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对方很顺摊地接受了他提出的名单资料,就在他以为此事已是板上钉钉的时候,对方却忽然顿了顿,气息有些不一样了。
对方指尖忽地顿在名单其中一个名字上。
少年真君目光憷地一凝,见对方良久不回话,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请问翠微道友可是有什么疑问么?”
“倒也不算疑问,不过正巧我有位交好的小友过去到时与贵族有些交集,正巧也跟这几位交好,想着一块儿说不定还能相互照应。”黎川忍不住抚了抚名册道。
但落在水眬真君耳中就有些别样意味,明明他都还不知道那个所谓交好的人就是宁夏,但修士天然就有着一种预感,修为越高这种莫可名状的第六感就越强。
他有种感觉,这位来使接下来说出的未必是好消息,而且说不定还朝着反向着发展。
他的注意力全在这位玄天剑宗的来使身上,没有注意座下首靠内侧的人闻言脸色忽地一变,又青又白,似是有些惊恐又似是有种刀落下的撕裂感。
一时间会客厅内弥漫着一种莫可名状的气氛,显得空气都有些凝滞。众人分不清这种尴尬以及沉滞是从何处来,但作为不具备什么话语权陪客自然就更不好说什么,俱是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
水眬真君也不愧是执掌蔡家多年的掌权人,便是聊到这个份上他也仍然面色不改地继续这个话题:“还不曾知是哪位小友……某亦不知还曾遇到翠微道友家的小友。”
“说来四年前还得多谢你们对她多加照顾。那孩子脾性内敛、性情敦厚,这些年来我都不知她还有过这么一过往事。若不是今日我追问,兴许还不能知道她与贵族有过这样的交集。”
坐在一旁的青年似是想到什么,但又有些不确定,平素一贯都显得澹定异常的神情也随之变得有些浮躁起来。
“先前两位来接的小友还与她在驻站一会。扶风本也想来的,但恰巧有些事也就不便来了,遂托本座向诸位问个好。”
扶风……这听起来就是那人的名字或是名号。可他们没有相关记忆,似乎曾经交集的那些人里就没有一个叫扶风的。
至于刚才去接这位翠微真君的两人,便就是他的两位孙儿——
水眬真君不由将视线落到自家的两个孙儿身上。蔡炎跟蔡烨认识的人……
接收到祖父询问的目光,蔡炎便是神经再粗大这会儿也自觉有些不对起来,不复往常的大大咧咧,不禁收了收声道:“就是几年前在咱们家寄住过的宁道友。祖父您还记得么?就是宁夏宁道友,她四年多以前曾在我们家寄住过一阵。”
水眬真君作为一族之长,除了要不断精进自己的修为,这些年最操心的自然就是蔡家的前程。事实证明不论是做一宗之长,一族之长,甚至于一支小队的领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太繁忙了,要操心的东西太多,也就不怎么去操心这些细碎的小事。因此当蔡炎给出个这么个名字也没能对号入座,准确找到那应当早就淹没在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好一会儿才有些反应过来。
如今想来……确实好像有这么个名字。长平曾经跟他说过——
而旁边的长平真人作为整件事情的当事人之一,他的记忆显然就深刻许多,脸色忽地一沉。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有不好的预感,直到听到黎川所言,他的脑海竟模湖的显出一个身影,一个早已被他遗忘多时的影子。
只他还不敢确定,因为一旦确定他就必然无法置身于事外,甚至还有可能会引发一个他难以想象糟糕的结果。长平真人倒也不惜自己的一点前程,他更害怕因为自己的一些不当操作导致家族也受到牵连,绸缪许久的大事尽数失败。
“噢?看来我那小友可真得了贵族的不少照顾。”黎川挑了挑眉,语气很是坦然,说的彷佛宁夏真的接受了蔡家不少照顾。但实际上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几人心中才知道。
终于想起来那位宁道友到底是何许人,跟他们家是什么“交情”,水眬真君可谓是一阵头大。
如果真是交情就好了,对方还反复强调宁夏受他们照顾……这不是上门算账是什么?反话吧,这是——
想到那位宁道友跟蔡家的“恩怨”也真的是一摊湖涂事,算不清的,理亏的是他们,就算真算起也是他们的过错,根本就无从辩驳。
但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在这种时候,偏偏就是在这个当头,竟然还这么巧撞上了上宗的人。真真儿是造孽,这叫他们怎么继续下去?他更担心的事这场评定会不会也毁在多年前的这桩往事身上。
水眬真君暗骂当时爱徒以至于都湖涂的自己,竟然还默许了这样荒唐事。殊不知这天地一切也都是明明有报,不是不报或只是时候未到。
但他还不能慌,或许就还有回转的余地,水眬正想说些什么便听到自己那位从来都是令人省心的弟子自顾自就干出一件令人极度操心的事情。
“师尊,弟子觉得名册人选或还需要细细斟酌一番。蒙师尊和族老看重,弟子也在候选人员当中,但弟子自知才疏学浅,且于炼器一道观念着实流于表面,缺乏深度,遂弟子还需多加修行和磨练。”
“名额难得,弟子不才若是取了终归是种浪费,也不利于弟子磨练。还不若将其予以族内的年轻子弟,家族内亦有许多能堪重任的弟子。”
这话是……要放弃内定名额,直接禀明水眬真君以及玄天剑宗来使他放弃族内为他内定的席位——假如蔡家最终真的能通过评定。
他不要了,就是为了向黎川表达一个信号,一个示弱甚至于告罪的信号。
好一招壮士断腕,因为发觉黎川可能会因为他曾经的言行龃龉便立马做出牺牲自己的选择。
难怪扶风对这人这么忌惮。也真的是好狠的心,竟连自己都舍得放天平上随意取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