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正带了莫水灵来见皇上。
皇上得知丁继武在中牟倒行逆施的恶行之后,不由勃然大怒道:“这丁继武若是果真如此,岂不是死有余辜,也辜负了朕对他的一番期望与信任!冯总管,马上刷一道圣旨,将丁继武革职查办,押解回京交由刑部审理!”
冯朝英道:“是。”
莫水灵跪倒在地,叩首出血道:“谢圣上隆恩。只要能为姐姐昭雪冤情,小女子就是为奴为婢也报答不了圣上之恩德……”
皇上幽深的眸光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笑眯眯道:“姑娘言重了。朕干吗要你为奴为婢啊,这样岂不是太唐突佳人了?赶快平身吧!”
皇上行事干练果断,刑部的人办事亦是雷厉风行。
凌云、徐直等人领了圣旨,带领侍卫连夜赶奔中牟府,与杨振等人汇合。
次日即抵达丁继武的府邸,当堂宣读了圣旨。
丁继武如雷轰顶。突然降临在头上的噩运使他一时茫然失措。昨天他还沉浸在温柔乡里,其乐融融;今天他却要被带上冰凉的枷锁,锒铛入狱!而且等待他的,将是一条万劫不复的不归之路!
当如狼似虎的侍卫一拥而上、将他锁链加身的时候,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拒捕的念头。
但他刚刚萌发了这种想法,他身边的心腹侍卫刘刚已经先他一步而付诸行动了。
刘刚一式“白虹经天”,矫捷的身形像是一只迅猛的鹰隼,拔地而起,长剑扬处,砍倒两个抓他的侍卫,一鹤冲天,直向门口飞去。
好快的身手,令两旁的人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只是他以这个优美的动作刚刚飞出大堂,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身形又倒着飞了回来,以一个“屁股向下、平沙落雁式”的狼狈姿势,“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接着凌云从外面走了进来,下颌微微扬起,满脸的鄙夷与不屑。
刘刚一个“鲤鱼打挺”,腾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颤声道:“你是谁?”
杨振眉毛一挑道:“瞎了你的狗眼,连凌统领都不认识?”
“凌统领?……”刘刚心里不自觉地一阵抽搐,“原来你就是凌云?……今天算我碰上了霉头!”
倏的扬起长剑,摆开了一副以死相拼的架势,横眉怒目道:“姓凌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出招吧!”
凌云目光睥睨地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凭你也配?”
刘刚大怒,一式“涛走云飞”,长剑直袭过来。
凌云甚至连剑也没拔,他身形辗转,犹如浮光掠影一般,砰砰砰,看似潇洒随意的几个动作,已将刘刚打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刘刚这才意识到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昔日曾经自恃功强的自己,在强大的敌手面前,原来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刘刚思想略一松懈,立刻给了凌云以可乘之机;他长剑轻灵,轻轻一搅,一式“花开花落”,便把程刚的长剑给卷飞了去,正正插在了大厅的天棚之上。
刘刚惊惶失措之下,凌云手中长剑顺势一递,冷森森的剑刃已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刘刚面如土色,不由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上,颤声道:“凌统领手下留情……”
凌云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层讥诮的笑意;他失望地摇了摇头道:“我原本以为你虽然助纣为虐,为非作歹,但仍然不失为一条硬汉,没想到却这般熊包!”
扭过脸去不屑再看他,只吩咐左右把他拿下。
两厢侍卫正要上前,那高高悬于天棚上的利剑不知为何忽然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正插在了刘刚的后背上!
巨大的贯力作用使的利剑透心而入,淋漓的鲜血如喷涌的泉水般射了出来,溅了一地,也溅了他身边的丁继武一身,一脸。
刘刚惨痛地嘶叫一声,脸上的肌肉痛苦抽搐着,身子如风中凌乱的枯叶般瑟瑟作抖着,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此时的刘刚,倒在地上依然气息未绝。弥留之际,莫秋灵自杀前那近乎崩溃的、诅咒的话语又字字清晰地萦绕在他的耳边:
“刘刚,你这个助纣为虐的狗东西,要不是你在一旁煽风点火,挑拨是非,我也不会沦落至此!我只恨自己生为女子,杀不了你——哼,人不报应天报应,总有一天你会遭到天谴的!……”
迷迷朦朦的,他似乎看到莫秋灵浑身是血,瞪着一双充满怨恨的沥血的眸子,一步步向他逼迫过来……
刘刚被骇得面如死灰,连声叫着:“不是我,不是我……你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
他惊悸般喃喃着,瑟索的身子忽然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然后便不动了。他临死前那个可怕的神情,使得在场每一个人都心有余悸。
凌云目光清冷地瞥了他一眼,有些怜悯地摇了摇头道:“真是‘人不报应天报应’!”
此时的丁继武脸色惨白,眉毛凝成一团,两只空洞的眸子就如失去焦距一般,茫然望着前方。无数种可怕的预想在心头缠绕着,犹如一条毒蛇般缓缓爬过心头,只令他毛骨悚然,倍感觉绝望。
从眼前刘刚这喋血满地的场景,使他联想起了另一个触目惊心的喋血场面:
那是数日前的一个晚上,当他心怀鬼胎地闯入囚禁莫秋灵的房间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具狰狞恐怖的、血淋淋的尸体!
之后一连几天晚上,他都在做着同一个噩梦。梦境里,他看到莫秋灵只是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角噙着不可捉摸的怪异的笑容,却不说一句话……
他生平以来第一次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尤其当他听到一旁的凌云冷冰冰说出那句“人不报应天报应”的话时,更是心悸。
他只觉的头在轰轰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京城。刑部大堂之上。丁继武一身囚衣,低垂着眼睑,神色颓废地跪于大堂前。
在他身边跪着的还有莫水灵,吴二一家——包括吴二之兄及其父母,以及丁继武涉嫌贪污受贿、夺人田地的几个事主与证人,还有丁继武府中的几个参与迫害莫秋灵的家丁侍卫。
吕文正让人给丁继武看了莫秋灵临死前留下的那封血书,又让其他证人与之一一对质;随之一拍惊堂木,“丁继武,现在人证物证齐全,你还有何话说?”
丁继武自知大势已去,再抵赖也没用了,不由心灰意懒,垂头丧气道:“罪臣无话可说。临死前,罪臣有个请求,还望吕大人成全。”
“你说。”
丁继武默然道:“我只想再见见我的父亲……”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吕文正颇为动容,沉吟了一下,终于点点头。
话音未落,丁进之踉踉跄跄奔了上来,与儿子抱头痛哭。
他刚刚由管家丁玉荣口中得知儿子被刑部审讯的消息,不由惊慌失措,急急忙忙命人备轿,风风火火赶到了刑部大堂。
却说丁进之哭罢多时,止住眼泪;又把脸转向吕文正,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道:“吕大人,小儿年少无知,偶尔犯些过错也是在所难免;何况那姓莫的女子是自尽而死,并非小儿所害,小儿纵使有错也罪不至死,看在你我同朝多年的份上,就留他一条性命吧!”
丁进之与吕文正虽然同朝为官多年,却一直势同水火,彼此何曾给对方一个好脸色看?今日若非是儿子命在旦夕,他自己又心慌意乱,失去了主意,又怎么会低声下气地向吕文正求情?
吕文正道:“丁大人,丁继武除了霸占民女,逼死人命之罪;还有贪赃枉法、夺人田地之罪,桩桩件件,皆是罪证确凿。徐先生,把证词拿与丁大人看。”
丁进之颤抖着手接过证词,勉强看了一遍,只觉得一股凛凛寒意从头顶一直冷到了脚底;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缓了半晌才算把自己凌乱的思绪一点点收拢起来,强打精神道:“吕大人,难道小儿就非死不可吗?——不……不行,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吕文正冷笑道:“丁大人,本府此次调查案件,就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本府若是徇情枉法,饶恕了丁继武,既有负圣恩,也对不起那些冤死的亡魂及活着的苦主。
“何况丁继武自任职中牟知府以来,不但不思为朝廷效力,反而贪赃枉法,血肉乡里,民愤极大;现在又霸占民女,闹出人命——这些罪行实是十恶不赦,死有余辜!本次本府判他斩刑,已是从轻发落了!”
说罢脸色一沉,吩咐左右,“来人,把丁继武推出去,斩首!”
两厢如狼似虎的侍卫哗的一下拥了上来,不容分说架起丁继武推推搡搡往外走去。
丁进之哭声叫道:“继武!继武!……”像就疯了似的踉踉跄跄冲上前去,想要拦住行刑的侍卫。
一旁的凌云见状,一式潇洒的“飞云乍起”,轻灵飘逸的身形在空中几个辗转,已拦截在了丁进之身前,清峻的脸上泛起一层冷色,“丁大人,请不要妨碍公务执行!”
事不关己,关心则乱。丁进之此时已完全乱了方寸;在那一刻,他想过去找皇上求情,也想过去找自己的义兄何禹廷帮忙,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忽然感到了平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无助与挫败。他满眸猩红,语无伦次道:“不要,不要……求求你们,千万不要杀我儿子,不要杀我儿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