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通向了那个山坳之中的小村。
如果是平常岁月,偶尔还是会有好奇的路人爬上山岗看着这个小村子的,只因为这里会有人烟,人烟人烟,有人的地方就必定有烟火。
可是在日军那如同蝗虫过境般的屠杀之下,纵使有老百姓看到了这条通往小村的路,可是谁又会有那闲心过去观望。
村子不再冒起炊烟,外面又散乱的倒着许多死人,于是那村子就是一片死寂。
这也就是初冬,否则这里就会尸臭熏天。
而最终有一天打破这种死寂的却是几条野狗。
不知道,怎么的那几条野狗便嗅到了小山之内特殊的气味,于是它们便撒欢的奔着村子边上的尸体跑去,难道人间的惨象注定就是那野狗的狂欢?
而也就在那头一条狗眼看就要扑到一具尸体上时,忽然就有一声沉闷的枪响,这一枪打的是如此之准却是正从那狗头上穿过,那条狗哼都未及哼便倒了下去。
而接下来,那沉闷的枪声便不断响起,几条野狗直接就被打倒。
而这几枪之中唯有一枪未能击中那狗的要害,于是那条狗拖着胯“嗷”“嗷”惨叫着便要往远处跑。
可是这时枪声再起,这回那条狗就再也没有幸运了,它终是倒了下去。
残垣断壁处有几个人跑了出来,他们冲到那死狗之处,拖着那狗便往村子里去了。
不过有一个人却没有停,他反而是沿着那条进村的路往前面的山上跑去,那是商震。
当商震跑到山顶便看到了正坐在地上的王老帽和侯看山。
一直在观望情况的王老帽便说道:“你可真敢整!”
“要不咋整?”商震反问王老帽也坐了下来。
“你那么小心怕人家发现咱们藏在了这里,可你倒好,还敢用枪!”王老帽不满的说道。
“那不用枪你有啥好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条狗把死人给啃了吧?”商震反驳。
“就你心软。”王老帽气道。
商震无语,他确实是心软。
“你就不能用什么弓啊弩啊什么的,哪怕是弹弓子呢。”王老帽又道。
“我变去啊?还没说你们这岗哨咋当的,咋还把野狗给放进来了呢。”商震没好气的说道。
“艹,那狗是从我们这儿过去的吗?我们就是看到也没招啊!”王老帽回答。
“你拿野狗没招我就有招?你咋不变出个弓弩弹弓子啥的呢?”商震怼道,这回轮到王老帽没啥可说的了。
这时商震就转身趴下就往那山顶的中间爬去。
刚才是商震开枪把那几条野狗打死的。
他们不光是在进村的道路上安排了哨兵,村子里也有人始终在观察着岗哨的动静,而结果是村子里的哨兵没有看到山上哨兵的信号却意外的发现进来了几条野狗。
都说是狗就改不了吃屎,可是是狗却也同样不会吃素的,那野狗明显着就是奔着村里的死人来的。
商震他们已经在这里藏了一个星期了,因为那些百姓的尸体依旧暴露在外商震心里是格外过意不去的。
如果说当时他们只是路过这个村子那也就路过了,可是他偏偏却又用这些死人打掩护他们就藏在了村子里。
这要是野狗把尸体给啃了,商震心里确实是过意不去的。
于是他才冒险开枪将那几条野狗击毙了。
而至于为什么有一枪没有把狗直接打死,那却是因为他为了防止枪声过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就用一个枕头把枪口给捂住了,如此一来他那枪法终究还是失去了点准头。
只是到底是开了枪又是在空旷之处,商震不放心便是到了山顶上看动静。
“应当是没啥事,周围要是有老百姓听到了肯定不敢过来,再说咱们来的时候路过的最近的那个村子也被鬼子祸害过了。”侯看山也转身趴了下来跟着商震往前面爬。
王老帽转过身看时商震和侯看山都已经停了下来正往山外望呢。
他挪了下屁股坐正了才说道:“我说商小子,你可不大地道啊!”
商震没接话,明摆着王老帽有下话他听着就是。
“我说你小子可是和冷丫头好了,那你咋还和那个高雨燕勾勾搭搭的呢?”王老帽说话就是不同。
“说的那么难听,我咋就勾勾搭搭的了?我又没——”商震一边观察前方一边回怼。
“净特么的说半截话,你都快赶上那一个半小白脸了!”王老帽骂道,他如何不知道商震剩下的那半截话是要说,我又没象你净勾搭小媳妇了。
“把望远镜给我。”商震往回一探手,侯看山忙把望远镜递了过去。
商震接过望远镜又不吭声了。
“我可跟你说,你可都跟冷丫头好上了,你要是敢再和高雨燕不清不楚的,小心我以后告诉冷丫头。
年纪轻轻的别见一个喜欢一个,整得跟头大种马似的!”王老帽又道。
商震依旧不理王老帽只是用望远镜观察远处的情况。
王老帽也是拿商震没招,他现在很想走上前去照商震屁股踹上两脚。
只是他也只是想想,倒不是他不敢踹商震屁股,而是商震刚打过几枪,虽然他一听那枪声就知道是用枕头捂住枪口了,可是如果附近有日军难免会引起怀疑,那万一他要是站起来被远处可能存在的日军看到可就不好了。
“老王叔有点老了,开絮叨了。”商震忽然笑道。
“老吗?不老吧,嘿嘿。”一直不掺合他们两个掐架的侯看山忽然低笑道,然后他就忙转换了话题道,“正愁没吃的了呢,就来了几条野狗。”
“那狗能吃吗?”商震头也不回的说道。
他并不想继续关于高雨燕的话题。
要说他对高雨燕没有感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商震并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更何况他和高雨燕在一起的时候不知不觉的还是有一种自卑感。
现在是打仗,看起来士兵们那就是英雄,可是商震却知道,就高雨燕的学识绝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反而他却是更喜欢和冷小稚在一起时的那种无拘无束很自由的感觉。
“咋不能吃?”侯看山听商震那意思是不想吃狗肉就奇道。
“难免那几条野狗吃过人肉了,咱们再吃那几条狗,我想想就觉得恶心。”商震并不避讳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商震这么一说,侯看山也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了,想想是挺恶心的。
只是他们确实是饿。
村子都被鬼子给烧过了,他们三十多人那每天的口粮也绝不算少,他们也只能从烧过的房子里面找粮食,只是各家的粮食有的已经被烧没了,就是残存下来的也被烧得焦糊了起来,他们不吃那些又能吃什么?
至于饮用水,怎么说呢,他们想想也同样是恶心的。
日军往那水井里扔了死人,可是村子里的水源也只有这么一个,商震他们不喝那水又能喝什么?
没奈何,商震他们也只能把死人从井里捞了出来,然后就一桶一桶的往外打水倒掉
虽然已经是冬天,可是气温不到零下,虽然水很凉了,可是泡了两天那水依旧是有了尸体的味道。
他们不断的往外打水倒掉,那自然是为了把沉水倒掉,让新的地下水不断涌上来。
“老王叔你吃不吃那个狗肉?”侯看山扭头问王老帽。
“艹,泡了几天妞也学得娘们唧唧的。”王老帽又把话题转到了商震的身上,然后却是很自傲的说道,“老子当胡子那阵儿,连人心肉片汤都喝过,你说我吃不吃狗?”
候看山听王老帽这么说忙说道:“排长威武。”然后就转回头去了。
王老帽得意的笑了又开始伸手摸烟,他绝没有看到侯看山转过头后却是偷偷的撇了一下嘴。
大家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王老帽说起他当胡子喝人心做成的肉片汤那都不是一回两回了。
那时候,王老帽还是侯看山的排长,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侯看山当时都表现出一副惧怕的样子。
可是现在大家在一起都混了七八年了,大家都变成了老兵,老兵们私下议论,只怕原来王老帽是在吹牛,只是没有人敢当面质疑罢了。
“想当年,我们那个绺子和一个叫雪上飞的绺子成了死敌。”王老帽又开始讲自己当胡子的经历了。
“上回你说的是草上飞。”这时侯看山终是忍不住提醒道。
“有吗?”王老帽愣了一下。
他只注重讲自己的经历,其实是草上飞还是雪上飞都已经不重要了。
可是随即他就听到候看山在那憋哧憋哧的笑,他才猛然醒悟,候看山那也是在逗自己呢。
王老帽刚要骂“死猴子”时,商震却已经说道:“别闹了,惹祸了,真有鬼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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