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声尖叫,亚伦与埃莉诺的反应差距极大。
多年训练而来的肌肉记忆让亚伦在瞬间就做出了招架势。
身体立正,双脚分开,左脚在前,右脚在后,长剑正对面前朝上挑起,手腕集中力量,右手握住剑柄,拇指扣在护手上,以保证任何时刻都可以快速发力应敌。
然而亚伦的左手却没有如标准紫龙骑士的战法那样紧握住长剑的下半部分,而是顶在右手手腕与剑柄的接触点,手掌微微张开。
这不是一个正常标准的骑士剑法招架势。
正确的骑士剑法招架势应该是将左手握在这把长剑的后半段,同时用双臂的力量控制剑身。
一般来说,单手长剑的剑身分为两端,前半段是“弱侧”,主要负责穿刺挥砍,后半段是“强侧”,这部分使用办法与双手钝器长棍大锤类其实没有区别,很多骑士的强侧甚至是不开刃的。
亚伦的左手这样做实在是很奇怪。
距离亚伦有几步远的牧师小姐的反应速度则比亚伦都要快,她在听到吼声后的一瞬间就单手举起战锤,另一只手甩过,腰间的厚重神圣之书已经被翻开,书页上银色之月的图案随着牧师小姐的动作泛起亮光,一个神术已经准备完毕。
暮光之炎
月光划出半空,直接击中马车爆出耀目的光芒,同时暮光还笼罩住了亚伦,在他的身体表面形成一道暮色的防护之环。
亚伦的眼睛瞪圆了。
埃莉诺迪内富尔,是非常罕见的暮光领域的牧师
只是他没时间想这么多了,随着帘子被掀开,扑面而来的是一头身高在两米左右的熊地精
亚伦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熟悉的家伙。
这熊地精长得有点像他前世见过的一个篮球明星啊。
就是那个外号浓眉哥的家伙。
熊地精,类地精生物,混乱邪恶阵营,跟他的表亲大地精不同,熊地精是一种没有脑子只知道被本能驱使狩猎掠夺的生物,跟他的表亲地精不同,熊地精们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喜欢使用狼牙棒钉头锤,随时准备给敌人予以痛击。
熊地精虽然也叫地精,但它们跟地精几乎是两种生物,它们有一双尖尖的耳朵,长着巨大的,可以一口把人腿咬断的獠牙,身上肌肉鼓胀毛发旺盛,两条浓眉下的黄色双眼总是充满着战意和饥饿,寻找着新鲜可口的食物和足够当对手的敌人。
这还是不是熊地精最致命的地方。
熊地精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不像它的同类大地精那样讲究秩序,崇尚军事制度狠抓纪律喜欢堂堂正正地通过战术击败对手,熊地精智商不高却非常地狡猾,它们特别喜欢埋伏突袭。
一头熊地精的偷袭可以把一位没防备全副武装的骑士一棒子砸进土里,然后用它的钉头锤打开这个罐头享受难得的美味
很多新手冒险者就是因为这样而丢了性命。
花里胡哨的戏法、训练已久的剑术,各种贵族决斗中的小技巧,都敌不过熊地精的一锤。
这头熊地精明显饿了很久,它从车帘中冲出对着亚伦迎面而来就是一棒,狼牙棒在空气中挟带着狂风与刺耳的摩擦声瞬息而至。
好强的力量亚伦瞳孔紧缩,他立即朝后滑步,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这一击。
紫色的魔法也已经在亚伦的手掌中成型了。
色孽之鞭
自亚伦的左手处,三条挂满倒刺的长鞭甩出扫在熊地精脸上,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熊地精就破相了,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它的脸上喷出,溅了亚伦一身。
熊地精是种不怎么害怕痛觉的生物,可不知道为什么它被这一鞭击中后,脸上所露出的肉眼可见的痛苦令赶来的埃莉诺与森林中的偷窥者都感到十分吃惊。
这一下迟缓就失去了攻击亚伦的最好机会,亚伦再次后退成功闪出了熊地精的攻击范围,甚至手中的长剑还不忘从它的脸上削掉一块皮肉。
长鞭散去,左手的施法还在继续,一道粉色的火焰已经在他的掌心聚齐。
奸奇粉焰
粉色的怪异火焰在空气中窜出一条扭曲的轨迹正面击中了熊地精的身体,这头巨兽疼得在草地上打滚不停。
没人知道这粉色的火焰是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得出,这火焰弥漫着一股邪性,熊地精明明只是沾到没有被灼烧,却好像经历了莫大的痛苦一样。
仔细一看,那哪里是火焰火焰变成了像是小精灵一样的生物,趴在熊地精身上又抓又咬,直到熊地精将其从身上趴下来一脚踩烂。
此时,森林中终于有了动静。
几位身穿斗篷的身影从大树后步出,伴随着而来的是呼啸的箭矢声。
然而他们的攻击已经来晚了。
“白银圣母在上”牧师小姐的攻击已经从远到近,她一手持书,被翻开的书页上,白银圣母的圣徽燃烧着暮光之火,另一支手高举战锤,锤头表面已然凝聚了满满的月光。
两步助跑,纵身飞跃,牧师小姐的身体跃起三米高,战锤落下,直击熊地精的脑壳。
“啪”
黄的、白的、红的液体飞起,金属撞击的响声在林间回响,两米多高的熊地精发出呜的惨叫声,身体颤抖了几下,在地上翻滚溅起一片尘土后,不动了。
“干得漂亮,埃莉诺小姐。”亚伦看着整个头盖骨被砸出一个大洞的熊地精,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从地上爬起来轻轻地拍掉身上的泥土草籽,对着牧师小姐比了一个大拇指,笑道:“你总是这样以锤服人的么
牧师小姐颇有些嫌恶地拍打着身上被溅到各色汁液的长袍,她的脸上没有露出喜色,反而目光灼灼地盯着亚伦:“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亚伦装傻。
“那紫色的长鞭是什么亚伦,我可不记得你信仰过折磨女士”埃莉诺的压迫感。
“是白银圣母的赐予”亚伦立即说道。
牧师小姐声音一窒。
这要她怎么说下去。
“那粉色的火焰呢白银圣母的神圣火焰只有可能是银色、蓝色和白色的”她还不放弃。
“是白银圣母的恩惠”亚伦无比认真。
“你”牧师小姐气得脸都白了,她裹在铁手套里的小手握紧了战锤月之手。
那是白银圣母的力量是个屁
傻子都看得出来,那根本就不是白银圣母的力量,白银圣母的力量一向至柔至真,怎么可能会是亚伦释放出来的那样透着一股邪性
但亚伦是“受触摸者”他是前往过苏伦的神国面见过神祇本尊的。
真正的虔信徒不会质疑神祇的决定,既然亚伦说是,那么在苏伦亲口否认之前,牧师小姐就只能当他是。
这就是神职人员的逻辑,即使知道亚伦的力量来源不对劲,以埃莉诺的虔诚,她都不会再问下去了。
早想到了,看着牧师小姐难受又纠结的状态,亚伦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
那不只是你的神,那也是我的神
“树林里的朋友们,可以出来了么”亚伦打了一个手势示意牧师小姐我们之间的问题稍后再说,年轻的子爵大人后对着森林里那几个闪出的身影说到。
“您好,尊敬的贵族阁下,很抱歉让您受惊了,我们是费拉拉的冒险团,我是费拉拉,这位是我的副手,蒙特罗。”一位身高瘦长,身穿着破旧皮甲,满脸胡茬的佣兵头子带着几位衣着同样破旧的佣兵从森林中步出,他黑色的眼珠中透着谨慎,先是打量着身上罩袍破旧,却毫无疑问能看出紫龙图案的亚伦,心道一句好帅的小伙子,然后又将视线移动到面罩上绣着白银圣母圣徽的牧师小姐身上。
他目光闪烁了几下,将身后一位个头矮些,同样脏兮兮的皮甲男介绍给两人:“这位是蒙特罗,我的搭档。”
“您好,费拉拉先生,蒙特罗先生,你们是在森林中受到了袭击是么”亚伦注意到无论是长发的费拉拉还是短发的蒙特罗,他们的头发都像杂草一样的枯槁:“地精”
“啊,正是。”瘦高个的佣兵头子连连点头,他指着皮甲上留下的一道咬痕:“你看,贵族大人,这就是地精咬的,伟大的坦帕斯在上啊,贵族阁下,我们是一伙儿商人,从赞比亚来,货物是香肠、啤酒,可不巧遇到了一伙熊地精率领的战团,如您看到的,我们遇到了袭击。”
“遇到了袭击”亚伦看着这伙人他们至少有十几个人,七八把剑,手里面还有三把劲弩。
“可不是么贵族阁下,幸好您来了,否则我们真不知道要怎么对付这头熊地精呢”费拉拉热情地靠近,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条药膏:“贵族阁下,您受伤了么我这里有药膏”
“亚伦萨利安,我叫亚伦萨利安,是萨利安子爵,她是埃莉诺,白银圣母的牧师。”亚伦摆手拒绝了费拉拉的药膏,他风轻云淡地打了个响指,点点粉色的火焰在他的指尖喷出:“如你所见,我是个术士。”
见到粉色火焰从亚伦的指尖冒出,周围的佣兵们大多面色惊异,原本呈现半圆状包围上来的队形也悄然后退。
“我们很少在科米尔见到术士,我以为您是一位战法师。”费拉拉跟蒙特罗对视一眼:“在野外遇到独行的贵族阁下可不常见。”
“我是奉爱丽丝塞尔摄政殿下的命令出行,现在使命完成,摄政殿下应该在苏萨尔等待着我回去报告呢。”亚伦朝着费拉拉跟蒙特罗露出灿烂的微笑:“很幸运,能在野外遇到诸位,我相信这一定是太摩拉的祝福。”
随着子爵阁下露出灿烂的笑容,费拉拉与蒙特罗都感觉到好像有一道明媚的阳光透入了他们的心底,驱散了这段时间以来的阴霾,尤其是佣兵头目,他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在背后偷偷地对着佣兵们做了一个手势。
这位贵族阁下人很好,不用担心。
“这样吧,正好,我们现在要回苏萨尔,路上只有两个人的话有点危险,而你们显然也遇到了麻烦,不如我们结伴”亚伦笑容灿烂地说到:“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
“您愿意与我们结伴同行”费拉拉惊喜地说到,瘦高个的佣兵头目兴奋地握拳:“您是施法者,我们当然愿意跟施法者同行正好,我们也打算到苏萨尔去实话告诉您,子爵大人,我们其实不是商人,是佣兵,想去苏萨尔看看有没有什么活计可以接,听说摄政殿下最近一直在招募冒险者,我们可算是攀上关系了。”
“不,你们是商人,如假包换的商人。”亚伦接着笑了笑,他伸出一根食指在费拉拉面前左右摇晃:“一切可是要按照规矩行事,不过我可以保证,其他的事我来搞定。”
佣兵头目的表情从愕然到震惊再到叹息,最后如释重负地点头:“这是自然,子爵阁下,感激不尽”
“如果一切的事情都如您说的这样顺利,我们愿意以货物的两成相赠”
“那么,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之后的旅途简单了很多。
费拉拉一行人一共有十整整十六个人是战士,一个野蛮人,一个游荡者,就连一个游侠都没有。
这样的队伍结构对施法者的渴望是显而易见的,费拉拉呼喝着游荡者带着野蛮人与三位战士在前方探路,将唯一剩下的骡车装好,请亚伦与埃莉诺上去坐。
亚伦拒绝了,佣兵团的人也不以为意,他们将所剩不多的香肠与两桶大麦酒装上骡车,开始赶路。
科米尔的山区是十分危险的,许多地精部落、狗头人部落在森林中出没,更有甚者还有一些远古凶物与神秘教派在暗中活动,比如说近些日子据说散塔林会在北方召集一支兽人大军,王者森林内有龙巫教在活动。
国度的野外总是充满着危险,同时也充满着机遇。
然而相比起国度其他地方,科米尔又显得很安全,这里的山路与森林道路除了难走些,巡逻的部队是不少的,每过几个小时的路程就有大型的路边马车旅馆,旅行者们很容易找到庇护所。
一路上没有再出什么岔子,费拉拉一行人的武装力量其实不弱,偶尔有见到几头豺狗都被战士们轻松消灭,他们甚至都不愿意使用箭矢。
也是,箭矢不是一种便宜的东西。
亚伦印象很深的就是他前世看过一部电影勇敢的心,里面的爱德华国王有一场战斗对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两军对垒,精锐的英格兰国王骑士大军对阵苏格兰高地蠢山羊。
副将询问国王,是否要让长弓兵居前射击敌军
爱德华国王果断地拒绝了:“箭矢贵重,不要浪费,让爱尔兰人先上”
由此得出不等式:爱尔兰人的人命长弓兵的箭矢。
埃莉诺注意到了这一幕,牧师小姐悄悄地靠近了亚伦,在他耳边说到:“这伙人有点不太像商人。”
“不,他们就是商人。”亚伦神秘地一笑,附耳低语道:“具体原因等到了旅馆再跟你说,这里不合适。”
“我知道了。”埃莉诺被亚伦一挤,面罩下的脸蛋飞过一丝绯红。
这男人身上总是传来一股好闻的芬芳味,混杂着柑橘、柠檬跟迷迭香的香气,让她越闻越想闻。
至少至少以后监视他不用忍受臭味,牧师小姐伸手推开亚伦表示知道了,她依然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费拉拉这伙“商人”。
她对他们还是保持着怀疑,如果不是亚伦力排众议,她几乎不可能答应跟他们同行。
然而亚伦总是有理由。
“是白银圣母的意志”
我迟早揭穿你牧师小姐气得银牙紧咬。
亚伦悄悄地将牧师小姐的状态看在眼里,他心想对牧师小姐打“苏伦牌”真管用。
不过还是要想个办法搞定她才好,否则有她盯着自己,未来自己有很多事都不方便做。
那么,要怎么把牧师小姐变成“自己人”呢
先深入浅出地交流一番吧亚伦下定了决心,他没有再理会牧师小姐,而是让费拉拉等人留下两头豺狗,他的口中吐出一串不是来自凡界的语言。
他不需要理解,他只需要引导,让他血液中流淌的记忆自行发挥即可。
三道由魔法力场形成的多彩飞镖自亚伦的掌心射出,瞬间点爆两头豺狗的头颅。
是的,亚伦的魔法颜色总是古怪,跟正常的魔法飞弹的色泽差距很大。
“子爵阁下厉害”佣兵头子立即喝彩道。
费拉拉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位贵族术士是要给他们展示一下自己的魔法能力,可当他把眼神移动到子爵阁下脸上时,却发现子爵阁下的脸色黑得吓人。
佣兵头子终于在心中收起了轻视之心。
费拉拉见过不少贵族,月之海的、赞比亚的、科米尔的、谷地、安姆、深水城,其中大部分优秀的贵族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情绪千变万化,无法预测,无法掌握。
跟这种贵族打交道一定要小心更何况他还是一位实力不明的术士
“怎么了,大人”佣兵头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亚伦的脸上此时已经多云转晴,再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没事,我们继续前进吧。”
“抓紧时间,天黑之前赶到卡兰旅馆。”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那里的炖羊肉与黄油奶酪了。”
“好的,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