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兰克山谷中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并不为人所知。
但在奥特兰克基本已经明确为未来国王的奥里登匹瑞诺德阁下被残暴的兽人刺杀的消息传开之后,整个联盟阵营的军队里更是群情激奋。
这件事和洛萨元帅的事很微妙的交织在一起,引发了人类士兵们无穷无尽的愤怒,下级指挥官们每日都在请战,但一直被奥里登压着。
这位年轻的未来统治者表现出一副卓绝的“大将之风”,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差点死在兽人手里,就急于出兵去扫荡那群该死的霜狼兽人。
相反,他耐心的等到五天之后,由图拉扬将军指挥的军队前锋休整完毕后,才率军开拔。
这样的等待是非常必要的。
本地人都知道,在笼罩大半个山脉的暴风雪刚刚平息的时候是山谷最危险的时刻。
不但极寒,而且山谷中的野兽和神秘可怕的雪怪,以及同样居住在奥特兰克山脉中的冰斧巨魔们会非常暴躁。
这时候行军很容易遭受外来干扰。
图拉扬将军也不是个听不进去意见的人,他在和奥里登深谈之后,同意了这个老成持重的进军计划。
但在三方总计一万多人浩浩荡荡的进入奥特兰克山脉之后,前锋的游侠们和军方密探们,却传回了一个让人尴尬又震惊的消息。
“什么?兽人们跑了?”
图拉扬将军看着手里刚刚送来的军报,这个身穿重甲,腰佩圣典的圣骑士统帅表情愕然的回头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奥里登匹瑞诺德。
后者作为本地土生土长的家伙,在迟疑了几秒之后,小声对图拉扬说:
“肯定是狡猾的兽人们早有预谋!
一个周前那场该死的暴风雪掩盖了他们的行动,我们又出于稳妥起见,晚了五天进军,这给了他们足够的逃亡时间。
啊,这都是我的错!”
奥里登摘下战盔,一脸懊悔的捂着眼睛说:
“我不该犹豫的,如果我们当时冒险进军的话,说不定我们就可以赶在他们逃亡之前,把他们给...”
“这不怪你,奥里登阁下。”
图拉扬摇了摇头,他仔细的看着军报的细节,轻声说:
“如果我们五天前就出发,进军绝不会像今日这么顺利,相比兽人的死活,我更在意我们麾下士兵和人民的安全。
他们若是就此逃跑,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最少奥特兰克王国不必再担心来自兽人的直接威胁。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这些兽人去了哪?
霜狼氏族有四五千人!
他们不可能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么多兽人聚在一起,而且还是一群机动性极强的狼骑兵...
一旦他们选择游击战法,整个东威尔德和丘陵地区的人民和城镇都将遭受威胁。”
“不,他们不会那么做,图拉扬将军。”
奥里登叹了口气,又从马兜里取出一副奥特兰克地图,在图拉扬眼前展开,他以一种“谋定后动”的姿态,手指在地图上滑动,对圣骑士说到:
“奥特兰克山脉的地形狭长,两侧都是无法翻越的高山,霜狼兽人们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凭空越过去。
他们能走的只有三条路,要么向北过斯坦恩布莱德城所在的山口,要么向南过奥特兰克王城所在的丘陵山口。
要么走冰风岗的小路进入和奥特兰克山脉接壤的鹰巢山,去蛮锤矮人们和巨魔统治的辛特兰!”
“嗯,你分析的非常正确。”
图拉扬看着地图,在奥里登的解释下,他的思路一下子清晰起来,他用带着手甲的手指,在地面上轻点了几下,说:
“我们在南北两侧都留下了防线,如果那边没有传出兽人进攻的消息,那么他们的路线就只有去辛特兰这一条了。
但我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去辛特兰?
那里有悍勇的蛮锤矮人的天空骑士们,那里还有残暴的食人巨魔,尽管那里多山多森林,可以供他们隐蔽,但如果要长久生存,他们必然会同时触怒矮人和巨魔。
这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图拉扬带着一股怀念的语气,说:
“战争时期,我和奥蕾莉亚女士在那里驻扎了一段时间,我对那个地方可非常了解,那里没有逃离的路,除非...
除非他们走望海崖下的海路,但兽人根本没有船。”
“如果有人接应呢?”
奥里登感觉“火候”差不多了。
便摩挲着下巴,用糟糕的演技如假装突发奇想一样,小声对图拉扬说:
“如果其他兽人提前准备了船队去接他们呢?
我从之前的战报里得知,在遥远的暴风城北部,联盟和部落决战之地的燃烧平原上,在那座黑石塔里,不是还有一伙聚集在一起的兽人们,自称为什么见鬼的‘正统部落’吗?
我也觉得这不太可能。
但如果他们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从不知道哪里找来船只,比如从唯利是图的地精们那里租来船只。”
看到图拉扬脸上的犹豫,奥里登又拱火说到:
“地精们在这一方面可是有前科的,将军。别忘了两年前,他们在湿地为部落搞到了一支大舰队的事。
那些绿皮小个子毫无廉耻,只要可以赚钱的事,他们绝对愿意做。”
“你说的很有道理!”
图拉扬深吸了一口气,奥特兰克山谷中寒冷的空气让他的思维飞快的运转,他看向眼前这片茫茫无尽的雪山平原,他扭头对身后的传令兵说:
“士兵,去请安斯雷姆大法师来,我和奥里登阁下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谈。”
传令兵接受命令,调转战马向部队后方疾驰而去。
“如果真如你猜测的那样,兽人们打算走海陆逃离北疆,那我们就只能依靠法师们之间的通讯,请蛮锤矮人帮忙拦截。”
图拉扬握紧马缰,他语气遗憾的说:
“已经五天的时间了,他们肯定已经进入了辛特兰的丛林,那里不适合骑兵冲锋,而且我们前去追捕也来不及了。
这真是一场让人尴尬的失败。”
“失败?不不不,大骑士,这可不是什么失败!”
奥里登哈哈一笑,他小声对大骑士说:
“联盟大军所到之处,被吓破胆的绿皮兽人望风而逃,他们根本不敢和强大的联盟战士对抗,只能选择如野狗一样逃走。
相信我,比起一场战斗后带着损伤的惨胜,我们的人民会更喜欢这个不战而胜的故事。
我们只需要去兽人的据点里,带回那些兽人带不走的东西作为证据,就可以向整个北疆乃至人类世界宣扬这场恢弘大胜。
这是圣光赐予的胜利。
啊,赞美圣光。”
他如此说道,让图拉扬稍有些不太适应。
他是一名诚挚的圣骑士,尽管出身贵族之家,对于政治事务也有涉猎,但他并不喜欢眼下这种玩弄民意的手段。
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奥里登这个说法严格来计较,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兽人确实逃跑了。
他们畏惧到需要召唤一场大风暴来阻碍联盟勇士的进攻,给自己的逃亡争取时间,确实是不战而胜。
但眼下这情况就显得比较尴尬了。
他们这只军队已经进入了奥特兰克山脉,总不能一仗不打就退出去吧?
这劳民伤财的也太糟糕了,而且这对于野心勃勃的想要依靠战功晋升的士兵们来说,也不是好消息。
对于大骑士的这个忧虑,奥里登更显得信心满满。
他在自己那张奥特兰克地图上随手标记了几个红点,递给图拉扬将军,说:
“我们奥特兰克人在山谷中的敌人,可不只是霜狼兽人,将军。早在兽人们到来之前,我们的人民就一直被盘踞在山谷中的冰斧巨魔们骚扰。
这些野蛮的巨魔们散居于三个据点,他们加起来也有四千多人,是奥特兰克山谷的一霸。
这次战争虽然无法与兽人对抗,但咱们来都来了,对吧?
不如顺手把这些冰斧巨魔们剿灭了。
相信我,将军,在我们带着野蛮巨魔的脑袋作为战功回去的时候,整个奥特兰克的人民都会赞扬您的勇武与仁慈。
我们这些本地人,可被这些巨魔们折磨了好多年了。
如果巨魔还不够填饱战士们对于荣耀和胜利的追求,我还知道有一些雪怪和食人魔强盗的位置,都是些遭人恨的家伙。”
奥里登打了个响指,对眼神古怪的大骑士说:
“这里可多得是仗可以打,多的是军功可以捞。”
“我怎么感觉这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
图拉扬看着手里的地图,小声对奥里登开玩笑说:
“我感觉你本来的目的,就是带着我们去剿灭巨魔和雪怪,而不是打兽人呢?你早就知道兽人会跑吗?奥里登阁下。
你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是一名圣骑士,我有守诺的信条,你不必担心我泄露秘密。
告诉我吧,你是从什么渠道得知的?”
“请务必不要开这种玩笑!大骑士。”
奥里登这一瞬板起脸来,他说:
“我怎么可能和兽人勾结呢?我发誓这一切都是意外,或者叫幸运,嗯,或许是幸运女神们在赐予我们呢。
走吧,大骑士,前方不远处的山谷,就有一伙食人魔强盗盘踞,我们可以用它们的脑袋激励一下士气。
啊,我们联盟勇士果然天下无敌啊,残暴的兽人都被我们吓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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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辛特兰的丛林深处,本地最大的瓦罗温湖的湖畔,正在此地扎营的霜狼兽人们已经准备休息了。
他们在过去五天里几乎是一路疾驰,少有休息。
部落的萨满们掀起风来为他们加速,又用流水的力量抚慰座狼和战士们的疲惫,让他们完成了一场几乎不可能的“千里大转进”。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庆幸避免了战争。
“我猜那些人类现在肯定在庆祝自己的大胜,嘁,这种不战而逃,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真是让人不爽!”
在湖畔边,一团篝火上架着锅子,正在煮刚刚从湖里捞上来的肥美的鱼,其香气让坐在周围的一圈霜狼战士们猛咽口水。
而精赤着上身,背着战斧的加尔范上尉一边烤着刚才座狼们咬死的一头小鹿的肉,一边对身边的战士们抱怨到:
“其实我们真正打,那些人类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我们的萨满召唤了强大的冰霜之王,我们有足够的物资打一场持久战的。”
“但这样的战争有什么意义呢?上尉。”
在加尔范上尉身旁,坐在那里的年轻兽人萨尔一边往鱼汤里洒调料,一边轻声说:
“这不是你死我活,霜狼氏族也不是无处可去。在那里和联盟死战一场,除了让我们的族人白白牺牲之外,得不到任何好处。
那里是联盟腹地,被四个王国和一座魔法城邦团团包围,我们根本得不到支援,我们再能打,也只会被联盟的士兵们活活耗死。
脱离那个必死之地才是正确的选择。
至于战士们的追求,我曾在人类的历史书中度过到一句话,他们说最伟大的战士的意志,并不是赢得每一场胜利,而是用自己的力量终结战争,维护和平。”
“嘁,我们兽人才不会这么说。”
加尔范上尉不屑的撇了撇嘴,其他兽人们也哈哈大笑。
但几秒之后,上尉又小声说:
“不过,这句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唉,自从兽人饮下恶魔之血到现在,我们先是毁了自己的世界,又跑来艾泽拉斯打了六年的仗。
多少战士死在了这些烂账一样的战争里?
他们本来不该死的,这样的战争也根本没有什么战士的荣耀可言,我们的荣耀早已经随着德拉诺的濒死被我们亲手丢掉了。
但如果没有那些渴望征服的疯子,我们现在还该在自己的世界里平平安安过自己的日子。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打够。
但我真是不想再打了,几十年间不停歇的战争已经让我深感厌倦。如果可以,我宁愿回去霜火岭当个猪倌...
萨尔,你听说过霜火岭的风景吗?”
“没有,但耐奥祖阁下和德雷克塔尔长者给我讲过。”
萨尔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搅动着鱼汤,对身旁的加尔范上尉说:
“上尉你也是出生在那里的吗?”
“嗯,我就出生在刀塔堡垒旁的一个小村子里。”
兽人上尉笑了笑,他摸着脖子上的粗糙石头吊坠,语气怀念的说:
“我们那个村子,常年被食人魔骚扰,我小时候啊,还跟着村子里的战士们去偷过食人魔们的物资。
每次霜火岭的风暴吹过,大家生活艰难的时候,都会去偷食人魔的东西。
那些蠢货根本发觉不了我们的行动...
但他们存放的肉干虽然多,却很难吃,大概也只有食人魔和饿极了的兽人才吃的下去,我小时候非常讨厌那种味道。
那种味道代表着贫瘠和挨饿的日子,每一次品味它们都意味着村子已经进入了随时可能断粮的境地,没人喜欢它们。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却开始怀念那些能把人牙齿磨碎的肉干了。”
悍勇的上尉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他和他周围的一圈兽人都沉默下来,几秒之后,上尉叹了口气,轻声说:
“唉,奥特兰克山谷很好,但它到底不是我记忆中的霜火岭啊。可惜,我们都已经被改变了,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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