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邦联——万岁!
!
”
惊天动地的呐喊盖过了战场上空横飞的炮弹,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穿着和对面圣战军相同红黑色军装的风暴军团已经突破了第一道防线,在被据点层层包围的第二道防线间快速穿插,直扑路德维希的指挥部。
惊呆了的路德维希慌忙举起望远镜,势如破竹的风暴军团已经彻底在第一道防线站稳了脚跟,第二道防线中多个靠近边缘的据点也已经被击破;溃败下来的逃兵不仅组织度完全崩溃,还直接搅乱了后续的援军队伍。
“立刻派出后备军跟跟进,把溃兵收拢起来!”强作镇定的路德维希依然在有条不紊的做出布置,显示出镇定自若的态度:“用不着紧张,他们才四五千人出头,根本不可能突破有重兵把守的第二道防线。”
话虽然这么说,可实际上他现在其实毫无把握,甚至连最开始的底气也全然丢掉,完全是手作无措的状态。
这…他们…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认真回忆了下刚刚得到的情报:风暴军团为了掩护殖民地叛军的右翼组织进攻,甚至主动暴露了自己的炮兵阵地,在第一道防线打开缺口,随后五千多士兵以纵队快速突入战场,顶着自己的炮火涌进了第一道阵地……
嗯,这差不多就是全过程了,但肯定有什么是遗漏,不经意间疏忽掉的细节,导致安森·巴赫能够长驱直入的细节。
他们要进攻第一道防线,必须先越过最前面的射击坡,进攻的速度和频率都会因此被大大迟缓,难以集中兵力快速突破……
等等,射击坡?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路德维希赶紧将视线投向第一道阵线,但距离高度加上视角限制,正对面的缓坡下方恰好是个完美的死角,直至拽住一个匆匆赶来的传令兵才知道怎么回事。
很简单,新大陆军团那唯一一轮集火覆盖的目标根本不是守军,他们就是要在第一道防线上炸开几个大的缺口,崩开的土石恰好也能让射击坡变得更加平缓,限制速度的效果大大减弱。
这个过程中圣战军其实也“帮忙”不少:瞄准风暴军团的火炮肯定是俯角射击,自然连带着不少高于射界的工事和防护墙也一并烟消云散;弹跳着滚落下去的炮弹,也等于是帮忙碾平了坑坑洼洼的地面……
“而且对面之前的炮击密度很大,在前两道防线之前制造了大量的弹坑,他们的散兵在进攻的同时就直接躲进弹坑里,向我们的小型据点抛掷手雷——有普通的,也有光冒烟不爆炸的那种,然后就会有士兵用霰弹枪冲进据点扫荡!”
“……烟雾弹?”
“对对对,就是这个!”
传令兵有些激动的连连点头,足足过了十几秒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好奇的看向军团长大人。
神色疲惫的路德维希却并不想再多说一个字,无力的朝他摆摆手:“你先下去吧,告诉后面的军队记得留神,务必不要被敌人轻易靠近。”
“呃…是!”
传令兵如梦初醒似的勐地挺直后背,然后赶紧向总司令汇报自己的来意:“格拉德·曼弗雷德大团长说,如果战况实在是紧张,裁决骑士团愿意伸出援手立刻出击支援您…呃,我们这边!”
“格拉德大…告诉他不需要,我们这边的防御依然稳如磐石!”
略微思索了下的路德维希直接拒绝:“和中线相比,右翼白鲸港司令部与扬帆城叛军的动向反而尤为关键,一旦没有重兵驻扎,极有可能成为敌人快速打开局面的节点,必须要有像裁决骑士团这样实力强劲的精锐力量拖底,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开什么玩笑?让裁决骑士团到指挥部这边来“支援”自己,那到时候究竟谁指挥谁恐怕都会是个未知数,说不定连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主动权,都会被教廷的人重新夺回去。
更何况虽然骑士团十分精锐,但陆地巡洋舰只适合在开阔地发挥威力,攻坚和防御展现出的效果都不怎么样;装备精良的裁决骑士们明显更擅长小规模作战,根本没有大兵团战斗的经验,百分百不可能服从自己的布置和指挥。
一支大概率不可能服从命令,甚至很可能反过来命令自己的军队,哪怕再精锐路德维希也不会要。
用力吐出一口气,紧咬着牙关的路德维希望着硝烟弥漫的战场,浓浓的挫败感像洪水似的涌进他的胸口。
精心布置的阵地结果还是被找到了破绽,甚至被反过来利用变成了敌人能够顺利突破的契机…就算是早有预谋,未免反应的也太快太及时了。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突袭指挥部应该只是羊攻,真实目的应该还是侧翼右翼或者左翼打开局面,站稳阵脚继续摧毁自己的防御体系,将三道防线逐步瓦解,为进攻城门创造条件。
十五分钟后,已经打开局面的风暴军团已经如他推测的那样,在击退了圣战军两轮反扑后,开始尝试着向两侧打开局面。
这种时候将军队分散驻扎,变成一个个连排级据点的劣势暴露无遗:敌人每次进攻不需要担心会有更多的敌人,只要集结半个营的兵力就能轻松拿下一个个据点,快到周围的军队都来不及增援。
几乎半圆的梯形土墙也是同样,增加了火力覆盖面却牺牲了频率,同时攻克临近据点的敌人还能以此为掩护向下一个发起进攻,很轻松就能绕开正面直插后背,还不用担心周围敌人支援——土墙只有半边,他们敢开火的前提是准备连友军一起也统统打死。
不过路德维希也并不是特别担心…毕竟西侧阵地有亚瑟·赫瑞德驻守,这位龙吼骑士虽然单纯地可以,但强也是真的强;有他在至少能给安森·巴赫增添不少麻烦。
但…他的布置真的就仅限于此?
……………………………………
“那是肯定的啊,否则我们真的要从正面强攻过去不成?”
在桌角用力磕了磕烟灰,安森哭笑不得的看着意气风发的路易:“是让西线的殖民地民兵再组织一轮进攻,还是让白鲸港司令部的守军配合扬帆城军团,抢在裁决骑士团行动起来之前突袭?”
“当然是都可以了!”紧握着刀柄的路易直接抢过一步:“需要的话,我可以担任先锋领军,你留在这里指挥——真的,我保证服从命令!”
“呃…这我倒是不怀疑,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说好的布置?”
“当然记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忘记?”路易一挑眉头,显然对安森的怀疑态度略有不满:
“但你也说过那个计划是有风险的,未必百分百肯定成功;但现在击溃圣战军防线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为什么不能争取一下?”
“为什么…因为这个机会只是假象罢了。”
“假象?”
“呃……也不能说是假象,反正…唉,算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森忍不住苦笑道:“我直白的问一句,你觉得我们就靠一轮突袭,击溃圣战军精心准备的三道防线,夺下城门的概率能有多高?”
“这……”激动的路易稍微冷静了下来,表情凝重。
“虽然过分夸大敌人的实力不好,但路德维希·弗朗茨…我尊敬的上司,真没有弱到能够这么轻易就被别人拿捏的程度。”安森的语气变得十分玩味,纠结的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上一个老板的打工人:
“他只是不擅长应对突发局面罢了,在一板一眼的阵地战方面,实力还是很强的,尤其是在敌人被短暂优势冲昏头脑,信心满满发起进攻的时候,绝对会在数不清的预备队和防御工事面前,撞得头破血流。”
“就像现在,我们能快速突破的一个重要前提,就是路德维希少将根本没在第一道防线布置多少兵力,而且还有大量并未出战的预备队待在后方;与之相对的新大陆军团只要再进攻受挫一次,立刻就会被逐出阵地,将局面恢复到几个小时之前的状态!”
这当然是多少有点夸张了,但路德维希手里还捏着好几张底牌绝对不会有错;最极端的情况下,某位忠心耿耿的副官兼真理会核心成员,还有可能会把自己的计划直接透露出去。
所以路德维希的不知所措只是一时的,只要他确定了敌人的行动计划——哪怕只是他以为的——就会迅速恢复原本冷静理智的状态,有条不紊的组织反击。
更加直白的说,单纯比较军事素养,整个圣战军能够和路德维希处于相同段位的,应该只有伯纳德·莫尔威斯;甚至如果只比攻坚与防守,自信如安森自己都不认为比这位老上司更强。
毕竟这种战斗比较的对火炮和各种工事的运用,而这些恰好也都是安森自己的弱项——他真正擅长的其实只有散兵战术和纵队突袭。
“那么说…你还是坚持原本的计划,真的就不打算尝试一下?”
路易还是没有彻底死心,毕竟机会近在眼前:“如果…我是说如果能够从正面光明正大的突破,岂不是更可以给教廷更大压力,让他们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只能低头认输,接受我们给出的条件?”
“肯定可以,毕竟我们不仅留下了最后一丝颜面,还满足了教廷发动圣战的最低目标,没有选择的圣战军肯定会答应。”
安森微微颔首:“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彻底没有了退路的圣战军,会选择和我们同归于尽。”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他们拒绝了我们的条件,最终圣战军全军覆没,旧大陆成千上万的秩序之环信徒们会怎么想?”
“他们不会把这当做是战争的结束,而会变成一个开始,无止无休的圣战军团会不断在新世界登陆,夺走殖民地建立一个新的,然后又会有其他人再来,用类似的借口大肆杀戮和抢掠…等到再没有什么可抢的时候,这些圣战军彼此就会开始相互攻伐。”
“这个过程会持续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直至几个大的势力逐渐崛起,才会逐渐趋于稳定,最终恢复到新世界差不多三四十年前的状态。”安森意味深长道:
“然后…就是新的轮回。”
路易紧抿着嘴角,似乎多少还是心有不甘:
“所以在你眼中,我们就只能想尽办法,乞求教廷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是么?”
“嗯…我一直觉得在你我之前,特别不虔诚而且对秩序之环教会不敬的那个人,绝不应该是贝尔纳家族的继承人才对。”安森忍不住笑了:
“但是你说对了,一切的前提都必须是教廷承认和接受妥协,只是起码的底线。”
“现在…至少是现在,区区新世界还做不到真正的翻天覆地,无视旧世界最话语权最强大的势力——没有之一,这也是我说的那张底牌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的原因。”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你的那张‘底牌’最后可能不会遵守约定来着。”路易无奈的摇摇头:
“真不明白,你怎么会对…这么一群人那么有信心?”
“很简单,因为我是一个好人。”安森笑容不减。
“……啥?”
“一个好人最起码的标准,就是会相信另一个好人说出的话和做出的承诺,并且不应该过分深究对方的底细,看他到底是不是个真正的好人。”
不厌其烦解释着的安森掏出怀表,“啪!”的一声摁开表盖,指针恰好走到了靠近十一的位置:
“话说,现在外面的天气如何?”
“非常好——如果没有那么多硝烟的话。”路易有点没好气道:“没有云,风也不强,阳关也不是很刺眼,算是新世界难得的好天气了。”
“真的?那就好。”安森开始忍不住咧开嘴角:
“这样的话,对面那位菲勒斯爵士就能一眼看到我给他准备的惊喜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