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的风向突然变化,让医院领导也有点始料未及,开除张林的决定自然受到动摇。
夏院长回来,他去探望李珊医生,送去花篮和慰问金,叮嘱李医生养好身体,思想上不要有负担,这种事情是意外,不要影响从医的信心。他表明,医院任何时候都是她坚强的后盾。然后又宽慰李珊,张林的事情,医院会酌情处理,让她放心,一定会公正,不会草率行事。
夏院长召开了专项会议,在会上颇有感慨地说:“大家都是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没有对和错,我想说,要是把张林换成我,我也会冲动。他殴打病人家属,既违法又违反医院纪律,肯定要处分,但是这种事情我们要个性化处理,具体事情具体分析,不能草率行事。如果开除,太重了,又不是犯罪,也不是恶性责任医疗事故,草率的开除,说不定这孩子一生就毁了,对其他年轻医生的职业观也会造成恶劣影响。舆论这东西,一阵风,你看,昨天是西风,今天就是东风了,昨天我还全是谴责医生打人的,今天又是谴责病人家属了,所以,舆论这东西,就像鼓风机,你把它摆到哪,它就朝哪边吹。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又不得不向舆论低头,上级主管部门也一样,都有难处。我看这样吧,从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出发,要惩罚张林医生,他犯错误了,但也要保护我们年轻的同志,他的错误不至于要将他驱离我们的团队,这样吧,现在也没有舆论压力了,我们的决定更能发自本心。罚款!罚三个月的基本工资,再全院通报批评,怎么样?”
“这样最合理了,我同意!”韩主任表态,其他几个大科主任也表态同意。
孙院长还想坚持:“夏院长呀,处罚这样轻,相当于给了某种暗示和鼓励,所有人以后都这样,受点委屈就动手,那还了得,我们不得天天处理打架的事?”
“是呀!不杀鸡儆猴,以后怕是难管理呀?”另一个副院长对决定也不满。
夏院长摆摆手:“他们都是医护人员,不是鸡,也不是猴;这也不是一点委屈,这委屈可大了;张林的事件是个案,极为特殊的个案,别人想仿效都仿效不了,有胆量动手的毕竟少数嘛。老孙呀,你不是说舆论压力吗?现在天天有人打电话到院办,询问张林处分的事,过轻,难以服众,过重,顶不住舆论压力呀。”
孙院长还想反对,也找不到理由了,这叫什么事情,哎,算了,算了,倒是我老孙成了里外不是人。
“行!同意。”孙院长有点泄气,其他几个副院长看夏院长很坚持,也不好反对。
夏院长语重心长地说:“我们一直讨论的是如何处罚张林,却忘记了李珊,她是整件事的受害者,怎么维护李医生的尊严和权益,我们得好好讨论,这次是张林用极端的方式维护了李医生的尊严和权益,以后发生这种事情,还要医生自己或家属用极端方式去维权吗?我们该怎么做?是保护好自己的医生,坚决抵制歪风邪气,还是为了平息事态,完全不顾医生个人的尊严和利益?这件事的受害者不是李医生一个人,全院的医生护士都是受害者!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好好反思一下,包括我自己。”
张林处分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罚款三个月基本工资,全院通报批评。同时,李医生在诊治过程中无任何过错,受到家属的殴打,除了打人家属应有的道歉赔偿,医院给予一个月的带薪假,补偿三个月的基本工资加全院平均奖金。
五天的时间很快,周六的下午,杨平带大家把张林接回来了,开始正常上班,这件事情才总算平稳地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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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教授忙了一上午,刚刚到办公室坐下,准备休息一会。
苏南晨拿着会诊申请单,找苏教授签字,苏教授看了一下:“承认别人优秀是件困难的事情,有时候比承认自己的不足都难,但是你做到了。”
“他的手术的确做得漂亮,可以说,在叶教授之上,甚至在罗伯特教授之上,这个病人应该由他来主刀,病人才二十岁,职业生涯还很长,而且病人非常同意我的建议,请杨医生来做手术。”苏南晨站在苏教授旁边。
苏教授拿起笔,毫不犹豫的签下名字:“恭喜你,遇上这么一位好朋友,可以做终生的良师益友,手术什么时候,到时告诉我,我也去看看。”
“我跟他约了周四上午。”苏南晨说。
“你过来,南晨!”苏南晨走近苏教授。
苏教授在电脑上打开这个病人的磁共振片子:“你看,这个四联损伤,稳定性是手术的核心,不仅要静态的稳定,还要动态的稳定性,他是足球运动员,还是前锋,所以还要保证重建后的韧带强度,手术难度非常高,就算纽约特种外科医院,职业运动员的这种手术失败率也非常高。”
“我相信他没有问题!”苏南晨很自信,自信来自于亲眼所见。
“嗯!”苏教授从不怀疑儿子的判断,能够让他折服的人,一定非同一般。
“只是关教授有些不愉快,本来两个病人都想请叶教授来做的,这个病人我却请了杨医生。”
“没关系,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这是我的意思,我们需要吸取不同人的经验。”苏教授给让苏南晨无需担忧。
“如果这台手术很成功,那个跟腱短缩的也让他来主刀吧,这两个手术都需要极为丰富的经验,极其高超的手术技术,那个跟腱短缩的手术看似简单,其实难度非常高,都是世界顶级的手术。”苏教授建议。
有人敲门:“苏伯伯!”
苏南晨转头:“林浩!这么快上班了?不多休息几天?”
林浩是苏南晨的协和同班同学,两人同时去的美国纽约特种外科医院学习,苏南晨只呆了一年,他呆了三年。
“林浩,你也看看这个病人?纽约特种外科医院目前对这类手术有什么新进展?”苏教授把电脑屏幕转过去。
“这是那个膝关节四联损伤的足球运动员?”
“是呀!”
“这个不是请叶教授做吗?目前美国那边也没有什么新进展,这种重建手术,最终稳定性都不太好,平衡太难掌握了,罗伯特博士这方面研究比较多,南晨是熟悉的。现在有一个NBA球员,四联损伤合并髌股关节不稳,在罗伯特博士那诊治,他评估后认为失败率太高,没有把握,迟迟没有拿出手术方案,这可是运动医学手术的皇冠,什么时候做?我也跟叶教授学习学习。”林浩很有兴趣,这种手术谁都有兴趣。
“这个病人,我请三博的杨博士来做!”苏南晨说。
“三博?杨博士?”医院名气不大,这人更加没有名气。
能够做这手术的医生,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林浩有点诧异。
“这个周四上午做!”苏南晨说。
“叶教授那个也是周四上午,你怎么不请叶教授一起做呀,他很忙?没有两台手术的空档?”林浩十分不解。
苏南晨也解释不清,说:“对,叶教授太忙了。”
“不至于呀?”林浩很疑惑。
“南晨,你先下班回去,我要晚点回去,还有点事。”苏教授又忙起来。
苏南晨到病房,去看这个膝关节四联损伤的病人,二十岁,足球运动员,少有的实力派球员,南都队的主力队员。他正靠把腿搁在床沿,做俯卧撑。
“苏博士!”小哥连忙停止做俯卧撑。
“苏教授已经同意请杨医生来做手术。”苏南晨告诉他。
小哥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太棒了!”
像他这种职业运动员,一般都愿意请叶教授那样的知名专家,很少同意请杨平这样的年轻医生的。
苏南晨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将说服他的草稿在心里修改了好几遍,哪知道只说出几句他便同意了。
“我很想知道,你这么爽快,轻松地同意我的建议,请一个不知名的年轻医生做手术,而不是执着于叶教授?”苏南晨也很想知道答案。
小哥伸出一根手指,晃动:“你错了,他既然能够得到你的推荐,怎么可能没有名气呢?只不过名气暂时限于专业的小圈子而已,在叶教授和他之间,你选择了他,他又那么年轻,说明什么,他一个年轻的天才。没有人会去推荐一个名气不够的年轻人去担当重任,除非这个年轻人有非凡的才能和过人之处。”
“这是目前运动医学里的皇冠手术!手术失败率很高,不管谁来做。”苏南晨觉得他过于乐观。
“我六岁就爱上了足球,但在我十四岁的时候,被诊断为鼻咽癌,那时我认为天塌下来了,事实上没有,后来我到医院做了放疗和化疗,直到现在没有复发,放疗化疗后的身体十分虚弱,但是我改变了它,重返赛场;十八岁的时候,出了车祸,全身多处骨折,十多根肋骨骨折,上肢和下肢,还有骨盆,都有骨折,做完手术,几乎成了机器人,骨盆的钢板现在还在,当时连走路都困难,但我坚信自己可以回到赛场,我有一次做到了;这次膝关节多韧带断裂,很多医生说,放弃吧,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你必须放弃,但是还没有到放弃的时候,我相信努力可以改变这一切。”小哥笑着说。
“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苏南晨必须降低他的期望。
小哥说:“我明白,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会尽百分之两百的努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