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两场考试,分别是导演系与戏文专业的笔试,戏文专业是最先考的,由于参考人数众多,所以考场设在了学校篮球馆里,密密麻麻的单人座椅被坐得满满当当,而当贺天然真的坐下来那一刻,心中也油然而生了一种触摸到自己命运的感觉。
这几个月来的辛苦准备,熬夜看书,拉片,学习故事创作,他像一块海绵一般地疯狂吸收着关于导演及剧作方面的知识,将自己从一个爱好者渐渐转变成了一个准从业者,而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再也见不到的女孩。
贺天然把这当成了对这段感情最后的交代,要是这堵墙有幸被自己撞破了,那他就能去看一看,那个女孩口中不一样的未来。
戏文专业的题目多偏向文学,出的问题晦涩刁钻,极其考验一个人的文学储备与底蕴,而且听说今年的题要比往年难上不少,比如:
亚投行的英文全称是?
戈达尔晚年生活在哪个国家?
《唐诗三百首》中的第一首诗是什么?
慈禧太后出生于1835年,按照干支纪年法,这一年是?
这种常人只会在无心之下提取的知识,如今却是在座每个考生揪着头发去回忆的重点。
诸如此类的题目还有很多,一百道题起码要答对七十道以上初试才算稳妥,考试时间是只有一个半小时,贺天然做完后检查了一遍,除了不确定与完全瞎蒙的几道题外,达到七十道题的标准,问题不大。
下午是导演系的初试,导演系的考题就很杂了,问得那叫一个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涉及,但这个,恰好撞到了贺天然喜欢杂学的枪口上,每个问题他都答得十拿九稳,他一路答到最后,什么“7枚硬币正面朝上,每次翻5枚,要翻多少次才能翻成7枚硬币全部朝下”的数学问题都出来了。
开玩笑,贺天然可是他们学校里数学最为拔尖的那一拨人,他当即写下答案,心满意足地交了试卷,自信走出考场。
这两个专业的放榜时间是在三天后,因为可能是要等报考人数最多的表演系考生全部考完才统一放榜的缘故,所以这三天,贺天然的心情非常忐忑。
现在学校已经放寒假了,开学要等到正月初九,所以他也没事,只能憋在家里复习。
三天后的清晨,电影学院校门口看榜的人像一条蜿蜒的长龙徐徐涌入,放榜的地点因为是表演系和导演系学生上课用的教学楼,所以又叫“表导楼”。
表演系因为人多,进入二试的榜单也多,所以被单独划在教学楼的右边区域。
而左边其他专业的榜单,率先贴出来的,是文学系戏文专业的一试榜。
贺天然屏住呼吸,眼都不敢眨地把整个榜从第一个号码到最后一个号码看了一遍——没有他!
怎么可能?
那些试题虽然冷僻晦涩,但也仅是让他略感压力而已,自己怎么可能连一试都考不过?
男孩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一时间,他心灰意冷。
很多考生在落榜之后装出一副怀才不遇的德行,大骂电影学院没眼光,就像三流的网络写手永远在抱怨读者为什么不看他的书、网站为什么不让他上强推榜一样。
贺天然忍住加入他们的冲动,他想冷静,可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难道这几个月的努力,全部打水漂了?
要是连戏文自己都考不上,那还扯什么考导演系?要知道,导演系可是整个港影七大院系里最难考的!
自己甚至都没机会参加二试,去写一写自己拿手的故事创作……
没过多久,导演系的榜单也贴出来了。
贺天然蔫着脑袋,都没太敢看榜单,谁知眼角一扫,依稀看见了自己的号码!
他不敢置信,擦亮了眼睛再看……
还真是他!导演系的一试通过了!
贺天然这个高兴啊,还是导演系有眼光,毛的个垃圾戏文,老子命中注定是要当导演的人,伏案码字不适合老子!滚一边去!
他正在乐不可支,手舞足蹈地发羊癫风,突然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别扭——
有人在看他!
贺天然轻咳一声,立刻正色低眉,做出正人君子虚怀若谷状,假装研究榜单,一边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窥视旁边刚才瞪他的那个女生。
又是温凉。
贺天然深吸一口气,可能是心情使然,那种混合着女儿香的清新果香气味,让他差点醉到失态。
温凉一米七的身高,今天一身酷到没朋友的黑色皮衣皮裤,衬托着那白如羊乳的肌肤吹弹可破。
女孩正斜眼瞅着自己。
“咳,表演系的榜单在那边。”贺天然收敛住表情说了一句。
“我知道啊,我刚才看了,过了。”温凉自信道。
“那你来这边……”
“别自作多情啊,我过来是帮培训班的朋友看的,今天他家里有急事,来不了,所以叫我帮个忙。”
温凉正过头,率先解释起来。
可能是为了印证自己说的话,温凉开始在导演系的榜单上找着什么,片刻后,她露出一个笑容,拿出手机,走到一边开心地打起来电话。
贺天然刚才收获的喜悦,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地熄灭了。
导演系可是出了名的和尚专业,报考接近八成也是男性,今年录取十二个人,里面能有一个女的就不错了,所以他下意识就断定,温凉是在跟一个男生打电话。
事实也是如此,当他听见温凉隐隐约约传来的那句“还好你没考表演,跟那群帅哥比起来,你一点竞争力也没有”时,对方的性别,也就可想而知。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心里莫名膈应。
很快,温凉面带喜悦回来了。
“看你刚才的表情,也应该是过了?”
贺天然表情冰冷,没去看对方,只是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报了戏文专业,刚才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又看了一遍,发现是自己看错了,空欢喜一场。”
“什么?不会吧?”温凉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贺天然拿出自己的戏文准考证,想也不想一把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你……你干什么啊,你在好好找找吧……如果有的话,还要靠准考证办理二试的手续呢……你别丢啊……”
“没必要,仔细看过了,没有。没办法,可能我就不适合这一行,归根结底还是我能力不行吧。”
贺天然留下一句,温凉担心地还想说点什么,可忽然听到男孩包里的手机响起一阵铃声,她欲言又止。
贺天然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人,鬼使神差地接通放在耳边。
“喂,艾青……没过……嗯……榜上没我的号码……认真看过了……哎呀不用安慰我,嘿,我心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看着渐行渐远的贺天然,温凉的眸子深邃得如同一汪幽泉,星亮的一对黑宝石嵌在其中,充满了流动的语言,欲说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