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布下层层包围网的敌人和听调不听宣的队友,费尔南多急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但他不知道的是,对面军旗山上的某位总参谋长,也在一大把一大把的掉头发。
作为一名已经跟随了安森·巴赫两年多的副官兼参谋长——没错,就是这个主次顺序——卡尔本人算是已经对某位极其跳脱的混蛋彻底适应了,无论他的计划有多么离谱,自己总是能找到其中的合理性然后顺势而为,将命令坚定不移的执行下去。
但是很显然,游骑兵军团的军官们还没有经历过像他和风暴军官团那样的“毒打”,不是非常能理解总司令那过于清奇的脑回路,以及怎么想怎么自寻死路的完美计划。
毕竟克洛维陆军的主流依然是大陆军,这个战术强调的是集群作战,快速反应然后打防守反击;作为机动性比帝国差太多的克洛维陆军,这种套路显然是简单又好用,好用到让克洛维军官们都出现路径依赖了。
可安森则完全不同…从瀚土到新世界,风暴军团始终是在强调“进攻”这个概念的,即便机动性比敌人逊色,也要在纵深上取得先机。
这就像阿列克谢·杜卡斯基在伊瑟尔精灵之战时那样,所有游骑兵军团的军官们都在想着怎么突破包围网,怎么击溃精灵们布置的层层方向,但他就知道自己只要带着五千人抵达鹿角要塞,那就是胜利!
但游骑兵军团的军官们意识不到这一点,甚至没有觉察到在安森的精心布置下,敌人已经被分割的七七八八,军旗山下的费尔南多军团甚至已经可以算死人了。
他们所看到是军旗山营地遭到围困,赶来的援军迟迟无法取得战果,困顿在敌军面前进退两难,将近六万人的大军随时随地都有倾覆的可能。
这方面卡尔·贝恩可真是太熟悉了,因为在雷鸣堡时候的雷鸣堡步兵师,或者说除了风暴军团之外绝大多数的克洛维陆军,都是这种惯性思维——无法取得战果,那就是劣势,只有抱团才能拥有一点点的安全感。
对此安森的态度很明确:我把完整的作战计划已经告诉了你们,甚至详细解释给了所有士兵,所有人都很清楚此战的目标是全歼入侵的帝国大军,夺回红月镇要塞;既然你们已经明白而且没有任何疑问,那就应该无条件无怨言的执行作战计划。
而卡尔却明白这还远远不够,士兵们其实还好说,只要他们能理解自己的任务,有明确的目标并且计划足够靠谱,就能展现出应有的实力;但军官团…这群人,尤其是“经验丰富”的老军官,类似他自己这种家伙,是绝对不够的。
虽然这个计划听起来很好很厉害,也想不出什么能反驳的地方,可和我以前的做法完全不同,太陌生了,所以我觉得不行——就是这群人最常见的想法。
安森其实不太了解这些,一方面是他用风暴军团习惯了,那群人哪怕不明白也不会轻易反驳总司令的命令,毕竟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而这次游骑兵军团和他接触的时间不长,加上也并不是从零开始的征召兵团,没有那么容易被收买,再加上双方了解十分有限,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也就在所难免。
在这方面,那就是卡尔擅长的领域了。
“我说侦察连长阁下,军旗山战斗都快打了有五天,我们和山下几个援军部队的联系怎么还是断断续续的,一点都不稳定呢?”
烟火缭绕的军帐内,抽着卷烟的卡尔两脚翘在桌上,面前的烟灰缸堆得像小山似的高,一脸埋怨的看着冷汗直冒的军团直属侦察连长官:
“今天早晨的突袭战,敌人明明是进攻山北道路,结果消息却被山南道路的援军截到,导致他们一整天都在防守静坐,山北的军队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要不是另外两路军队增援及时,好不容易建立的包围网可能就要被突破了!”
“这…总参谋长,这也不能怪我啊!”
一脸委屈的侦察连长是个标准的克洛维北方人,有着浓密的胡子和被海风摧残过的脸颊:“敌人的进攻和突袭太频繁了,交通网一次次被破坏,能保持联络就已经是极限,想要万无一失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我看是某人过于怕死,把所有工作都扔给下面的士兵,根本连离开营地都不敢吧?”卡尔毫不客气的直接戳穿对方:“堂堂侦察连长,战斗都打响了连具体方位都能判断失误,难不成您天生就缺乏方向感?”
面红耳赤的h侦察连长刚想反驳,就被卡尔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还有炮兵团长,您这边的问题也是多的我都快不想说了。”总参谋长手里的烟头又换了个方向:“这都是第十次了吧,我们的军火储备不足,经不起消耗,可您每次作战都在佯攻阶段一个劲儿的开炮,有没有考虑过炮弹打光了,我们要靠什么防守营地?”
“总参谋长大人,您说这话就有点儿不讲道理了吧”
相较于侦察连,炮兵团长显然要硬气不少,这个一脑袋火红色头发的大汉粗声粗气的:“战斗开始的时候,那可就是您叫嚷的最响,东边要佯攻,西边要协助,什么‘军旗山营地是包围网的核心’,什么‘要发挥我们最起码的作用’…该发挥的都发挥了,那都是一发发货真价实的炮弹!”
“咳咳咳…我、我确实是这么说过,但您就不能在该节省的时候节省一下吗?”被呛的卡尔强作镇定:
“炮火支援这方面您才是专业的,我能给您下得也顶多是大概方向的指示,具体怎么操作还不是您在把控——不要转移话题,我可没让您等战斗结束了还朝着空战场开炮!”
“这…这主要也是为了哪怕在无法增援的时候,体现下我们的存在感……”
“如此昂贵的存在感,还是不体现的为好。”卡尔直接一锤定音:“下次再有战斗的时候,还请您多加留意这方面的问题。”
“诸位啊诸位,我知道大家也都是克洛维的老兵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们肯定比我这个三年前还是个陆军上尉的家伙要清楚的多,怎么偏偏等到了战斗开始,还会犯这么多不该犯的错误?”
掐灭嘴角的烟头,卡尔一脸的痛心疾首:“当然,我不是不清楚大家对总司令大人,多少有些怨言,但就算有再多的牢骚,也不应该影响你们在战斗中的表现不是么?”
“总司令现在可不在军旗山战场,你们再怎么折腾也没办法影响他的死活…对,不用张嘴瞪眼,我就这么说了。”总参谋长一脸坦荡:“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我们自己死活的问题吗?”
“军旗山在战略上是个标准的困地,我们能否活下去完全取决于和援军之间的配合,情况不对他们可以撤退,但我们可不行;不吃掉山下的帝国大军,穷途末路的可是我们自己啊!”
“我知道有些人可能还指望着其他援军,但我劝你们好好想想,如果军旗山战场没有结果,其它战场可能会有援军吗?”
不等在场的其他人开口,卡尔再次点燃了一支烟:“别忘了,我们这边已经是压力最小的一个战场,阿列克谢·杜卡斯基上校那边,可还在带着五千人抵挡南线的两万大军,等我们去支援他呢!”
一边警告,卡尔轻轻弹了下手里的卷烟,泛着橘红色火光的烟头在半空中舞动,将未燃尽的火花洒落,焰星飞舞。
……………………
“轰——轰——轰——!!!!”
红月行省南部边缘地带,名为绿丘陵的一片旷野间响起了晴空霹雳,炽烈的浓烟与士兵们喊杀冲锋的身影相互交叠……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成功和另一支快速穿插,进入红月行省的军队汇合的阿列克谢·杜卡斯基,终于毫不意外的撞上了侵入到克洛维境内的帝国大军。
虽然最开始规划的时候,安森就提到了这种可能性,并且强调如果发生遭遇战,必须尽最大可能堵住敌人的退路,但阿列克谢还是被帝国惊到了——两万大军还只是偏师,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闯进了克洛维境内?
这让他非常想问问对面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是真的勇敢到不怕死?红月行省可是个货真价实的“边境行省”,就算被攻克了红月镇这个关键要塞,还是有很多武装重镇和军队驻扎的。
难道敌人真打算一个钉子一个钉子强行拔掉,直接摧毁克洛维的边防体系,这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当然,同样的疑问对面的帝国大军也有:究竟是谁给了克洛维人勇气,让他们敢只用五千人还没有重武器和骑兵的前提下,挡在自己两万大军的正面?
没有迟疑,意识到自己后路被切断的两支帝国大军立刻转身出击,速度之快甚至让阿列克谢来不及构筑完整的防御工事,只能在占据要道和高地的前提下仓促应战。
说起来论遭遇战,阿列克谢也算得上是风暴军团中经验丰富的那个了,论长途奔袭和快速反应,大概只有利欧上校能够和他一较高下。
不过后者基本都是靠他那诡异的强运,总是能幸运的避开敌人的火力点,总是能在冲锋的时候撞上敌人侧翼,属于玄学领域的范畴,与急行军险些和敌人主力正面碰上,企图偷袭结果当场暴露的倒霉蛋自己不可同日而语。
综上所述,阿列克谢还是认为自己更胜一筹。
呛人的硝烟之下,撕破浓雾的帝国线列步兵们排着一个个密集的方阵,在打完最后一轮乱糟糟的齐射后便向阿列克谢的防线猛冲;早已被炮击摧毁的防御工事只剩下粗糙的拒马和坍塌的土墙,只能起到一点点指示物的作用。
幸好两翼的防御工事还没有被完全破坏,加上是在丘陵地带,两片高地之间布阵,不用担心被敌人轻易突袭侧翼或者绕后攻击,否则阿列克谢还真没有信心在这里挡住对方。
“帝国…万岁——!!!!”
嗜血的口号在硝烟中喊得震天响,端着刺刀的帝国方阵接连不断,像流星般砸向阿列克谢的防线,企图靠纵队冲击直接撕开正面;躲在掩体后的游骑兵军团士兵们在开火反制了一轮后,也十分果断的发起了反冲锋,用霰弹枪和手雷热情款待敌人。
激烈的交火声在战场中央炸响,为了活下去的退路,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双方都没有任何的迟疑和怯懦,金色鸢尾花和血色独角兽,都在毫不犹豫的奔向敌人。
靠着地利的优势,兵力较少的克洛维军队甚至一度占据了上风,主动进攻的帝国线列兵们想要进入战场,必须先绕开两侧的高地涌入较为窄小的通道,这就首先破坏了他们最开始的阵型,也无法将军队完全展开,天然的处于较为不利的地位。
但阿列克谢的脸上却没有一星半点的轻松,透过望远镜,他已经能看到的敌人的部队正在向两翼的高地移动;只要对方在丘陵上方建造起临时的炮台,就能对自己形成绝对压制,到时候自己不想撤退都不行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抢在敌人前面再度攻下高地,摧毁炮台,但那也就意味着占据高地的部队需要面对多面围攻,覆灭很可能也只是眨眼间的事情…没办法,手里只有轻步兵就是这么无奈。
“看来必须换一种阻击的方式了,再这么正面硬耗下去,怕不是要全军覆灭……”喃喃自语的阿列克谢再度望向敌人的后方,据他所知,瀚土军团其实距离红月行省已经很近了,如果对敌人散播出四万瀚土大军即将杀来的消息,不知道能否让对面自乱阵脚,给自己偷袭他们后勤辎重的机会?
“还剩五天的时间…不知道总司令大人那边到底成功了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