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万万没有想到罗伊娜的体内竟然也有‘原初’的力量。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对方是否也被那种力量控制了。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推翻。
    她能感受到罗伊娜灵魂的灵动和清澈。
    虽然粘上了那种让夏洛特极为熟悉和不时的味道，但对方的意志却是清醒的，完整的，与那两名被“污染”的半神完全不同。
    罗伊娜并没有成为“那种东西”。
    罗伊娜……只是沾染上了‘原初’的味道。
    夏洛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自己从旧神祭司手中救下对方时的场景。
    旧神祭司手中的“水晶球”，以及“水晶球”中蔓延的，那让她熟悉又警惕的灰白色雾气……
    那是与“门”后面的气息一模一样的雾气。
    夏洛特心中微动，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是那个时候被沾染上的么……”
    说着，她看向了眼前正闭上眼睛，睫毛微颤，紧张地等待着她的探查的血族少女，在心底微微一叹：
    “还好我发现的早，如果再等等的话，或许这种沾染就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污染’了。”
    “不过……有些奇怪，为什么是罗伊娜呢？旧神军队中的祭司不少，但能够引动‘原初’力量的，却似乎只有那名祭司一人。”
    “那名祭司……很快就自绝了。”
    “虽然救下罗伊娜的时候只是侥幸，但现在想一想……在我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冥冥之中感受到‘原初’的召唤了。”
    “那名旧神祭司……没有直接杀掉罗伊娜，而是似乎想要对其进行某种控制，那……不像是一种巧合。”
    “不仅如此，在我出手救下罗伊娜之后，那两名‘半神’就出手了，祂们一开始的目标也并不完全是我，而是想要夺下罗伊娜，直到发现完全不是我的对手，才选择了逃跑……”
    “现在回想一下……对方的目的，就像是一开始就定好似的，指向性很强。”
    “莫非……旧神军队的这次入侵，并不只是为了趁着‘莉莉丝’虚弱的时候开战，而是还有着更深层次的目的？”
    “对方的目的……是控制罗伊娜？”
    “但……为什么是罗伊娜？”
    夏洛特感觉自己心中冒出来的念头很是荒谬。
    也的确很荒谬，毕竟罗伊娜在这个时代只是一个普通的三代血族而已，按理来说根本不可能进入更高存在的视线里，更不可能成为战争目标。
    但旧神祭司的针对，两名半神的埋伏，却很难不让人进行联想。
    也就是夏洛特速度够快，运气较好，若不是她心血来潮，在支援的时候正好经过黑水村，及时将对方救下来，罗伊娜恐怕都要凉了。
    可以说，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有种“命运”般的幸运了。
    然而，这其中也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如果说罗伊娜是目标的话，那么旧神的准备给人的感觉也太仓促了些。
    这场入侵绝对是蓄谋许久的，虽然在两名“半神”下场之时，目标似乎是罗伊娜，但如果说整场战争都是为了控制一名三代血族，也完全说不通。
    怎么说呢……
    给夏洛特的感觉，就像是一开始整个旧神的军队的确是为了趁虚而入入侵自由城邦联盟，但在开战之后却在某一瞬间突然改变了战争目标一般。
    虽然后期的指向性很强，但前期的准备，却仿佛与后期不一致。
    而这种改变的时间节点也很微妙，就像是夏洛特参战之后的骤然改变一样。
    很怪，非常怪。
    夏洛特感觉自己似乎忽视了什么。
    “那名旧神祭司曾经将罗伊娜拉入了幻境，或许……帮她处理掉沾染的‘原初’气息，探查一下她在幻境中究竟看到了什么，能够解答我的疑问。”
    想到这里，夏洛特动用神力，再次激发了意识深处的血之圣典。
    虚幻的血之圣典绽放微光，罗伊娜体内残留的“原初”气息很快便被夏洛特牵引出来。
    然而，就在夏洛特将那一丝丝灰白色的雾气逼出罗伊娜的体内之时，那股雾气却骤然变化，化作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那人脸虚幻不定，空洞的眼窝幽幽地注视着夏洛特。
    而在看到那模糊人脸的一刹那，夏洛特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变了。
    因为她认了出来，这张面孔……正是当初附身在奈斯血裔的身上，对她进行试探，在暴露之后伪装又成海王欧申纳斯，劝诱她合作的那尊神秘的“神灵”。
    对方的神态，表情，气息……与夏洛特印象中的那张面孔一模一样。
    夏洛特顿时警惕了起来，身上的血之神力也随之激发。
    而那模糊的面孔则幽幽地看着夏洛特，忽然发出古怪的笑声：
    “呵呵哈哈……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的吗？”
    “这……就是……历史的力量吗?”
    “暗夜，这次算你们逃过了，不过……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秘密了……”
    “我已经追上了你们，我们已经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下一次，你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暗夜……尽你的全力继续挣扎吧，你的一切，迟早是我的。”
    “呵呵……哈哈哈……”
    模糊的人脸哈哈大笑，逐渐扭曲膨胀，最终崩毁，烟消云散。
    但夏洛特的脑海中却仿佛有惊雷响起，瞬间毛骨悚然起来……
    暗夜……
    祂称呼我为暗夜！
    夏洛特微微瞪大双眼，心中震惊。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误打误撞地见到了这个时代的那尊神秘的“神明”，但对方的称谓却表明，对方竟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对方的态度明显不是第一次与她见面，对方认识她。
    显然，对方不是这个时代的神明，对方来自和她一样的时代！
    对方……正是后世她意识深处的“门”后的东西。
    夏洛特瞬间联想了很多，继而产生了一个让她感觉到有些头皮发麻的结论——
    “门”后面的东西……有可能随着她的穿越一同来到了这个时代了。
    这个判断让夏洛特心中一沉。
    如果“门”后面的东西也能穿越历史的话，那恐怕就麻烦了。
    夏洛特已经几乎确定，“莉莉丝”打造血之圣典让她穿越历史，想要她做的恐怕就是去修正历史，填补那些破碎的历史，甚至取代“血之真祖”的存在。
    而对付的，应该就是“门”后的那个东西。
    但现在，那个“门”后东西，似乎也拥有了穿越时空的力量。
    “所以……我感受到的旧神军队的违和，是‘门’后的那个东西导致的吗？”
    “祂……也穿越到了这个时代，祂改变了旧神军队的目标，所以旧神祭司才会针对莉莉丝，那两名‘半神’也会在附近埋伏……”
    “所以，旧神军队给我的感觉才会出现前后目标不一致，他们一开始的确只是趁虚而入入侵自由城邦联盟，但中途却改变了战争目标。”
    “我的这一次穿越是借助了‘莉莉丝’的身份，既然‘门’后的东西也穿越了过来，那么……祂在这个时代也有自己的‘身份’吗？”
    “祂在这个时代的身份……是那两尊‘半神’的靠山吗？”
    这一刻，夏洛特联想到了很多。
    不仅如此，回想着模糊面孔崩散前的话语，夏洛特想到了更多：
    “所以……‘门’后的东西，是想阻止我改变历史，阻止‘莉莉丝’的计划吗？”
    “祂也穿越到这个时代……是想要阻止历史的变化吗？祂针对罗伊娜的袭击，也是阻止的一部分吗？”
    “那么……为什么是罗伊娜？罗伊娜有什么特殊吗？是因为祂是后世的五大血之王公之一，还是说……祂的存在是‘莉莉丝’计划的一部分？”
    “‘门’后面的东西最后失败了，我在祂即将成功的时候救下了罗伊娜，莫非……这也是‘历史’的力量吗？”
    “历史不能改变，但可以创造，罗伊娜不可能在这个时代死去，所以……‘门’后面的东西之前是想要‘改变’已经发生的历史吗？”
    “我……似乎距离血族的真相越来越近了，如果能够解开这一切，或许……我就能知道神话时代的真正秘密了。”
    夏洛特思索道。
    “门”后存在的现身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让夏洛特心情越发沉重。
    但好在的是，经过了几次穿越，夏洛特对于穿越时空已经有了比较深入的认知了。
    已经发生的历史无法改变，想要“改变”历史有很多掣肘。
    不仅如此，与她自己不一样，“门”后面的东西明显是第一次穿越时空。
    对方是追过来的，这说明对方很可能也是靠着夏洛特的穿越实现穿越的。
    如此判断，对方自己……恐怕不能主动穿越。
    “是因为……我意识深处的石门吗？那石门和我的意识产生了联系，所以……门后面的存在也能在我借助血之圣典穿越之时，跟着我穿越过来了吗？”
    “祂的首要目标不是我，而是罗伊娜，这是否说明……罗伊娜身上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吗？”
    夏洛特思索道。
    想到这里，夏洛特再次看向了面前的血族少女。
    “或许……看看她意识深处到底经历了什么幻境，能让我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念头至此，夏洛特再次引动血之神力。
    探查幻境的天赋魔法激发，夏洛特很快进入了罗伊娜的意识，读取起了对方之前经历的幻境……
    画面一转，夏洛特看到了一片火海。
    火海之中，罗伊娜跪在绯红色的残月下，面露绝望。
    祂浑身浴血，身穿后世夏洛特在神魂残影中看到的神灵裙甲，身上的神力几乎破碎。
    灰白色的触手从地面上涌出，将祂逐渐吞噬……
    ……
    下一刻，视野陷入黑暗，画面再次一转。
    这一次，是战场。
    堆积成山的尸体上，罗伊娜拄着神剑，艰难站立。
    祂身上的神甲早已破碎，祂抬头看着天上破碎的血月，目光之中依旧是绝望。
    夺目的光辉降临，祂的身体燃烧起苍白色的火焰，那火焰吞噬了祂的身躯，吞噬了尸体，吞噬了一切……
    视野再次黑暗。
    下一刻，画面又一次一转。
    这一次，是破碎的城堡。
    王座倒塌，血流成河，罗伊娜浑身浴血，站在成堆的枯骨中。
    天空之上，破碎的血月高悬。
    那月光逐渐染上了银色，又从银化为纯白，光辉照耀下，罗伊娜的身体逐渐僵硬，最终破碎……
    视野……又一次黑暗。
    夏洛特不知道自己看到了多少个画面。
    几百？
    几千？
    还是说……几万？
    夏洛特数不清楚。
    那每一个画面，都是一个短暂的场景。
    血之王公，猩红女王罗伊娜陨落的场景。
    那些场景各不相同，相似的只有天空中高悬的破碎血月，以及陨落之前面露绝望的罗伊娜。
    直到……最后一个类似的场景出现。
    那又是一座城堡。
    黑色的城堡威严厚重，天窗外的血月散发着绯红的光。
    古朴厚重的血之王座上，银发的神灵端坐其上，祂的面庞上笼罩着绯红色的雾气，看不清容貌。
    身穿神甲的罗伊娜高举神剑，与其他几道模糊的身影一起，将手中的神剑刺入了银发神灵的胸膛。
    绯红色的月光照入大厅，映照着墙壁上的模糊不清的浮雕，映照着猩红女王那清秀的面孔。
    她面露悲伤，眼角滑过晶莹的泪水，猩红色的瞳孔中充斥着悲恸。
    绯红色的月光洒落，笼罩在银发神灵身上的雾气也随之消散。
    金红色的瞳孔，美丽绝伦的面庞。
    那是与夏洛特一模一样的模样。
    只见银发神灵面露微笑，伸出右手拭去了罗伊娜脸庞上的泪水，开口低吟了什么。
    祂的身上光辉蔓延，一本虚幻的绯红书册自祂胸膛缓缓浮出。
    那书册骤然崩毁，一张张散乱的书页飞向了四面八方，而最终残留的封底，却落入了罗伊娜的手中……
    绯红色的光辉蔓延。
    银发神灵的神躯骤然崩毁。
    整个世界……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
    夏洛特看到罗伊娜在黑暗中奔跑。
    这一次，她穿着对战旧神军队的银甲，仍是未成神的血族少女模样，怀中则抱着一本虚幻的书册。
    黑暗不断蔓延，无数条灰白色的手臂从四面八方袭来，朝着罗伊娜追去。
    那手臂抓住了她的脚腕，攀援上她的身体，最终将她拖入无边的深渊。
    深渊之中，灰白色的雾气蔓延，一对纯白色的瞳孔缓缓现身，如同阴冷的毒蛇一般，死死盯着不断挣扎的血族少女。
    冰冷，超然，高高在上的声音响起：
    “找到你了，错乱的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