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一路北上,有赖于临行前的周密计划,路途一切顺利。不过,当圣驾抵达天津时,高务实忽然接到了来自孟加拉的紧急军情——莫卧儿帝国纠集十万大军汹汹来犯!
事情是这样的:在今年年初,莫卧儿帝国的第三代君主,一生顺利的阿克巴大帝,因为军事上在孟加拉败绩,之前的南征中还连续死了两个儿子,回到首都阿格拉之后又与皇太子萨利姆面和心不和,以至于自己的儿子兼继承人居然要拥兵在外,根本不愿意承欢膝下,终于郁郁而终。
阿克巴大帝一死,萨利姆皇太子立刻在自己的老巢比哈儿宣布继位,然后为自己改名为贾汗吉尔——意为“世界征服者”。为了顺利接收父亲留下的庞大帝国,萨利姆立刻点起自己的军队西进阿格拉,占有了这个莫卧儿帝国的都城,名副其实的掌握了政权。
理论上来说,新帝登基,朝堂之上自然要有一番新的气象。不过,现在贾汗吉尔并非没有隐忧,而且这个隐忧按照中国人的眼光看起来还比较离谱:他的长子胡斯劳·米尔扎对他十分仇视。
为何如此呢?因为胡斯劳虽然是他的儿子,但从小是被祖父祖母——也就是阿克巴大帝与其皇后带大的,从小就亲近爷爷奶奶,反倒与生父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当然也谈不上多少感情。
偏偏,由于萨利姆,也就是现在的贾汗吉尔在比哈儿举兵反叛,导致阿克巴大帝的南征计划被迫告终,又在孟加拉吃了一场大败仗,最后竟然郁郁而终。这位阿克巴大帝的孙子对自己的父亲怨恨之极,甚至据说有过“我要杀了他”的话语从其口中说出。
如果这只是一个毫无权势的小屁孩心直口快,贾汗吉尔大概也不会太在意,毕竟现在阿克巴大帝已死,自己作为一个壮年父亲还有大把的时间来缓和父子关系,但是问题就在于,即便胡斯劳还很年轻,可他却并非什么“毫无权势的小屁孩”。
年轻是事实,但他有权。是的,很多忠于阿克巴大帝的老臣、老将在当初萨利姆举兵反叛之后曾经建议阿克巴大帝,让他干脆废黜萨利姆的继承权,隔代指定皇孙胡斯劳继位,而他们都愿意支持胡斯劳。
阿克巴大帝对此也有过动摇,甚至可能暗示过胡斯劳——当然也可能不是阿克巴大帝亲自暗示的,不过即便如此,阿克巴大帝仍然将古吉拉特苏巴的赋税划分给胡斯劳支配(苏巴,相当于省),以示对胡斯劳的恩宠。[注:原历史上阿克巴是将孟加拉苏巴的赋税给胡斯劳支配,现在是因为孟加拉被南疆夺取了,所以改给古吉拉特。]
总之,胡斯劳在很大程度上以为自己将要继承祖父的皇位,并且打定主意要为祖父出气,把自己的父亲萨利姆抓回来杀掉,以惩罚他的不孝和不忠。
然而最终,阿克巴大帝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情况正在快速恶化,恐怕已经不久于人世,此时若废黜萨利姆而改立库拉穆,那么自己死后的帝国肯定要爆发一场内战。
阿克巴大帝虽然病重,但思维依旧十分清晰,他知道在南方德干高原尚未平定,东面的孟加拉地区又冒出一支强大的“明军”威胁之时,莫卧儿帝国一旦陷入内战,那简直是自取灭亡。因此,他否决了种种废立提议,依旧坚持将皇位传给自己那个不孝子萨利姆。
这样一来,萨利姆虽然确实获得了继位的正统性,但原先建议废黜萨利姆的大臣、将领们就尴尬了,尤其是这些里面的重要人物还包括久掌军政大权的曼辛格、阿齐兹科卡等人。
尤其是曼辛格,此人非常特殊。他不仅本人是阿克巴大帝的重臣和大将,还是萨利姆首任妻子的兄长,也是胡斯劳的亲舅舅。曼辛格的妹妹因为眼见自己的丈夫与儿子互相敌视,不久前已经吞服鸦p自杀,希望以此警示这对父子……可惜依旧没什么用,反而导致父子双方都更加认定对方有错,害死了自己的妻子\/母亲,这下仇怨更加难以开释了。
但贾汗吉尔即便顺利登基,依旧不敢对胡斯劳如何,毕竟后者的舅舅曼辛格不仅手握一支雄兵,而且在整个帝国军队中的威望都十分巨大,如果轻易处置胡斯劳,恐怕曼辛格一怒之下甚至敢起兵作乱,到时候谁胜谁负那真是犹未可知。
贾汗吉尔毕竟正值壮年,又因为内部这些问题而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威望,他的心中燃烧着征服的火焰,渴望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伟名,以向天下宣布自己绝不逊色于父亲阿克巴大帝。
正好,朝中不乏有野心勃勃的臣子,他们窥见了新帝的渴望,便开始在耳边低语,怂恿贾汗吉尔以武力来确立自己的权威。他们声称,只有击败强大的敌人,才能让四方敬畏,例如那些在孟加拉地区的南疆军,他们的存在就无疑是对新帝威严的挑战。
这一劝说正好符合贾汗吉尔的需求。
首先,孟加拉人口稠密,土地富庶,当初就是莫卧儿帝国中首屈一指的最大赋税来源地;
其次,自己之所以被国内不少贵族、大臣鄙夷,正是因为此前“勾结”了南疆势力,现在既然登基继位,自然需要征讨孟加拉来为自己洗白;
最后,曼辛格曾经做过孟加拉总督,在当地颇有民意基础,如果自己许诺曼辛格,说拿下孟加拉之后就继续任命他为孟加拉总督,必能稳住这位帝国大将,甚至因此不再“包庇”胡斯劳,解除自己的隐忧。
总之,在这些声音和自己的利益共同驱使下,贾汗吉尔决定发动一场规模宏大的东征,以展示莫卧儿帝国的力量。他集结了十万大军,这支军队由帝国最精锐的士兵组成,包括了拉杰普特的勇士、来自中亚的雇佣军,以及忠诚于帝国的各地诸侯军队。他们携带着火炮和战象,浩浩荡荡地向孟加拉进发。毫无疑问,这里头也有曼辛格亲自率领的三万精兵。
消息传至南疆军中,刘馨和高渊等人迅速召开了军事会议。他们知道,这场战斗不仅是应对莫卧儿帝国的军事挑战,也是对南疆军在孟加拉长期统治的一场大考——只有通过了这次大考,南疆军在孟加拉的统治才能真正安定下来。
经过一番商议,他们决定在孟加拉西部的拉杰默哈儿迎战莫卧儿的大军。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城市沿恒河而建。恒河虽然会造成双方的军事调度困难,但河流两侧的地形却都适合骑兵的冲锋和火炮的发挥。正因如此,此城作为莫卧儿帝国东进孟加拉的必经之地,也是南疆军在孟加拉的重要据点。
南疆军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加强了拉杰默哈儿的防御工事,囤积了充足的粮草和弹药。同时,由于高务实正在北返京师的途中,不便飞鸽传书及时联络,因此他们也派出了使者,试图通过外交手段缓和局势,争取能接到高务实的明确指示。
然而,贾汗吉尔的心中已经充满了战斗的热血,以及对帝权巩固的巨大期盼,因此对和平的提议置若罔闻。
随着莫卧儿大军的逼近,拉杰默哈儿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南疆警备军的士兵们站在城墙上,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他们知道,即将到来的战斗将是一场生死较量,但作为多年来百战不殆的精锐,他们的心中没有恐惧,只有对胜利的渴望。
终于,在一个清晨,莫卧儿的先锋大军出现在了地平线上。他们的队伍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蜿蜒数里,旌旗蔽日,尘土飞扬。贾汗吉尔作为帕迪沙,居然亲自出现在了先锋军中,可见其对此战给予了如何巨大的期望。他骑在一匹白色的战马上,身穿金色的盔甲,手持镶满宝石的弯刀,眼神中闪烁着对胜利的渴望,亲自打量着这座自己曾经到过的城市。
南疆军的将领们站在城墙上,刘馨和高渊并肩而立,他们的目光同样坚定。刘馨瞥了一眼高渊,见他虽然镇定,但隐约还是有些紧绷,便轻声道:“渊儿,你觉得,若是你父亲在此,此刻他会做什么?”
高渊紧握着剑柄,但语气显然有些迷茫和紧张:“父亲会做什么?会……会观察对方的布阵么?”
“这是一定的,但我不是要说这一点。”刘馨小声道:“大军统帅固然是要观察对方布阵的,但更重要的是让麾下所有人感受到一种必胜的自信……你再想想,现在该做什么?”
她说完,见高渊依旧难以立刻领会,便再次提点道:“你先不必着急,对方只是来耀武扬威一番,希望能打击我军士气的。此刻他们立足未稳,而且后方主力未至,是不会贸贸然发动进攻的。”
高渊一听这话,果然镇定下来,略加思索,回忆了一番高务实以往的教导,倏地恍然大悟,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当周围众将都有些吃惊地朝这位年少的靖国公世子、暹罗都统使望来,高渊正指着对面贾汗吉尔的帕迪沙大旗,朗声道:“萨利姆以君王之身,涉险临战之地,若不给他点教训,岂不让他欺我南疆无人?”
此言一出,众将不由得微微眯眼,一个个都带着些煞气朝那绿底狮子旗望去。
高渊见状,毫不迟疑,大喝一声:“众将谁敢当先,为我挫其锐气!?”
这种时候自然谁也不肯落于人后,西征军麾下将领纷纷请战,高渊大笑道:“好,好,好,看来我西征军中绝无一个孬种。”然后转头朝刘馨微微躬身,道:“姨娘,大伙如此踊跃,孩儿反倒不好决定了,不知您以为孩儿应当将此殊荣赐予哪位将军?”
刘馨当然知道高渊这么说一方面是表达对自己的尊重,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他军旅生涯经历尚浅,并不确定此刻用谁最为合适,因此把最终决定权交给自己。
虽然高渊把话说到这个程度,自己的选择多多少少会让没被点将的将领有些失望,但这其实也是高渊的聪明之处——他作为靖国公世子,现在不方便表现得对麾下将领有明显的倾向性,但自己作为秘书长,地位好似内阁首辅,无论指定谁出战,众将都没什么话好说。
况且,自己不光是秘书长,还是老爷是枕边人,更是无惧任何不满。既然如此,刘馨自然毫不犹豫,点头环顾众人,见众将纷纷挺胸直立,便道:“我观敌军虽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奔波劳顿,精力不济,只凭着一股妄念而骄狂,并非不可击破。
不过,鉴于我等战前便有作战计划,却不便一举将这先锋军歼灭,以免其主力闻之退却。因此此番出击,只需将之击退,挫其锋锐,却不可杀伤太甚……
故,我欲选锋,以世子家丁精骑出击,为我西征军扬威。同时,也让这些蒙古杂流见识见识,我大明既灭得了蒙古嫡流,收拾他们更是不在话下!”
高渊闻言,其实有些意外,因为他所部的“家丁精骑”是自己临行前才被父亲调拨于麾下,从京师一路带来南疆的北方骑兵。他们抵达南疆之后,花了好些时间才让人和马都适应了这里炎热的天气,但就连高渊自己都不太清楚他们现在究竟能发挥原本在北方时的几成能耐,想不到姨娘竟然会点他们出阵。
不止如此,现在莫卧儿帝国来的虽然只是先锋军,但看着至少也有一两万人,而自己麾下的家丁精骑本是作为父亲给自己的最后护卫力量,实际兵力上只有一千出头。
这一千余骑要破两万莫卧儿先锋军?高渊直觉上感到有点担心。要知道这可是初战,是要挫敌锐气,而给自己提振士气的,打赢了自不必多言,若是打输了……
谁料他还没来得及接话,一直默默无闻站在他身后的那员家丁精骑统领已经淡然出列,朝刘馨和他各自行了个军礼,语气平静但声音洪亮地应诺道:“谢世子、谢秘书长,高世忠必不辱命。”
说罢,他退后三步,转身离去。
高渊面带微笑,颔首表示嘉许,但转过头,趁众将都下意识看着高世忠离去的背影之机,小声问刘馨道:“姨娘,高世忠手下只有一千余骑……”
“放心吧,他是从漠南之战就追随你父亲的人,手底下超度的亡魂不知凡几,蒙古、女真的精锐骑兵都在他手下折戟无数,区区莫卧儿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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