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萱前来觐见时,侍女正在为三娘子梳妆。听闻白若萱说已找到这桩古怪事件的元凶,她眼睛一亮,急切地问道:“那元凶是何人?”白若萱则神秘地说:“现在我还不能告诉姑母。”
三娘子微笑道:“难道是怕姑母不给你赏赐么?”白若萱道:“姑母说话向来守诺,不过这件事等所有人到场后,我再从头说给姑母听。”三娘子道:“你这丫头精灵古怪,想必又要弄什么花巧了,好,我今日便先将那些政事放放,且遂了你的意。”
白若萱则如猫儿一般伏在她背上,搂着她的脖子说道:“还是姑母最疼人。”
宫殿的花园内一块空地上摆着三张矮几,桉几上摆着瓜果点心。正中那张坐着三娘子与白若萱,下首左侧是苏米尔吉台与王妃珠拉,右侧则是那大喇嘛巴班嘉措、尕布、扎西三人。
苏米尔吉台神色憔悴,王妃珠拉显得十分疲倦,他们对面的巴班嘉措脸色平和,尕布则天生一副笑脸,扎西眉宇间有些忧虑的神情。
三娘子拿起一只金杯,高高举起说道:“诸位,请。”说着将杯中马奶酒一饮而尽。而后她一双妙目扫了在场众人一眼,缓缓道:“今日请各位来,自然是为了灵童的事。萱儿,你便说说这两天你查到了什么。”
白若萱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走至正中的场地上。她头戴金冠,身着华服,阳光照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巴班嘉措摇动手中的转经轮微笑道:“郡主,请问灵童现在何处?”白若萱道:“昨日我见大师可不是这般神情,看样子大师终究还是凡人。”
巴班嘉措道:“灵童关系到本派的兴衰,老僧昨日见郡主胸有成竹,自然不必担心。如今郡主已查得真相。老僧恭贺郡主,当然也想知道灵童的下落。”
白若萱眼眸转动问道:“大师可有父母?”巴班嘉措被对方这么一问,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想了想,而后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道:“老僧不是石头缝里出生的,自然是有父母的。”
白若萱道:“那大师的父母现在何处?”巴班嘉措道:“老僧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在场众人见白若萱问的古怪,心中均是疑惑。
白若萱忽然走近巴班嘉措眼中露出凶光,伸手准备抓他喉咙说道:“我现在送大师去见你的父母,你可愿意?”那中年喇嘛扎西站起说道:“郡主这是何意?我们未曾得罪郡主,郡主为何要与我师父为难?”
三娘子也觉得侄女方才言语太过无礼,眉头微皱说道:“萱儿,你到底想说什么?”白若萱道:“我只想问上师愿不愿意见父母而已,并无恶意。”
说着她转面对王妃珠拉说道:“王妃,这个老和尚要夺走你的儿子,让你和儿子从此再也不能相见,我现在替你将他杀了可好?”
珠拉摇头道:“郡主不可。我那苦命的孩子现在还不知在何处?就算这个人想带走我儿子,我也不想郡主杀他。”
白若萱哈哈笑了起来道:“果真如此么?你与儿子不能相见是生离,而上师与他的母亲已不能相见,是死别。”说着她转面问巴班嘉措:“大师精通佛法,敢问佛法能化解人世间的生离死别么?”
巴班嘉措胡须微微颤抖,摇头道:“一念缘起,一念缘灭。世间因果,皆有缘由。我与母亲死别是缘,而王妃与爱子生离亦是缘。”
白若萱道:“很好,我已经知道大师的答桉了。”说着她看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而后缓缓道:“各位一定都想知道谁是掳走的元凶。那我便将这个事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首先,王爷家的世子不是被鬼怪掳走。”说着,她拍了拍手掌。
一名护卫牵出一只猴子,这猴子身上穿着件绿色的夹袄,头戴小帽,两只眼睛骨碌碌转动。三娘子见那小猴颇为有趣,说道:“萱儿,你该不会说元凶就是这个小畜生吧。”
白若萱道:“姑母它自然不是主角。它只是这起事件的帮凶而已,在掳走世子计划中,主谋有一个,便是王爷家的管家巴丹,而帮凶有两个,一个是这小猴子,另外一个就是世子的乳母切让。”
听到帮凶有切让时,苏米尔吉台登时火冒三丈,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说道:“好啊,这个贱婢居然伙同贼人绑架我的儿子,我绝不能饶她。”
白若萱看了对方一眼说道:“王爷,你错了,她是受人胁迫。”苏米尔吉台道:“你是说是巴丹威胁她?”白若萱点点头。苏米尔吉台道:“我那天打的她死去活来,可她为什么不说?”
白若萱道:“因为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说着她拿出手绢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些细毛。说道:“我刚才说到掳走世子的计划。对方之所以要设计这个密室失踪,是因为王府守卫森严,要从守卫森严的王府带出世子就只能设计一起离奇的事件。
切让与世子玩躲藏游戏,因为屋子里有一只猴子,世子自然而然的被吸引。这样以来就无形中掉入他们设计好的圈套。世子被这猴子用麻药迷晕后,放在对方事先准备好的篮子里。通过屋顶的通风口将世子偷出。因为是白天,那屋顶上又有树荫覆盖,自然没有人发现这件事。屋内的门栓也是这只猴子关上的。
做好了这一切,对方下一步就是将偷出的世子再伪装成一只猴子的模样,而后再交给耍猴人带出城去。这个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可是他们失算了,因为这只猴子的一些毛发被我找到了。
所以在姑母派出的卫队封城后,那耍猴人无法将世子带出。这样以来,如果耍猴人被发现,那么他们前面所做的努力就付诸东流。故而要除掉耍猴人。”
苏米尔吉台问道:“可当时管家和我在一起,他不可能去杀掉耍猴人。”白若萱道:“这就要说到第三个帮凶。”
喇嘛尕布道:“第三个帮凶,既不是切让也不是这猴子,那是?”白若萱微笑道:“这里容我买个关子。这第三个帮凶杀了耍猴人后就消失了,而且谁也找不到。”说着她又让一个护卫拿出一个账本来。
她翻到一页上面写着一个叫龙吉的名字。她指着龙吉这个名字,说道:“这个账本是耍猴人所居住的客栈里的。这位叫龙吉的客人始终带着一个黑头罩不以真面目示人。在那客栈一连住了好些天,到底为什么?
那是因为管家要用龙吉的名字来虚构出这样一位客人。客栈的伙计告诉我,说龙吉在耍猴人入住之后就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他其实对我说了谎,来人将那伙计请上来。”
两名护卫带着那伙计走了上来,他一见到白若萱便不住磕头,眼里充满了惊恐。白若萱道:“现在你还肯不肯说实话呢?”
那伙计鼻青脸肿,可怜兮兮的说:“愿意。那天我的确骗了贵人,因为那耍猴人是在我们店内死的,在他死前,那个带黑头套的人的确去过的他的屋子。掌柜的为了息事宁人,才不许我将此事说出。”
白若萱微笑道:“很好,带他下去。管家煞费苦心的虚构了龙吉这个人,为的就是制造一个不存在的凶手让我们去找,可是他却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他偷了王爷的刀,用王爷的宝刀去杀人。这很明显在误导我,王爷才是这次事件的元凶,就算王爷是元凶,他绝不会用一把暴露自己身份的凶器去杀人。
而后我将这事告诉了王爷,王爷当晚回去也犹豫不决,后来管家就上吊而死。让我们以为他是畏罪自杀的。实际上管家是被人谋杀的,在管家的后背一个梅花形状的伤口。而上吊是假象。真正杀管家的人与杀耍猴人的凶手是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
说着她走到王妃珠拉身前,用一根手指指着她。珠拉脸色苍白,睫毛微微颤动。她说道:“郡主怕是在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是杀害管家和那耍猴人的凶手?我疼爱自己的儿子还来不及,为什么会做这么荒唐的事?”
三娘子也听得一头雾水,说道:“萱儿,前天她和苏米尔吉台一齐来觐见我的,那时她的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只有孩子被丢了她才是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你说珠拉是元凶未免说不过去吧!”
苏米尔吉台也不解说道:“郡主,我的妻子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我想你一定弄错了。”白若萱转过身去,幽幽道:“姑母,王爷,你们都被王妃骗了。前天,王妃的确与王爷一同出现,而世子也是在那时失踪,整个事件自然不会直接与王妃有所牵连。
然而,在管家的死才让真凶显露出来。王妃这么做的动机很简单就是她不忍与儿子分别,才与管家设计出这个诡计来。”
珠拉澹澹地说道:“郡主认定我是凶手,可我没理由杀管家,就算我要杀管家,只要给王爷说一声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亲手杀他,去做这么冒险的事?”
白若萱回过身来,看着珠拉,她眼中露出得意的神情来。白若萱缓缓道:“你有杀他的理由,而且管家一死,这件事就死无对证了。”珠拉看着苏米尔吉台说道:“王爷,郡主这是在污蔑我!”
苏米尔吉台握着妻子的手而后向三娘子道:“哈屯,我和妻子回去,不想听这流言。”三娘子站起身来,说道:“萱儿,这件事你已经做的很好,如此离奇古怪的事真难为你能查的水落石出,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白若萱想了想缓缓道:“我想让姑母答应我,晚些时候再放世子去西藏做灵童。”珠拉听到这话时,心头微微颤动了一下,忍不住流下泪来。
未等三娘子开口,尕布、扎西一同站起说道:“郡主这是何意?”白若萱道:“方才我问过上师,上师已经允诺了。”
尕布与扎西大为不解,这时巴班嘉措起身向三娘子行了一礼缓缓道:“钟金哈屯,老僧这就与徒弟们回西藏去,等王爷的世子与他的母亲缘尽之时,老僧再来吧。”
三娘子点了点头,只见巴班嘉措转身与弟子离去。苏米尔台吉转过身来向白若萱问道:“郡主,我儿子现在何处?”珠拉泪眼朦胧,几乎忍不住要脱口而出。
白若萱向她摇了摇手,而后微笑道:“王爷你回家睡上一觉,相信世子很快就能回到你的身旁。”苏米尔台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珠拉却说:“王爷,一切都是神的恩典,我们走吧。哈屯,我们告辞了。”
望着苏米尔吉台与妻子远去的身影,白若萱陷入了沉思,心道:“我这么做到底对么?”这时,微风拂过,一只手掌轻轻地按在她肩头,只见三娘子柔声道:“这是怎么了小傻瓜?后悔你刚才向我的请求了?”
白若萱摇了摇头,可在她心底清楚的知道,是该将一些秘密永远地隐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