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下狠手,其实也不过是挑选了落单的赤身者,将其拖到他们潜藏的角落里,用两个人落魄的气势来恐吓他,尝试从其口中获得这拍卖厅附属的更衣间在何处。
也不知道是他们的运气太好,还是被抓的人运气太差,只是第一个目标,杰克就抓到了宝,是位眉须发白的矮人,反正以人类的审美观来看称不上俊美,最多就是一般水平。
二人从他的口中获得了更衣间的准确方位,然后在莱克的强制要求下,杰克才没有将这个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家伙溺死在这片由排泄物和腐烂的蔬菜所构成的淤泥之中,只是将他的喉颈处的那根遮盖用的布条取下,从后面将他的四肢捆绑在一起,最后再塞入一块明显是什么不可描述的物体。
杰克就这样满足了莱克的情绪,也同样避免了那个老矮人的泄密,两个满身污秽的家伙趁着周围没有人路过赶忙从那堆垃圾之中跑出。
“这次没错了吧?”
即使是再三确认过的结果,莱克还是不太放心,毕竟自从他刚才做出那种想要杀死同样是被抓进来的无辜者时,杰克在他心中的地位就已经从勇敢闯入血缘解救他人的英雄变成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了。
莱克知道这是一种极为异常的精神洁癖,精神学上也有对此的分类,明白是脱离了正常社会才会出现的怪病,可他就是无法释怀,明明还有其他的手段,又何必这样。
“肯定没错的,莱克小哥,你跟我走就完事了。”
尽力将自己和莱克擦得干净的杰克没有注意到少年的不对劲,还十分热情地回复着,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对于即将见到妹妹的欣喜,曾经对死去双亲作出过承诺的他可不希望自己会比她早死去。
“嗯,把头再低一些,又有一群巡逻的人过来了。”
小声的提醒从莱克的口中发出,他暂时抛去了脑海里的不适,要知道他们距离见到玛丽女士应该不算太远了,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为了杰克的小命,都得要更加小心,在这种地方暴露问题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杰克没有开口,因为那群全副武装的蜱虫已经走了过来,他自认为和莱克不同,见识过那些由社会中最恶劣歹毒的渣滓所犯下的罪恶,所以在少年提醒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把头拼命地缩进脖子里。
“马了个巴,那群狗东西就知道吃好的,用好的,甚至连那些最舒服的赏金任务都抢走了,不就是因为和那群没脑子的东西有关系嘛!”
很明显路过他们的蜱虫头领心情不好,边走边骂,是溢于言表的暴躁。
“别,说话小心一点,隔墙有耳,要是这传到了血缘那边,不止是你,我们都没有好下场的。”
好在他的同伴看起来还算冷静,赶忙上前捂住了那人的嘴巴,说完还神经兮兮地四下张望了一番,于是就看到两个紧贴墙壁缓慢前行的奴隶,认为不能够留下证人的他赶忙从腰间抽出长剑,就想要毁尸灭迹。
“喂!你们两个停下来!”
一声喝令,让两个不愿意多事的家伙停下来脚步,杰克连抬头都不敢,反倒是不清楚情况的莱克很大胆,他稍稍抬起头,就看到了五个并排站立的高大男子正面露凶光地瞧着自己。
然后还不待他想要说些什么,其中一个高举武器的男人就走了过来。
结果刚到莱克身旁,一股无法形容的恶心味道便涌入了鼻腔,他甚至可以为此发誓,这是他绝对不曾体会过的味道,就连最厌恶的醒酒汤都不及它一半,简直就是灾难。
干呕,晕眩,那想要杀人灭口的蜱虫停下脚步,他体会到了比宿醉之后还要难受的状态,不仅如此,一想到自己宝贝的武器要去接触那种肮脏的家伙,比生理不适还要严重的抵触心理开始控制住手脚。
“算了,血缘也不会在乎他们两个奴隶说的话!”
原本还在思考如何躲避这即将袭来长剑的莱克松了一口气,他不相信自己能够在五个人的合围下带着杰克突围出去的把握,还好这人因为臭味不愿意接近,不然就凭借当前这个状态,真就是死在胜利的前夕了。
男人将长剑插回腰间的剑鞘之中,自我安慰似地转头回到了那群人里,用一种欺骗的手段来应付着同伴对于他这古怪行为的质疑。
“他祖宗的,所以你这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蜱虫头领骂骂咧咧地给那个犹豫再三也没有狠下杀手的手下一巴掌,全然不顾他是自己这段时间里面最为器重的那个人。
“那群狗东西可巴不得我们不去掺和这种事情,这哪能够如了他们的意!走!”
他倒是没和自己的手下一样在意莱克,只是用眼角瞥了下,就丝毫不在意地扭头离开,带着他那支凶神恶煞的队伍一道。
看着那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莱克才是松了一口气,对于身旁那还低着头不敢看的杰克,他没有什么话想要表达的,只是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就甩着手掌上的粘稠继续朝着老矮人对他们讲诉的方向前进。
一路无话无灾,似乎在经历了那一队蜱虫后,二人的运气变好了,直到瞧见那字迹工整的三个大字出现在一扇木门上,他们都未见到阻拦的,当然,他们身上那股恶臭是主要原因。
“直接进去?”
虽然没有开口,可莱克那张情感丰富的脸庞已经告诉了回头看向他的杰克很多信息,不假思索,他直接点头开门,将那木门后的空间展露无遗。
柜子,首先是无数的柜子映入他们的眼帘,其次就是穿上了燕尾礼服的人,或躺着,或站着,每个人都在尝试微笑,不过那长时间的悲伤过后能够做出这种截然不同的表情者少之又少,更多的都是那种生硬无比的抽搐,以及对开门者为何不进来的疑惑。
哦,可能几个离门口较近的人能够闻到二人身上的恶臭,厌恶和反感瞬间就被回忆起来,然后生动地展示在他们的脸上。
“你们两个是哪个房间过来的?不懂规矩是嘛?”
老妇人看到门口的几个新人弄得干呕不止,就从不远处的长椅上站起,朝着莱克的方向走去,所过之处无一人不做出让步,使其能顺利地通过那片被最多人包围的区域,看起来她在此是有一定的地位。
“呕!”
在亲自体验之后,老妇人瞬间明白了这身边的人为何会反应极大,谁知道这两个人过来的时候经历了什么,原本以为是皮肤本色的黑褐斑点谁知道凑近之后才发现是人体排泄出来的污秽。
“吱啦”
杰克看着莱克毫无作为的举动不清楚他究竟在做什么打算,就只好先转身将木门关上,避免这更衣间之中的情况暴露,将不必要的麻烦吸引过来。
“额,您好?”
思来想去也得不出如何将自己的目的说出口,于是莱克就只能十分尴尬的向老妇人问好,希望对方能够稍微友善一些,看看能不能借机套问出一些有关于玛丽女士的信息。
“你是莱克?”
老妇人口中问出的问题很是让莱克震惊,他想不到在这个地方居然能够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并且还是那种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啊,我,那个,您怎么知道的。”
本着此地都是被血缘组织绑架过来的悲惨人这种想法,莱克还是主观性将这位身体硬朗的老人视作为善良阵营的潜在伙伴,不愿意对其做那种最为歹毒的猜想,人总不至于在如此境地下还要帮着那些迫害自己的坏人做事吧?
少年妄想总是很天真,期待将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实现。
“因为,这是我告诉她的!”
一声熟悉而又清脆的声音从密密麻麻的柜子后面响起,是玛丽,从那充满活力的语调来看,她过来的时候明显没受到什么损耗,比起他们两个男的要好上不少。
同样是燕尾礼服,可从人群里面缓缓走出的精灵却能够达到鹤立鸡群的效果,倒不是说周围那些男男女女的面容差劲,毕竟被血缘选上多少还是有些姿色的,而是在于气质,她就似皎洁的月光一般,华丽且圣洁,庸脂俗粉的相貌就算再精心修饰也抵不过浑然天成。
莱克不敢直视她,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这幅惨剧又得麻烦她出手,另外一方面却是被玛丽所惊艳,不敢直视她的双目,怕自己那屈从于欲望的眼神被发现,只能在心中感叹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啊?露?”
同样听到声音的杰克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心思都集中在妹妹身上的他只是从精灵身上略过,当发现了她的踪迹后便赶忙朝那个方位走去。
“等等,你们两个为什么这么臭,还有莱克你是不是又受伤了。”
还不等杰克迈出第二步,玛丽从他们两个身上就闻到不正常的味道,都不需要再过多的分析,是单凭眼神就能够瞧见的程度,意识到不对劲的她调用秩序之力探查,便发现了少年身上多处断裂的肋骨。
“那不是被追上了嘛,得亏手上这东西发挥了作用,不然我们两个人都得交代在那边。”
在想要上前和玛丽接近的莱克在被脚下生出的藤蔓阻拦后,只得举起手掌向她解释着自己的情况。
其实当玛丽女士不说起他的伤势时,他倒是还好,可这一说出来,那影响四肢的疼痛就再也无法抑制住了,浑身抽搐,然后他又昏死过去。
“玛丽女士,这。”
自从精灵走出之后就像是仆从的老妇人终于是再次开口,她想要上前去扶起这个被着重叮嘱的少年,可又因为玛丽紧皱的双眉不敢轻举妄动。
“唉,你叫几个人给那个家伙清理干净,接着丢给那个女人就行了,只要他们不搞事情就不用理睬了,这小子我来解决,继续注意血缘那边的动向就行。”
玛丽似乎对这群人较为熟悉,指挥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完全没有那种刚才认识的生疏,不是她之前就见到过这老妇人,就是她有过相关的经验。
“好,过来几个人帮我把他拖到角落的泉水那边去!”
老妇人应声,立刻就回头冲着她过来的那片区域开口喊到,然后就看到几个年轻人脱去了身上的衣服,光着身子走了过来,趁着杰克还在同妹妹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谈论什么的时候硬生生地将其拖走,让露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那被沾染上同样味道的衣服是不是也不能要了。
将还在蜷缩在地上的脏臭少年用从手上蔓延出去的藤蔓拖动,玛丽带着莱克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回到了她之前所一直停留的临时工作台那边。
等待莱克他们前来的时间里,她并没有无所事事,相反为了等会能够在拍卖厅之中制造混乱,玛丽在不停地制作道具,从能够释放烟雾的药水到不需要秩序之力激发的也能生长的巨大灌木丛,只要条件允许,都会制作,以至于在这片放满道具的地方穿行都需要无比小心。
先用藤蔓驱使能够吸附气味的香叶拂过少年的身体,确定将那些污秽清除后,再将桌面的素材杂物全部整理,将其放下,确保昏迷的少年不会因为一些小小的失误而再次受伤。
“嘶,肋骨是断了多少根啊,啧啧,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维系着这脆弱的平衡。”
玛丽刚用秩序之力引入莱克体内,就发现他身体里面的情况比外部瞧得要严重的许多,如果不是确认过这肉体和灵魂还是十分吻合的,那她绝对会认为小家伙在过来的途中已经被什么邪恶东西附上了。
明白不能犹豫,玛丽接二连三地从相位空间里面往外掏着药品材料,准备稳住情况,然后再进行仪式,争取在血缘过来叫人去拍卖厅前完成。
慰温草、赤焰花、凉冰果,这些昂贵的草药被粗暴的撕开揉碎,丝毫不去管将其用在他身上是否浪费,投入石臼,捣成浆水,细细敷在莱克身上,待一种怪异的暗绿色将少年的肤色改变后,她才敢再次伸手去触碰。
头环取下,手腕轻抖,光滑的枝条上竟重焕生机,娇嫩的新芽破开完整的表皮,沙沙作响地将需要长时间才能完成的植物生长规律在短短的一瞬间完成,绿叶覆盖头环,除去手握的部位没有细长椭圆叶出现,其余地方无不是它们的踪迹。
一种难以形容的绿意在她手上绽放,光芒耀眼,不掺杂有任何的攻击性,它包容万物,却又一家独大,相互矛盾又彼此交融,如果需要一个词汇来将其概述,估计就只有生命。
玛丽不做停顿,眼看不再出现新的嫩芽,就用手一把撸过头环,叶片洋洋洒洒,均匀地落在少年异色的肌肤上,一触即融,它似怪异的雪花,沾上血热就化为了液体,光芒快速滑动,包裹住少年的全身。
“叮”
明明那绿枝头环上没绑有铃铛,但当玛丽摇晃它的时候,轻灵的空响就是出现,在以玛丽为中心的五米范围内,恰好涵盖住莱克又不会突兀的影响到更衣间里的其他人。
“咚”
不被布鞋包裹的玉足重踏,响彻灵魂的沉闷为她的舞蹈开启了大幕。
这是玛丽借鉴巫毒萨满而研发出来的独有祈舞,使那空洞的概念具体化,实际化,视其为物,假作是人,献上虔诚,真挚祈求。
动,她的双臂在动,步伐莫测,连影子都在晃动,狂热的身躯被心灵所感染,欣喜的向泰莱神祈祷。
静,她的手脚合并,抬腕低眉,足尖虚点,惊艳舞姿只为世界停留,卑微的向泰莱神诚服。
光与暗在她面前闪烁,一股苍茫恒古的悸动在玛丽所构筑的领域里蔓延,此刻至无所迹的祂降临,为祈祷者赐下怜悯。
“啊”
伴随着声光势的消退,一声迷茫的低吟从逐渐舒缓的躯壳中传出,细嫩白暂的少年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