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隆默默地听着安德鲁的诉说。
这位封臣向他讲述了半天有关家族荣耀、贵族尊严之类的事情,总之在他看来,由阿尔达的政务院来管理拜尔丁实在是有失加纳德家族的体面。
“安德鲁”
年轻的伯爵方下刀叉,看着自己的封臣。现在他的心里还是蛮欣慰的,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从安德鲁男爵的语气中可以感受得到对方并不是伪装。自从去年遭受背叛后,麦隆就学会了分辨他人言语中的真实意思。
“加纳德家族还有你这样的人效忠,实在是太幸运了。”
“伯爵大人,请不要这么说,瓦伦家族绝不会违背祖先的誓言!”
“我高兴并感谢你的忠诚,但是,我并打算改变现状。”
麦隆的话并没有超出安德鲁的预料,他早就猜到十有会是这个结果,但是他的内心还是有所不甘。
“为什么?您就这么看着自己被架空吗?”
“呵呵,架空?其实我从继位以来就没有亲自治理过领地,不是吗?”
听到主君这么说话,安德鲁脸上一红,虽然他知道伯爵针对的是叛臣安其罗等人,但心里也涌出一阵愧疚感。自己虽然忠心有余,可是平日里过于醉心武事,对布图雅城内发生的事情关注太少,连安其罗等人悄悄地架空主君这种事情都没有察觉出来。
一听到别人推荐自己去南方作战,自己连想都不想就兴冲冲地去了,要是自己能多留点心思,也不至于要假手外人来平定叛乱了。
安德鲁低下头说:“作为您家族的封臣,我负有很大的责任,请您惩罚我,伯爵大人。”
“不,安德鲁,我没有要追究你责任的意思。终究还是我自己太年轻,被安其罗等人轻而易举地操纵。”
麦隆摇着头说:“安德鲁,想想现在的情况。这几年来,安其罗他们在拜尔丁上上下下都安插了自己的人,等他们败亡后,这些人抓的抓,跑的跑。如果没有阿尔达派人过来,恐怕拜尔丁很快就会进入到混乱无序的状态。再说了,你回来这几天,难道没有发现我的领民们比以前生活更好了吗?”
安德鲁男爵微微颔首,通过这几天所见,至少布图雅城内是比以前更好了。
麦隆继续说:“而且加纳德家族名下的产业不但没有丝毫损失,反而在拜尔丁的技术支持下增添了不少,赚到的利润比之前增加了数倍,甚至超过了前年领地里的税务收入。”
“呃那恭喜您了。”
“安德鲁,我劝你也投资办厂,否则等到工厂越开越多后,恐怕来钱就没有现在这么快了。”
“谢谢您的好意,我会考虑的。”
“而且保罗对我给足了尊重,拜尔丁的任何决策都会询问我的意见,每个季度的税收情况都会让我过目,税金的每一笔支出都会让我知晓并同意,想想历史那些和我有着类似遭遇的人,哪一个不是赶跑了狼又请来了虎。”
安德鲁暗自腹诽,要是您多说几次“不”,恐怕格莱曼伯爵就不会这么尊重了。
却听见麦隆说:“还有你,安德鲁,明天就回自己的封地看看吧。那四个叛徒的封地都被褫夺了,在我的同意下,湖心镇向这些地方派驻了事务官直接管理,唯独你的封地一点都没变,仍然是由你的家族继续管理着,里面的税金和产出都丝毫未取。”
这倒不用麦隆说,安德鲁已经从与家人的书信往来中确认了这点。
“是的,这一点我非常感谢格莱曼伯爵,但是”
“好了,安德鲁,现在的局势你应该清楚,且不说我和保罗是血誓兄弟,单单是现实中的威胁,就逼着我们不得不拧成一股绳。”
安德鲁猜测着说:“您是说肯特家族吗?如果任凭那位臭名昭著的马尔茨肯特上位,对于西北各领而言却是是个灾难。”
不料麦隆却摇了摇头,“不,这的确是一个迫在眉睫的威胁,但从长远来说,不仅仅这一个。安德鲁,你去了一趟南方,对王国、乃至整个大陆的局势,都有哪些看法呢?”
麦隆的话让安德鲁略微惊讶,他没想到伯爵会问他这么“高深”的问题,这位小大人尚且没有成年,而自己也仅仅是个下级贵族,两个这样的人讨论什么王国局势、大陆风云之类的事情,怎么想都有些滑稽。
“伯爵大人,我咳!”
安德鲁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前往南方只是想满足自己的沙场夙愿,还没想过这种问题。
“把你所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例如说,你认为南方的叛乱多久能平定?”
安德鲁皱着眉头,似乎是在犹豫,良久才说道:“说实话,我认为平叛的过程可能可能会比较曲折。”
“为什么?”
“且不说贪狼大公本身实力强大,我在王都时,大家私下里都在传言大公的背后似乎还有国外势力在支持他。而且南方传来很多坏消息,似乎那些忠于王室的领主已经被收拾了。”
“也就是说,王室军队会在南方和叛军胶着上一段时间?”
“极有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哪怕王室汇集了各地的勤王军队?”
“追随贾尔斯的领主也不少”
听了安德鲁的话,麦隆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眼睛盯着跳动的烛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直以来,我们国家中最强大的力量就是王室了,国王陛下是众领主之间至高无上的仲裁者,是我们共同效忠的对象。用以维系这股忠诚的,除了先辈们在受封时立下的誓言,还有陛下手上的剑和盾,陛下的剑比我们的剑都锋利,陛下的盾比我们的盾都坚实,他掌控着王国中最强大的力量。”
“您的意思是?”
“如果这样一股力量都被长时间地牵制在某处,那么说明这个国家即将或者已经失去了秩序,因为维持秩序的力量在衰退,哪怕这股力量仍旧是最强大的,但却以别人看得见的速度在衰退。”
安德鲁瞪圆了两只眼,饶是他上过战场,也被麦隆的一番话惊住了,这实在是太不敬了,而且还是从一个十五岁少年的口中说出来。
“加纳德大人,您是说奥尔多会走向混乱?”
“我是这么认为的,就拿西北海湾最近的事情来说,如果王室还如同历史上的那般强大,两个派系还会兵戎相见吗?不,不会,百年之前,领主们有了纠纷会自顾自地大打出手吗?而且王室的反应也不会这么慢,连你都知道消息并返回了西北,可来自王室的正式态度却没有一星半点。”
麦隆盯着安德鲁的眼睛,小声地说:
“王室在犹豫,王室在观望,王室担心手中现有的力量无法迅速摆平这一切,进一步暴露自己的虚弱。”
“所以,安德鲁,我们需要和志同道合的人待在一起,在乱世到来之际保全自己,越是紧密,越是安全。”
年轻伯爵的一番话,让安德鲁感慨万分,看样子自己的主君在遭逢大变后成长了不少,先不说他的话正确不正确,至少自己呃自己就没想到这一层。
“加纳德大人,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在湖心镇呆了一段时间后,我就有种预感,我的那位盟兄似乎要似乎要建立某种“新秩序”,姑且用这个词儿好了,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确切形容它。而我们拜尔丁,应该好好地利用先期优势,在新秩序中占据重要的位置。”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