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我再问你一次——你现在是执意效忠于那个昏君,不肯回心转意了,是么?”
见凌云执迷不悟,李瑞允恨得牙痒痒,眼睛里透出的冷冽几乎要凝固成实体,继续不死心地问道。
凌云瞅了他一眼,沉声道:“这与我效不效忠圣上无关,只说我与你之间,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因为你是天枭,我是麒麟,而天枭麒麟乃前世宿敌;这辈子更是仇深似海,势不两立,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天枭麒麟,前世宿敌……”
李瑞允喃喃重复着这句话,锋锐的眸光直直逼视过去,“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典故的?”
“听李帮主的意思,也知道这个典故喽?……”凌云心思敏捷,立时不失时机地反唇逼问。
“不错!数年前,李某有一次在京城里遇见铁指神算葛先生……”
话及一半,李瑞允忽然回过味来,立时打住,带着几分浮动的怒意狠狠剜了凌云一眼,“凌云,你可真厉害,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还没有忘了套我的话吗?在这里到底是我审你,还是你审我啊?……”
“随便怎么都可以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你自己要说的,又没有人逼你——”凌云带着几分戏谑斜眼看来,似笑非笑。
“凌云,你敢挑衅我,是不是逼着我现在就杀了你?”一不小心又被凌云将了一军,李瑞允不由恼羞成怒。
腰间长剑铿锵而出,像一条白绫穿透空间,倏然探上了凌云的前心。
凌云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李瑞允血色的剑刃吐着冷戾的寒芒,正指着他的胸膛。两人滞立如柱,凝然不动。
杀机汹涌,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的空气在整个大厅里弥漫。
“呵呵,你随便。你为刀殂,我为鱼肉,反正凌云如今在你手里,杀剐存留还不都是你李大帮主一句话么?”
凌云率先打破了僵局。他微微颦了颦剑眉,满眸尽是不屑。
李瑞允不错眼珠地瞅着他,忽然就笑了,那笑毛骨悚然,直令人不寒而栗,“你想痛痛快快去死,做梦吧!”
说着慢悠悠收回了宝剑。
他凑前两步,唇角狎昵地贴近他的耳际,声音细若蚊蚋,“凌云,难道你忘了上次在青龙山庄的时候,你我之间还有件事情没有完成吗?当时在那么关键的时刻,你却让我罢手,故意吊我的胃口,还花言巧语骗我去京城取什么龙凤玉符……结果是赔了人又折兵,真是扫兴啊!
“多少时日来,李某一直耿耿于怀,没想到上天垂爱,又拱手送给我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唉,没办法,有时候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啊!”
“你……”凌云脸色有些苍白。他嫌弃地往回侧了侧身形,咬着牙道:“李—瑞—允—”
瞅着凌云几分惊慌与抗拒的神情,李瑞允眼皮跳了跳,一种怪诞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一刻,他充斥着恶兴趣的心理似乎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有句话叫做杀人诛心——凌云,你现在害怕了吧?所以赶紧跪下来求我呀,只要你能打动我……”
凌云的心不觉沉落下去,仿佛被野兽锁定,许久没有说话。然后他带着几分鄙夷瞄了他一眼,凉凉地笑了起来。那一刻他仿佛看透了对方的心。
“杀人诛心,说的真好啊!可是李瑞允,你知道吗,凌云的心如今已经死了——对于一颗已死的心,就如一个死了的人,任你怎么折腾,其结果都是一样的;反而是李帮主你自己,却要仔细着点,小心不要被反噬了!”
“反噬,什么意思?……”李瑞允的心不自觉地悸动了一下。
“什么意思,李帮主是聪明人,怎么会问出这么幼稚无聊的问题来?”凌云嘴不饶人,不忘了趁势揶揄他一番。
此时凌云早已豁出去了,心想:“反正免不了一死,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奚落李瑞允一番;最好把他气得半死,也不枉今日来此一行了!”
“上次在刑部尚书府吕大人的书房里,李帮主难道没有经历过么?”他斜睨了对方一眼,随着轻哼带着一抹不甘,“唉,好可惜,看来那个炸药的威力还是不够大,没有当场炸死你——否则李帮主怎么会这么快就忘了呢?”
“凌云,到了现在你还没忘了不遗余力地折损我哪!”李瑞允眉头挑起,一双阴鸷的眸子眯了眯,幽幽道:“凌云不愧是凌云,到哪儿都是一点亏都不吃啊!”
“你知道就好。”凌云凉薄地望着他,继续雪上加霜道:“而且我再奉劝李帮主一句:有得必有失,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不要因小失大哦。”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大丈夫受杀不受辱,凌云沦落到今天这种田地,或是天意,亦无话可说,是杀是剐只凭你处置;可是李瑞允,如果你想有进一步的要求,劝你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后果,到时候可不要后悔啊!”
“凌云,到了现在你还这么硬气,你这是在要挟我么?”
“随便你怎么说好了,如果李帮主觉得不解气,大可以一试。但凌云也不是任人欺凌的主儿,只要给我一点机会,就会让你万劫不复!……”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沉,很慢,每个字说起来都很费力;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凌云,算你厉害。既然这样李某人就尊重你的意见,给你个痛快;这样大家也都好过,是不是?”李瑞允嘴角抽了抽,无可奈何道。
凌云仰起头轻轻吐出一口气,“如此多谢李帮主成全,凌云在此谢过了!”
“我要杀你,你反过来还要感谢我么?唉,听来这可真是世上最大的笑话了!”李瑞允脸上露出苦笑不得的神情。
凌云浅浅轻慢地一笑,没说什么。
“好吧,不提这个了。”李瑞允有些惋惜地轻噫一声,“唉,说真的,像你凌云这样人品一流的人物,我是真的不舍得就这么杀了啊,可是你自己却至死不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原本平和的脸色瞬息冷戾,转过脸吩咐李之山道:“李统领,带他下去!”
李之山喏了一声,冲左右一挥手。
两厢侍卫“哗”的拥上前,不容分说押起凌云推推搡搡往外面走去。
“放手,我自己会走!”凌云似乎不习惯被这样狠厉粗暴的对待,他暗用内力挣脱他们,头也不回径自往前走去。两旁的侍卫急忙跟在后面。
在御书房门口,与匆匆忙忙往里走的何禹廷正好撞个满怀。
“住手,快住手!我……我有话说!”何禹廷的身体不自觉地瑟索了一下,下颌线条变得紧绷,颤声道。
李之山愣了一下,回头望向李瑞允。
“好吧,先等等。”李瑞允冲着李之山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然后悠哉悠哉转过脸,望向何禹廷道:“何大人,你怎么还没回去啊?不知道何大人匆匆回转,有何见教?”
何禹廷脸色晦暗,用手指了指凌云,吞吞吐吐道:“李公子,能否暂缓行刑,容我与……与犬子说几句话……”
李瑞允望望满面惊惶的何禹廷,又回头望望神色冷漠的凌云;在那一刻,他仿佛又寻觅到了规劝凌云回心转意的契机。
“好吧,怎么说你们也是父子,我就让你们做个道别罢。”他散漫扬眉,懒洋洋道。
“而且说句不怕你们见笑的话,李某人曾经也做过几年的侯爷府大公子,现在面对着真正的侯爷府大公子,真的是感慨颇多啊!
说着他轻噫了声,胸腔漫出一声暧昧的笑,“怎么说何大人也是李某人曾经的父亲大人;这么说起来,志超,我们应该还是兄弟呀!李某虚长你几岁,应该不忝称呼你一声弟弟了,对不对啊?”
“志超”是凌云的字,是当初他的养父凌遇岫亲自为他取的,能这样称呼他的人自是非亲即友;如今却从李瑞允嘴里说出这两个字来,任谁听了都觉得格外别扭,甚至刺耳。
“既然是兄弟,又何必自相残杀;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啊?志超,我的好弟弟,哥哥劝你还是赶紧迷途知返罢,只要你能回心转意,你这个当哥哥的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李瑞允没完没了,继续尽其所能地打趣挖苦他。
“李瑞允,你要不要脸,瞎套什么近乎,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无耻的人吗?”瞅着李瑞云满脸调笑的神情,凌云剑眉一扬,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唉,这可真是热脸去贴冷屁股啊!父亲大人,您老人家可都看到了,李某人一片热忱,我的这个弟弟却毫不领情,一直对我冷言冷语——唉,真是让人齿冷心寒啊!”李瑞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何禹廷。
何禹廷嘴角抽了抽,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李公子,您千万别生气。他就这脾气,权且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再同他好好谈谈,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