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九章 今朝座上客,它年阶下囚——
作者:牛奶糖糖糖   三国:关家逆子,龙佑荆襄最新章节     
    忙牙长死了——
    这位骑跨黄骠马,手持大砍刀的战将倒下了。
    他那黄骠马再也跑不快了;
    大砍刀也将迷失方向了。
    整个过程,从他腰间插上匕首到他踉蹡后退,到倒地不起,到气息紊乱晕厥,只发生在旦夕之间。
    乃至于就连花鬘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惊在原地。
    只是,张着的动作没有片刻的停歇,忙牙长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能引发南蛮入侵的,乃是杀掉这位蛮族的少主——花鬘!
    未经片言只语,恶战顿时展开。
    张着的招数自无花哨可言,姿式也并不美妙,但却甚是简单有效,一把匕首,冲、刺、劈、砍,每个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只以夺去花鬘性命。
    即便是从小在极其尚武的族群中长大,花鬘的武艺并不弱,但斗然经历这变故,斗然面对她视之为战友的同伴的突然背刺。
    一时之间,她难免被那种浓烈的杀意与背叛下的迷茫所摄,身法变得颇为凝滞。
    再加上并无兵刃在手,空手应对张着这亡命般的狠辣攻击,立时便落了下风。
    眼看着一招躲闪不及,寒气逼人的匕首已是袭至胸前。
    花鬘在巨大的惊吓后,整个心情都是空的,赤手空拳勉力抵抗许久,最终后续乏力,在接连挡开前面几招迎头猛劈之后,双足虚软,身子晃了几晃,跌倒在地。
    如此,匕首袭来,再无任何转圜、闪躲的机会。
    若是中了,那怕是必将步忙牙长的后尘!
    “糟了——”
    花鬘忧急的叫声吟出。
    寒风如冰,张着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就要抹向花鬘的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谁也没想到,竟是原本晕厥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鲍三娘突然昂起头来。
    她的眸中寒芒乍现,身形犹如旋风般卷起,如同卷出了收吸人命的漩涡般,侧面一脚直接踢向了张着的身体。
    作为关索的红颜,她与关索当年能认识…便是不打不相识的。
    何况她还参加过诸如“汉水救援战”等一系列的战役,身手敏捷如电…一脚踢到张着腰间最柔软的地方,竟直接将他踢出几步远。
    原来…
    鲍三娘其实很早就醒了。
    习武之人,抗击打能力往往要胜过常人,倒是也得亏忙牙长与花鬘低估了她的抗击打能力。
    之所以一直装作晕厥,就是想要听听她们的算计,想要探听到她们的身份,然后找机会逃出去。
    当然,一路走来,鲍三娘也听出了个所以然。
    她能推断出来,那皮肤黝黑的女子乃是蛮王孟获的女儿,名叫花鬘。
    至于那魁梧的男人则是她的护卫,名字有些拗口,似乎叫什么忙牙长,当然…他叫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而这才是让鲍三娘最惊诧与惊悚的。
    因为,此间计划…鲍三娘已经听出来了,由一些刺客佯攻军师将军府,然后通过救援的蜀军数量去推测出整个成都,整个蜀中的布防情况。
    如果按照这个目的,她们这次的行动已经完美完成,已经足以将成都的虚实探的清清楚楚。
    那么…问题来了。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这演的是哪一出
    他们不是一波人么
    难道…这还能涉及到内斗
    是黑吃黑
    疑问,巨大的疑窦笼罩在鲍三娘的心头,但,她根本无暇反应,因为花鬘已经跌倒,那锋锐的匕首已经朝着她刺来。
    ——『蛮族公主若死在成都,那,那…』
    电光火石间,鲍三娘那清奇的脑回路神奇般的思虑到了这里。
    她甚至没有时间深入去想,她只觉得她必须救下这蛮女,否则…否则南蛮一定会为他们的公主报仇,整个蜀中势必要背负下这份憎恶,后方也势必会徒增战火。
    便是因为心念于此,鲍三娘迅速出手,一脚逼退了张着。
    不过很显然,因为手中没有兵器的缘故,张着即便是挨了一脚,但缓了缓神再度站定,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的望向鲍三娘。
    “还有同伴哼…”
    说话间,张着的匕首再度袭来,张琪瑛也生怕再生变故,也拔出佩剑与张着一道向鲍三娘攻去。
    张玉兰想要拦住张琪瑛,但终究,根本拦不住。
    匕首与佩剑已是再度袭去——
    战场之上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很明显…赤手空拳的鲍三娘与花鬘决计不是张琪瑛与张着的对手。
    倒是鲍三娘经验丰富,眼看敌人袭近,袖内的石灰粉突然洒出,漫天的白色粉末瞬间遮挡住敌人的视线。
    趁着敌人视线迷失,鲍三娘赤手空拳也不敢恋战,连忙扶起花鬘已是夺门而走。
    不多时,石灰粉散去,张琪瑛与张着睁开眼睛,张着看着那洞开的大门狠狠的喊道:“不能放走了她,追——”
    随着他这么一喊,他与张琪瑛都没有收起武器,迈开步子也要朝大门处追去。
    哪曾想,这时张玉兰拦在她们俩面前。
    说起来,张玉兰身为鬼婆,本是在她们三个中身份最尊贵的。
    但现在,她却是一脸的哀戚模样,“你们不是说,只要她发信给蛮族说成都空虚就…就放过她么为何…为何你们却突然动手!”
    的确,张玉兰还是心善,还是过不了心中善念的那一关。
    就在行动前,她最后一次郑告张着与张琪瑛,她下不了手,也不会把最终与花鬘碰头的位置告诉她们。
    也就是因为听到了这些,张着与张琪瑛商议,决定暂时答应张玉兰,只要成都空虚的消息能传出去,便不杀她。
    然后,便是方才发生的故事。
    “姑母…”张琪瑛抿着唇,有一种小孩子做错事情的既视感,但她还是昂起头,郑重的说道,“叔父发来的魏王命令,三令五申…是要杀了这蛮女…我们…我们如何敢违抗呢”
    张着则是看着已经抢了他们的马匹,跑远的花鬘与张琪瑛,心里头着急,他大声咆哮道:“鬼婆啊!魏王下的是死命令!这哪是能商量的”
    说到这儿,他大声朝着张琪瑛道:“圣女,你将鬼婆带下去,让她好好冷静一下…”
    说完,张着已是一把推开了张玉兰,当先追了出去,一边追逐,不忘一边向天空中发射响箭。
    很明显,他是在寻求五斗米教各鬼卒的支援。
    这时…
    远处“哒哒哒”的马蹄声,“踏踏踏”的脚步声也已经响起。
    “快,刺客往这边跑了——”
    “追上去——”
    “不要放走一个——”
    原来是城中的巡防军也追来了。
    “姑母…此地不宜久留…”张琪瑛望向张玉兰。
    “可…”张玉兰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一切的一切还是都吞咽回肚子里。
    她有她的坚持,可…琪瑛与张着也有苦衷。
    她只能无奈的在心头悲恸的哀鸣。
    ——『好端端的,怎么…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掉呢』
    不及她深思,张琪瑛已经拉着她从后门窜出,那里早已备好了马匹,随着“得得得”的一声马儿嘶鸣,两人两马绝尘而去。
    …
    …
    得得得,得得得——
    得得得,得得得——
    今日成都城内城外的官道都显得空旷、寂寥,似乎是因为刺客袭击军师将军府的缘故,整个成都,乃至于郊外,多数百姓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倒是偶尔有掀开窗子的,却是被飞起两丈高的尘烟给呛了回去。
    两骑马一前一后地疾驰而来,前面是匹高腿长身的白马,马上骑着个剑眉英目的少女,后面是匹枣红马,马背上伏着的是个黝黑的女人。
    此二人正是鲍三娘与花鬘。
    只是,此时的花鬘左边背心上差着一支羽箭,鲜血从他的背心流在马背上,又流到地上,渗入了这官道之中。
    这是被五斗米教的鬼卒追杀时射出的弩箭命中的,得亏不是伤到要害,也得亏蛮人本就强健。
    哪怕是这样,这种时候,她依旧不敢拔出,只怕这支箭一拔下来,就会支持不住,立时倒毙!
    死花鬘倒是不怕!
    蛮人自小便会有观念,谁不死呢只是,她若死了,那杀她的人将永远被埋没,逍遥法外,反倒是无辜的蜀中,势必承受她死去的这份怒火。
    此时已出城门,她的身后,凶悍毒辣的一干五斗米教鬼卒,正在紧紧追杀。
    鲍三娘看到花鬘中箭,故意让马儿跑的慢一些,尽可能的跟在花鬘的侧后方。
    花鬘见状,虚弱的声音吟出:
    “为什么要救我”
    “哪那么多废话”
    “你们汉人都是如此心善么”
    “我心才不善呢我恨不得刮了你…只是,你的身份,若是死在这成都,那蛮族会怎么想一定会举全族出兵,为你报仇…到了时候,少不了的是生灵涂炭。”
    “所以…”
    鲍三娘的话让花鬘有几许触动,她微微抿唇。
    鲍三娘却是立刻打断她,“你快…闭嘴吧!”
    说话间,她不忘拼命的往花鬘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马儿吃痛跑的更快了。
    鲍三娘也是双腿一夹,顺势将一些白色粉末洒在一块明显的石块上,石块涂粉顿时变得白皙,哪怕是风吹,也不能完全吹去这些石会。
    这时鲍三娘扯起马缰。白马四蹄翻飞,向前疾驰——
    其实,这种时候,鲍三娘太渴望遇到一些蜀军,哪怕是城防军,可因为救援军师将军府的缘故,城门处、城外哪里有半个蜀军人影。
    有的只是穷凶极恶,步步迫近的贼人——
    ——『维之你到底死哪去了!』
    就在鲍三娘如此轻吟之际…
    “要不,你就丢下我…”
    花鬘性子坚韧,不愿意连累别人。
    “你可闭嘴吧…”鲍三娘朝她嘟囔一句,她那严肃的表情,就好像是她掐着腰在命令对方:——劳资蜀道山!
    终究是因为鲍三娘并不熟悉巴蜀这地形,也不知晓这成都郊外四通八达的官道究竟通往何方。
    她遥遥似是望见了什么…
    “糟了…”
    她不由得暗道一声。
    原来,她走到的是一条断头路,路的尽头是一处山坡…
    “该死——”
    鲍三娘吟出一声。
    这时。
    “哒哒哒——”
    “哒哒哒——”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就在前面——”
    “追上去——”
    “直接放弩矢,死活不论——”
    …
    …
    夜幕低垂,一轮黯淡的弯月悬挂在苍穹之上,却被几缕残云遮挡,透出斑驳微弱的光。
    阳平关内的古道上,贾诩与儿子贾穆并肩而行。
    老年人嘛,睡觉前喜欢动一动,活动下筋骨,这样会有些疲惫的感觉,睡的也更香甜。
    倒是此时…
    寒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冷意,道旁的古树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夜的低语。
    此间的气氛突然就变得神秘与深邃了起来。
    “父亲,孩儿一直有个疑问,白日里人多耳杂不敢拜问父亲,这时候…”
    贾穆像是有心事。
    知子莫若父,从他的眼睛中,贾诩就看出了什么,他脚步一顿,谨慎的环望四州,确保没有人在偷听后,这才反问儿子,“你想问的是我提出的那一计吧”
    “果然,父亲还是猜到了。”贾穆轻吟道:“成都空虚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即便那蛮女一时间没有发出消息,南蛮也没有北上,可只要拖延更多的时日,南蛮势必会入侵后方,反倒是…父亲提出要杀那蛮女逼得南蛮北上,固然计策是好,可万一搞砸了,对于大魏…对于大王岂不是搬石砸脚明明有…”
    贾穆最后这一句是想说,明明什么也不用做便是万全之策,何必…何必要冒险呢
    成了果然皆大欢喜,可…哪怕是万一,也是存在风险的呀。
    “呵呵…”
    贾诩用笑声打断了儿子的话,“能想到这儿证明你长进了,只不过,长进是长进了,可惜不多…”
    说到这里时,贾诩的眼睛眯着,又谨慎的环望了周围一圈,这才张口道。
    “我们不谈这蛮女的杀与不杀…我们且看这天下的局势以你之见,这最后,天下的归属是汉呢还是魏呢”
    “这有什么关系么”贾穆不解了,“这似乎与蛮女…”
    “我只问你天下的归属,你便回答这个!”
    贾诩保持着对儿子的耐心。
    贾穆顿了一下,这才说,“爹以前也说过,现在的局势…洛阳归汉,天子归汉,即便是汉中守住了,可局面…依旧是汉的赢面更大一些。”
    “哈哈哈…”贾诩闻言浅笑了一声,然后接着说,“所以,我才会特地献出那杀蛮女的一计啊!”
    啊…
    很明显,贾诩这话云里雾里的,贾穆没听懂。
    是完全没听懂。
    贾诩却是不再多言,“哈哈哈…”他一边笑着,一边往自己的屋子那边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吟。“今朝座上客,它年阶下囚…今朝座上客,它年阶下囚——”
    他越是这么说,贾穆越是听不懂。
    这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这是什么和什么嘛
    …
    …
    皮鞭!
    当关索抵达军师将军府时,诸葛亮已是派人将府邸对面巷口内发现的皮鞭递给了他,上面那索大的“维之”二字格外的醒目。
    这皮鞭关索可太熟悉了…
    这本就是他赠给鲍三娘的,至于为何上面特地镶嵌上“维之”二字,那就是属于他们之间的少儿不宜的小秘密了。
    关索一年内用这皮鞭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他不能认错,这“维之”二字也做不得假!
    “关五公子…”就在这时,蒋琬匆匆赶到,“方才搜索全城时,听得在一处西城门附近的院落中有打斗声响,兵士们赶到时发现了一名死掉的蛮人…诸葛军师也已是赶到了那边!”
    听到这儿,关索的眼瞳下意识的瞪大…
    “快领我去——”
    …
    蒋琬就将关索领到了那院落。
    已经有仵作开始验尸,诸葛亮手持羽扇正眯着眼听着仵作的话。
    “禀报军师,这尸体上有两处伤口,一处是匕首横插入腰间,这处像是致命伤,另外一处脖颈的划痕则更像是补上的一刀…”
    随着仵作的话。
    诸葛亮淡淡的问:“能够确定是蛮人吧”
    “看穿着,身上带着的兽骨,可以排除是氐人、賨人,再加上肤色,多半便是蛮人,八九不离十,且身份不会太低…”
    仵作的话刚刚引出。
    关索已经闯了进来,看到这地上的蛮人尸体,他先是大惊…
    继而察觉到诸葛亮在望向他,当即咽了口吐沫,拱手朝向诸葛亮,“诸葛军师…是晚辈的疏忽,没有盯住…否则…”
    关索本是请罪…
    哪曾想,诸葛亮羽扇一挥,“这不怪你…我也没有想到蛮族的势力在成都能渗透到如此地步!”
    就在这时…
    张翼匆匆赶来,“禀军师,抓到了一些进攻军师将军府的刺客,不过…暂时还没有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倒是…从他们的肤色、衣着看乃是汉人,有百姓认出,他们是那汉中的米贼成员——”
    汉中米贼自然便是五斗米教。
    而恰恰因为这五斗米教的参与,这下子,局面更复杂了。
    死掉的蛮人男子;
    抓住的五斗米教教徒…
    消失的蛮女…还有什么呢
    整件事儿,突然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恰恰就在诸葛亮思虑之际。
    “这是…”
    关索骤然发现了什么,是“石灰粉”——没错,真的是石灰粉!
    关索不由得眼睛瞪大,哪至于他下意识吟道。
    “不会吧不至于吧”
    听到这儿,诸葛亮不禁问:“维之你在说什么”
    关索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那粘在地上,粘在水面上,只有薄薄一层的石灰粉,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那…那可是比那“小皮鞭”更深重的回忆啊!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何谓女人何谓琴瑟何谓欲火那是烙印在心中的记忆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