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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烟熏沐,香染华堂,富贵人家中香熏用品常见,胡仙仙从墙角高几下寻到的这个香炉更是形制玲珑,纹样精美。
这香炉圆腹三足,高约七寸,直径约五寸。一条暗紫小龙从炉腹下盘绕而起,爪踞炉盖昂首向天长啸。
前爪抬起处正是炉盖与炉身合缝处,昂起的头正好当盖钮。炉腹下有比绣花针针尖还小的细孔,若不是胡仙仙目力惊人几乎看不出。
胡仙仙想不明白这般精致的器物为何随便抛掷,纵然富贵人家钱财无数不看重这香炉,但也讲究物品摆放整齐,肯定不会乱丢着。
再仔细看看香炉,胡仙仙看到炉中没有香料,吸足气嗅嗅残留香味,觉得气味怪怪的。
她带了香炉悄悄离开,去请老御医查验所用是何种香料,等到午时末查出结果,其内有常用香料还有丹汞之类。
丹汞?那不是炼丹所用的东西吗?难道这不是个香炉,还真是个丹鼎?
老御医查不出更多的东西,胡仙仙带了香炉回仙缘圃细查,看炼丹秘方中有没有丹汞催发铅类毒性的记载。
十月十七巳时,秦沐风和婉芷一起来了,他们还是担忧杜婉兰安危,且因杜婉芷大姐早亡,杜婉芷不可能侍奉父亲身边,更迫切希望杜婉兰不要出事。
见胡仙仙正在翻查炼丹典籍,秦沐风问明情况后,沉思片刻,说他已想明白两个孩子怎么毒发身亡的。
在香料中加了水银和朱砂,因香味浓郁掩盖住怪味,燃烧之时,水银蒸腾而往炉盖,香料在其下细孔中飘出,这时并不会挥发毒气。
等盖子揭开,水银蒸汽冒出,那两个孩子在旁边,则大大增加本有重铅的毒性。
只是,秦沐风身份特殊不能出面做证,把这个特性说与老御医知道,由他出面来做证更稳妥。
办完这些事,胡仙仙再去张氏庄园查问这香炉是怎么到了阿裙屋里,此次是光明正大从大门而入。
那香炉是重要物证,胡仙仙没有带来,只让以前跟着阿裙的小厮仆妇全聚拢来,把香炉的外形说清了,又画了张简图,请他们辨认。
他们大多数见过这香炉,可记不清是本来就有搬过来的,还是谁送的,或是买的。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记起,说是杜婉兰在两月前所赠送。
胡仙仙心里听得咯噔一下,问那仆妇会不会记错,她反复看了后说有六成把握是杜婉兰送来的这香炉。
为了弄清此事,胡仙仙急忙去了大牢,让杜婉兰看图纸,看看到底有没有送过这香炉给阿裙。
杜婉兰说是送过,阿裙刚进府不久,阿婵提议要拿出正室气派送东西,一表现大度,二借机展示在张家地位和自己能力,威慑偏房的同时,再说些话弹压那些想巴结偏房的下人。
当时不只送了香炉,还有不少绫罗绸缎、胭脂水粉之类送去,全是阿婵采买的。
胡仙仙颓唐出了牢房,再去张氏庄园,让几个可靠的小厮去查张家近几个月来采买账目,看看那香炉是由阿婵购买于何处。
因一时半会儿查不到结果,胡仙仙回仙缘圃看有没有其它消息。
十月十七戌时,杭无一和阮文月她们追到了捞铅矿的那个小厮,并把他捆回了仙缘圃。
能这么追到这个小厮,还多亏驿站的人帮忙,阮文月与叶赛英交好,叶赛英又是叶冠英妹妹,拿着叶冠英的名头压那些驿卒帮着查来往行人车辆,比她们无目的乱追有用得多。所以吧,有关系网办事真要方便很多。
胡仙仙去审问那小厮,他很快交待说是阿婵吩咐他去捞石头,没过几天又让他带石头跑,他得了银子办事,也不清楚原因。
阿婵让他那么做的时候,他也纳闷儿这到底在做什么?可想想也没让他干杀人放火的事,也就答应了。说着,不停求饶。
胡仙仙让他不必害怕,把他关起来,叫个小道姑看管好他,等着上堂做证。
那些铅矿是重要物证,问明这小厮已经把他认为的怪石头丢到一百里外的河水中,秦沐风赶紧去打捞。
水中寻矿对于多数人来说很难办到,对于秦沐风来说,只要知道大概位置,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胡仙仙梳理所有证物证言,发觉案情主谋再次指向阿婵,思考一下后再往张氏庄园而去。
“你怎么知道阿裙以前住的小院儿那井下有金银财宝?”胡仙仙似笑非笑地问。
“阿裙以前住的小院儿?我只和夫人去过两次,啥金银财宝?”阿婵装傻。
“那口井里有啊,没有金银财宝你怎么让人下井去捞东西?”
阿婵当然知道胡仙仙在套她的话,脸色变了几变,而后干脆咬牙承认,“我是让人下井捞过东西,那又咋啦?”
“又咋啦?你该清楚那是害死张敦一双儿女的东西,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还不承认罪责!?”胡仙仙厉声喝道。
“罪责?夫人吩咐我让人去井里捞东西,我连捞的是啥也不知道,哪有罪?当丫鬟的听主母差遣,这算有罪呀?”阿婵激动得嗓音尖细。
没料到她把这些事说成杜婉兰让她办的,她一副全被蒙在鼓里的样子,胡仙仙也找不到合适理由拆穿她。
再问送香炉的事,阿婵说是在和张氏庄园关系很好的作坊所买,那个作坊里手艺最好的工匠与杜婉兰也熟识。
反正说来说去,阿婵说这一切
全是杜婉兰指使的,她只是遵从照办,即使做了错事,也只是忠仆愚昧侍主不明真相而已。
耗尽心血查得案情有突破,结果还是走入死胡同,这些证据不能交出去。
一旦交出去公开,不能给杜婉兰洗刷冤情,反而会让这个案子从仓促定案疑点重重,变成了有铁证如山,案情明了,更会认为杜婉兰是幕后真凶。
忙来忙去,这怎么成了帮别人查案?想要洗刷冤情这怎么反倒变得更污名更重?阿婵要是死咬杜婉兰不放,可把杜婉兰是主谋的罪名坐实了。
胡仙仙回到仙缘圃后,关紧房内发呆,气恼、郁闷、烦躁,更多的是自怨自艾,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好。
阿婵是杜婉兰的贴身丫鬟,从五年前进张氏庄园当陪着小姐张瑞娟玩的小丫鬟,到近两年跟在杜婉兰身边受重用,张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她们名为主仆,情同母女,要证明阿婵在引导杜婉兰做事,几乎没有可能。
谁会相信出身商贾大户,经商多年,为人精明的杜婉兰会被一个二十出头的丫鬟耍得团团转?
即使用刑逼迫阿婵承认罪行,也会有人猜疑,会认为杜婉兰与胡仙仙他们交情好,他们靠有钱有势把刑部的官员收买了,把阿婵推出去当替罪羊。
没有证据链,揪不出指使阿婵做这一切的真凶,就算硬把杜婉兰救出来,也难真正洗刷冤情。
快到子时了,杜婉芷他们叫胡仙仙出去商议,她拒绝出去,证明不了杜婉兰对铅矿和香炉的事不知情,她不好意思见他们。
子时末刻,程浩风处理完郑天霸和郑退辽父子训练和处理兵丁的事,来仙缘圃问案情进展。
得知胡仙仙闭门不出,他在门口说:“你还记不记得在越州临时收的那些新兵?他们可给郑天霸立了功也惹了祸,难处理,你帮我出出主意好不好?”
这是打着问她意见的旗号,劝她开门呢,胡仙仙心里泛起丝丝甜意:谁说我的浩风无情丝则无情?他没有直接撞门,也没有穿墙而入,学会照顾我的小情绪了。
胡仙仙开门后,程浩风让众人先不忙谈案情,且听听他说军营的事。
当时为了应急,从越州海平县收编的那些新兵三百五十六名中,有一百三十多名本是泼皮无赖,用一兵带十卒的方式,防止这些人惹事。
后来接二连三打仗,这海平县临时招的兵除去牺牲以及重伤归家的,只剩了一百四十名,重新整编后也没什么辖制方式了。
因这些兵从一个地方出来很团结,做战勇猛讲义气,屡立战功,很得郑天霸偏爱。
这些兵在战场上是猛虎,到了地方上可成了恶狼,一个多月前调来驻防到京城郊外后,更暴露劣根性。
他们喝酒狎妓、打架斗殴还算小事,更有甚者,拉帮结派与其它营里的军人内斗起来,差点儿酿成兵变。
郑天霸几次容忍,郑退辽看不下去了,请程浩风帮着训诫。
程浩风估计再怎么管也无济于事,郑天霸也不忍心太苛责这些热血士兵,怕寒了众将士的心。
想来想去,程浩风决定请霍图和雷狂商议,把这支队伍调出靠近城镇之处,调往边关,少数屡次违犯军纪的刺儿头勒令退伍回乡。
事情暂时处理下来,准备回来帮胡仙仙仔细分析案情,可此刻又不想分析案情,想分析人心。
“那些临时招来的海平县士兵,能打仗也能惹祸,他们清不清楚自己在惹祸呢?应当清楚。可他们知道郑天霸会饶恕他们,也就肆无忌惮,因为郑天霸和他们一样不是身家清白的军人,一样立了功还遭人白眼,也同样对那些靠祖荫升职的人看不惯。”程浩风说完,众人沉默了。
屋内静了一会儿,程浩风环视众人又问:“人心复杂,看清心中所想,要找证据会容易些。种种迹象表明,阿婵没有能力想出长达两年慢慢害人的阴谋,那主谋是谁?阿婵为什么要听他的?有些事看似偶然,其实都有原因,阿婵到这一步还犟嘴不服的原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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