识到了其中的艰难处,他们白日行军了三十里,刚休息,就要再折回头再走四十里,还要攻城。这里面的的难度,可想而知。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如何与下面的弟兄们说?
说咱渠魁让我们走了三十里的冤枉路?这帮人肯定是会鼓噪的。但和他们照实说?说这是军令,不听也得听?他担心这么说,下面弟兄心里有怨气,到时候别回头跑一半,人都掉队了。
那该怎么办?
正犯愁的于禁不自觉就看这那个自己刚收下的养子,他正躺在一个桉桌上睡觉。
白日的行军艰苦,这孩子一点没喊累,就一路紧跟着大军的步伐,艰毅能吃苦,是个好苗子。
对于收下这个义子,于禁没想多少,就是觉得这孩子机灵,他看着也亲切就收了,用他们读书人的说法,这孩子就是自己的螟蛉义子了。但他对于螟蛉二字,他倒有点忌讳。
这还是他在横撞队的时候,随着渠魁一起巡山的时候知道的。
那次他们正好见到蜾蠃抓着桑树上的螟蛉要弄回家,当时和他一起在横撞队的魏大头,读了点书,看到这一幕就说:
“螟蛉有子,蜾蠃负之。”
之后见袍泽们奇怪的眼神,他赶忙解释:
“这不是我说的,《诗经》说的。”
然后横撞队的人看他就更奇怪了。
魏大头叫魏览,现在在郭亮部将手下做个曲将,这次出山就没跟来,受副帅杨茂节制守大砦呢。
那时候,渠魁也是看魏大头窘迫,就笑着岔过话,解释了蜾蠃负螟蛉的真正含义。
渠魁说,这蜾蠃抓这螟蛉还巢,实际上是要在这螟蛉体内产卵。等他的孩子从卵里孵化出,就以这螟蛉为食。而前人们呢?只看到了前面部分,就以为蜾蠃无子,负螟蛉养之。所以久之,义子也叫螟蛉了,但实际上这词恶毒得很呢。
是阿,能不恶毒吗?收你做义子不过是为了用你的血肉滋养自己的亲生骨肉。不过这事少吗?就于禁的观察,不少。
拿他自己来说,他就是被公孙举抱养的,说是给其子公孙七作为伴当,但实际上也是要他于禁拿他的生命来守护公孙七。
想到死去的公孙七,于禁瞎想着,也不知道他现在到了泰山府君那里,是不是被折磨呢?不过公孙七这人也不坏,应该受的罪会少些吧。
泰山府君?
这个词突然就击中了于禁,他立马转头看着那泰山府君的木像,脑子里立马形成了个想法。
该如何鼓励全部上下四百多弟兄,他于禁知道该怎么办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