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重,北风冷,许多盯向白回风的目光更显阴冷,她依然无畏无惧正面迎上他们的目光,坚定护着程浩风。
那个鼠须小老头走向前,郑重说:“你说有人嫌疑更大,我也认为有人比程道长嫌疑大,且不说这人是谁,先把关于他的细节疑点讲出来,看看我们所想是否一致。”
萧年和黄璧书本想反对再多辩解,可那鼠须小老头明显在那些盘查的人当中地位和威望较高,有他发话,不好再阻止。
这变化连程浩风也没料到,被人推搡过,他额角的发丝散了一绺,此时风拂发丝在他脸上绕来绕去,显得他脆弱又无助。
见有人愿意听自己分析,白回风紧绷的神经松了松,从容讲事:“十月二十夜里,我和宝华准备在歌雨岩联系林师妹,曾见到……”
说到一起经历的事,蔡宝华着急插嘴:“该是十月二十一凌晨……都过了子时的……我们看到赵小锅鬼鬼祟祟的跑出来,他最像凶手!”
那个鼠须小老头摇着头笑说:“不用这么着急给他定罪,我们仔细讲来,得让旁观者心服口服。还有,大家都知道是那天夜里,不必纠结是子夜还是凌晨。”
蔡宝华拍拍嘴,退到一旁,白回风把那夜偶然见到赵小锅的事说了,且推断时间是在程浩风第二次到镇龙囚玄阵见到赵小锅之前。
那么,赵小锅早到了离镇龙囚玄阵不远的地方,为什么不去见程浩风?另做了什么事?
她这一提,又有几个巡山的人说,是看到赵小锅去逼问扆彤焰的,但要去抓他,又被他逃开,知道他难救走扆彤焰,也就没再追赶。
但是,赵小锅那段时间肯定不是一直在逼问扆彤焰,那么没逼问的时候,去了哪里呢?
这让黄此石都怀疑起赵小锅来,让人去把所有巡山的人都传来,仔细问那夜有没有见过赵小锅。
其中有一个巡山的人说:“白仙师,你和蔡姑娘那天是不是呼喊过我们,我对你们的声音印象很深,可我们去的时候又没有看到什么。”
白回风答道:“原本想把赵小锅交给你们处理,后来听他说得可怜,放了他,没有多管这事,也就没再继续喊你们。”
这个巡山的人又说:“是,我们赶过去时没看到你们,不过看到一个黑影儿慌乱钻进松林。”
众人又大声议论起来,纷纷猜测凶手是赵小锅。
站在那个巡山的人旁边是另一个矮胖巡山的人,他又指向一个黑瘦巡山的人:“我们俩当时说看到一个人影钻进松林,嘿,他还不信,拉着他追上去,那夜的雾可大了咧,看不清路,他遭摔了一跤,还嫌我们多事儿。”
那个黑瘦巡山的人捶了捶脑袋,叹着气卷起裤腿儿:“怪我眼睛不好使,错过抓赵小锅的机会!你们瞧,这摔了的伤疤还在呢,当时疼得心焦,还催他们两个快些走。唉,当时我们站的地方和发现黄爷的那个沟只隔个小坡啊,真是差一点点就把赵小锅给抓住!”
听了他们说这些,都认定赵小锅是凶手,程浩风都有些糊涂了。
鼠须小老头对黄此石说:“黄老爷,赵小锅嫌疑最大,我们得尽快去抓捕他!”
事情似乎都定下了,萧年又提出异议:“你们所说只能证明赵小锅到过那片松林,不能证明是他杀了黄费。并且他又不会分身术,你们看到他乱跑的同时,他不可能再去杀人。”
这意思是看到了赵小锅去那松林,不但不能证明他是凶手,还反倒证明他只是在乱跑,却并没有杀人?
几个巡山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转不过弯。
凌若风反应较快,她冷声说道:“萧师侄,你不要扯偏重点,他们是发现了赵小锅去那片松林,又不是一直监视赵小锅一举一动,在他们没有看到的时候,还有他们离开了的时候,赵小锅都可能动手杀黄费。”
争执不下,两方都只有推测而无真凭实据,谁也说服不了谁,早过了午时,都没吃午饭,但都僵持不肯退让。
太阳从云层里爬出来,明晃晃照着,云光台广场亮堂了很多,只是仍然很冷,冬天的太阳没多少热力。
黄此石听他们辩来论去听得头疼,提议把程浩风和赵小锅都抓起来慢慢审,此时先散了,别再争论。
恰在这时,守山门的人又主动请求来做证。
他带来一枚腰带的带扣,说是重要物证。
鼠须小老头从随身的木箱里拿出个瓷盘,小心翼翼把带扣放在瓷盘里仔细观察,而后又用瓷盖盖好瓷盘,再询问那守山门的人:
“你从哪里捡来的带扣?”
“从山门外的路上捡来,是赵小锅掉下的,这位爷,你看到那带扣上卡的线了吧?我今天越看越像那线是黄爷袍子上刮下来的。”
那鼠须小老头又问了守山门的人几句,众人都明白这带扣为何是重要物证。
因为赵小锅来讨要鹿皮袋时,守山门的人曾为难他,后来刘都让赵小锅搜山时,赵小锅又故意去报复,砸烂了守山门的小亭子,这让他对赵小锅格外注意。
十月二十后半夜,这个守山门的人看到有人惶急逃蹿出山门,他想拦没拦住,跟了上去,看背影像是赵小锅。
在路上捡了带扣,看了是银制的,就留下来想着以后卖了。
第二天听说赵小锅匆忙从村里撤走,更肯定那带扣是赵小锅的。
除了守山门的的人对赵小锅较熟不会看错背影外,还有那人出门太慌乱不像正常下山,再有那游龙形带扣也不像羲明山的人所佩戴。
羲明山上各峰的穿戴之物都有各峰特点,比如云华观的带扣通常是菱形,晓初院的带扣通常是海棠形,敬德延恩堂的带扣通常是回字形。
这个守山门的人把捡来的带扣放着,也没时间拿进城去卖,到昨天得知黄费出事,他去看过遗体,看到黄费已破烂的衣服有种熟悉感。
又到今天盘查,他才想起那衣服的熟悉感来自于带扣上卡的线。
黄费所穿棕黄寿字团花纹的袍子很特别,一般都是用福字纹、禧字纹、旺字纹,那寿字纹不成了“寿衣”?
只因他幼年患过大病,黄淑儿占卜得知,要想儿子平安长大,得是“虽生犹死,虽死犹生”的状态,才用了寿字衣给儿子穿。
那寿字纹衣袍虽说怪异,做工却是极精致,衣料是上等丝,花纹处更添了金线。
因那些特别处,给守山门的人印象很深,也让鼠须小老头确认那几根丝线是从黄费衣袍上刮下。
这些事讲清楚后,云光台广场上炸开了锅,各种声音吵得周围树上的枯叶都震落。
马鸣风愤愤指着萧年说:“也不知道你咋的咬着我三师弟不放,赵小锅为了找他那个啥破鹿皮袋,把羲明山都快翻过来了,赶了他下山,他还赖在附近村子里不肯走,后来为啥突然跑了?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出他是拿到了鹿皮袋,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才急着跑!”
众人纷纷附和:“对啊,赵小锅那么看重鹿皮袋,没拿到手绝不可能会撤!要想拿到鹿皮袋,当然会对黄费起杀心!”
“嗯,赵小锅撤得那么匆忙,绝对是畏罪潜逃!”
这时秦沐风又对那鼠须小老头说:“请问这位先生高姓大名,再请问一下你们是否已验尸?”
看秦沐风长得俊美,说话又斯文,鼠须小老头的态度也不由客气了些:“小老儿姓徐,名有才。在这乱世中苟且偷生,爱管些闲事,才有点断案经验。验尸有另外的人在做,详细的结果还要等几天才出来。”
“多谢徐先生”,秦沐风向他一稽首,“众人现在对于谁是真凶争执不休,是因没有铁证,愿等证据更齐全后,能证我三师兄清白,免得别有用心的人诬蔑陷害他。”
这些话让萧年神情不自在起来,解释着:“我没有针对程师叔,真只是询问疑点。”
洛玄心赶忙过来打圆场:“萧侄孙行事稳妥认真,多追问几句并无恶意,只是想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秦沐风他们不敢再多说,都恭敬向洛玄心问好,趁他们和洛玄心说话,萧年悄悄退开。
定好了先去查赵小锅后,众人各自回去,程浩风走在最后,浅笑含泪看着云华观众人的背影。
师兄弟们的维护,让他十分感动,白回风无条件的帮助和无理由的信任,则让他心情复杂,甚至有些惧怕黄费之事被拆穿。之前只是要做好准备应对,并不害怕被查出。
万千滋味在心头,程浩风鼻子发酸,吸吸鼻子掩饰,再跟上他们。
晚上回房休息时,程浩风脑海中闪过今天所有听到的、看到的事,再将柳欢儿、萧年的言行细想几遍,他们为何要揪住自己不放?
又想了想黄璧书与萧年不多的眼神交流,两人似乎有秘密?
再想那放走扆彤焰之事,怎么会是黄璧书首先察觉有疑点?难道不是她够聪明够细心,而是萧年提醒她?
再想了想洛玄心对萧年的态度,能让高傲严苛的洛玄心为他说好话,定然做过有利于洛玄心的实事,洛玄心可不是几句奉承话就能拉拢的人。
如果抓捕林芷君之事,由萧年出谋划策,从他的出身、表现来看,洛玄心会愿意相信他,也会答应与他共谋。
程浩风准备好好查查这个萧年,只是目前还不宜节外生枝,一切得等审问赵小锅的结果出来再说。
他让龙啸风和蔡宝光多打听此事的最新消息,尽快传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