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巨人倒地碎裂的一瞬间，斯凯德如被十亿吨的大锤砸在了心脏上一般，两眼激凸，一口陈年老血夺口而出，喷得漫天花雨。

    那两只眼睛，凸的是特别突出。

    嘭的一声。

    斯凯德呯然倒地。

    魔法的反噬让他比如遭重击还如遭重击，趴在地上，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化成涓涓细流。

    此时他和雷昂勋爵的姿势是一毛一样的。

    扑街！

    此处应用粤语。

    随着魔力消失，地上的熔岩巨人的身体碎块慢慢融入地面，逐渐消失。

    猛犸两父子这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脏。

    库聂随即抢步上前，大脚恶狠狠地踹向斯凯德。

    “不要。”

    制止他的，是殳亚。

    库聂不解地看着父亲。

    “渥特？”

    “放过他。他应该没有多长时间好活了。这样的敌人，我们应该给予他体面的死法。躺在兽皮上，被亲人朋友包围着停止呼吸，是我们应该给予他的体面。”

    库聂悻悻地收回大脚，虽然不认同，但他还是听从父亲的。

    殳亚拍拍库聂的头，“走，我们去那边。”

    他没有向儿子解释，因为他知道解释了也没有用，儿子是不会懂的，儿子还是太年轻了。

    这边阿尔文也完事了。

    战场出现了难得的平静与轻松。

    “主人威猛！”

    胡凯莉的马屁拍得震天响，因为她没有办法。

    刚刚的表现真的是大失水准，她自己都觉得没有办法去解释。

    阿尔文却无暇管她的羞赧。

    阿尔文环顾四周，所见之处，一片狼藉。

    残躯断臂，损坏的武器，还有没断气的骑士躺在地上翻滚哀嚎。

    “这个胜利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太惨痛了？”

    阿尔文喃喃自语。

    胡凯莉却不以为然：“敢抵抗主人，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主人，你还是太善良了。”

    阿尔文知道胡凯莉说的没有错，这就是战争，怜悯这个东西，是强者对弱者的侮辱，只有胜利者才能给予，如果易地而处，阿尔文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比这些人还要惨，因为他知道，对方可没有自己这样多余的善良……好吧，就算是善良吧。

    于是，匆匆赶来的猛犸父子看到了这样一幕。

    刚刚的施害者，现在正在对着受害人猛一顿输出。

    不是输出伤害，而是输出治疗。

    两个猛犸族人呆住了。

    殳亚：“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库聂：“这是什么套路？父亲，你们成年人的世界这么复杂吗？”

    殳亚：“这个……儿子，我现在也有点儿看不明白了。我的智慧明显不够用了。”

    智慧之眼的智慧眼看也不够用了。

    “阿尔文大兄弟，你这是什么操作啊？这些都是敌人啊！你用的都是神力啊！”

    智慧之眼像一个吝啬的商人，看着阿尔文把大把大把的神力用在在它看来根本是无用的人身上，伤心得快要流泪了。

    原本以为阿尔文大量使用魔气以后神力会占上风的智慧之眼原本还在暗自得意，没想到阿尔文在看到哀鸿遍野后，拿起神力来就全场四射。

    这种在它看来是莫大浪费的行为，使得它马上出言制止。

    而阿尔文却根本不管，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神光术的光芒在战场的各个角落此起彼伏，所到之处痛苦的哀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后痛哭流涕的感谢与歌颂。

    阿尔文面无表情，不管是侮辱还是感谢，他都没有听进心里，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救人。

    胡凯莉的表现正好与智慧之眼相反，她乐不可支地对着阿尔文一顿歌功颂德。

    那些话里话外的愉悦之情使得那些原本动听的阿谀之词分外刺耳，智慧之眼暴跳如雷，扑向魔族余孽，一场神魔大战就此展开。

    “给敌人疗伤，这分明是对自己人的背叛！这种行为愚不可及！”

    “你胡说，这样正好说明主人宅心仁厚，是难得的博爱君主！”

    “你不要以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这个胡说八道的下贱魔族，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得逞了吗？休想，有我在，你就不要想有出头的一天！”

    “你才是居心叵测！我完全是为了主人着想，这些人现在都是主人的俘虏，治好伤后可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们的实力你可都看到了！”

    “你胡说！你才居心叵测，难道你们魔族在打败我们神族后会给我们治伤吗？难道我们就没有强大的力量吗？”

    “你们神族就会吗？你们不也是将所有的魔族俘虏都杀掉了吗？你们又比我们好到哪去呢？”

    两人说的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神魔两族大战了不知道多少年，互有胜负，但战场上失败的下场，除了那些仆从种族外，无一不是尽数消灭，不会给对方留下一个活口，至于投降……笑话，他们根本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就是给，对方也不会相信的。

    假意接受投降，像猫抓到老鼠再放走，再捉住吃掉一般戏耍一番，最后再将对方斩尽杀绝，这样的故事双方都不知道听了多少。

    神魔两族的恩怨，已经溶入了血液中，难解难分。

    这是真正的不死不休的宿怨。

    阿尔文真的是那种无脑的滥好人吗？

    可以说，有一部分。

    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尽管没有出息，但阿尔文有作为现代人的基本人生观与价值观。

    虽然他的人性不多，但……有。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阿尔文的神力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减少，神光术的光芒也越来越黯淡。

    虽然有些风暴骑士表现得一副拒绝接受治疗的样子，但当神光术消除了他们的痛苦之后，他们的表情却很尴尬。

    这便是人性。

    良心，听起来虚无缥缈，但却真实存在，它就藏在你的心底。

    就算是真正反人类的存在，那也不过是他认知的不一样，他只不过把自己当成了另一种生物，那当他遇到同样的生命时，一样会有恻隐之心。

    暗夜中，真正让你痛苦的，是你真的有良心，它在反复敲击你的心门，让你不得安宁。

    所以，莫要对不起良心。

    而阿尔文没有这么崇高，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别人受苦，但他绝对不傻，甚少他这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他的神光术避开了斯凯德，也避开了雷昂勋爵化成的石雕。

    幸运的是，当他的神力用尽，再也挤不出一滴的时候，因过度使用神力而脸色惨白的阿尔文发现，战场上再也没有痛苦了。

    被治疗好的风暴骑士，要么原地呆立，要么默默起身，帮助身边的战友，整个战场虽然还是一片狼藉，但却没有了哀嚎。

    这时，阿尔文心神一松，便觉得站立不住，身体向后一仰，便要倒地。

    一只手接住了他。

    手臂上带着金色狮子家族徽志的盔甲，表明了手主人尴尬的身份。

    但越来越多的手臂汇在一起，接住了阿尔文，将他小心地托着。

    阿尔文看着周围表情不一的脸，被他视线扫过的人，都纷纷低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阿尔文艰难地张开嘴：“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阿尔文眼皮垂下，他的世界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