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有很多种,樊鼎瑶家道中落,凭着自身能文能武的才干在军中扬威,重新光耀门楣,可后来又因不懂官场逢迎,一再遭贬,如今总算有机会掌兵权、展才能,偏遇上个阿木甲。
阿木甲在他眼皮子底下屡次逃脱,要是阿木甲武艺比他高、计谋比他妙还罢了,可每次都是无巧不巧天意安排似的溜掉,这让他极不甘心。
极不甘心而成了执念,要影响对很多事情的判断,程浩风也同意胡仙仙的提议。
因还要探明登龙堡和迷窟详情,程浩风决定亲自去一趟离登龙堡不远的先锋军营帐,同时和樊鼎瑶说关于阿木甲的事。
程浩风和胡仙仙告别,飞身出城去了,向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胡仙仙回了营房。
营房中,胡勇刚的屋内用布帘隔开,外半间放着地图、各类文籍、和他的精忠矛,里面半间是病床,胡仙仙回来后坐在外半间看着地图发呆。
夜城的夜果然来得早,才申时末刻已天色黑尽,有杂役端晚饭来房中,见胡仙仙很专心看图的样子不忍打扰,又知道她可以不用饮食,径直到了里半间请胡勇刚吃。
不一会儿,胡勇刚吃完,杂役端了碗盘出来,胡仙仙抬头看见他,惊讶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先前就进来了呀。”杂役被问得摸不着头脑。
“你刚才进来我没发现?”以胡仙仙感知力,即使没看到、没听到也该察觉的。
胡勇刚笑着从里面走出来,说:“你一个人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我问你国师去了哪儿你还没回答我呢。再大的能耐,没用心做事也会有疏漏。”
“哦……是吗?”胡仙仙让杂役先出去,才忧虑地说:“浩风他去和樊将军商量事情了,我在夜城转了转,城中很平静,可能太平静了反而让我心中惶惶不安。”
“嘿,这和城中平不平静没关系吧?是他和你才相聚一会儿又分开,依依不舍才心里不舒服吧?唉,你们才分开一会儿,我跟你嫂子可……”胡勇刚和胡仙仙因几次并肩做战,兄妹感情恢复如初,偶尔也聊聊家常琐事了。
胡仙仙抿嘴笑了笑:“攻下登龙堡和迷窟,灭了扎措的势力后,让你跟嫂子团团圆圆,早些添个小侄子让爹娘高兴高兴。”
说笑几句,胡仙仙去了另一个房间打坐调息,胡勇刚也自去睡下。
四月十二清晨,胡仙仙刚刚出定,微睁开眼,看朝霞映红窗棂,却听外面传来嘈杂声。
只听是有人在外面吵着要见胡勇刚,想让兄长多休息休息,于是胡仙仙迅速出门,到了哨兵值守的小屋,只见几个夜城本地居民七嘴八舌且哭且说,闹哄哄乱成一团。
“有什么事我来处理,不必见胡将军。”胡仙仙双手往下按了按,让那些人安静下来,再让一个哨兵来说事。
见胡仙仙神情冷肃,那些人不再吵嚷,哨兵禀报说:“胡元君,他们来求胡将军帮着找孩子,城中有三个女童失踪了。这三个女童分别住在不同地方,她们家人都是在天快亮了的时候听到有怪异响动去察看,才不见了孩子。”
胡仙仙以目光询问那些人,他们都点头表示哨兵所说不错,她正要再问他们详情,又听哭声传来。
看又来了约十几个人,胡仙仙忙问都来做什么,都答道是家中有女童失踪的。
只因这几家人不像先来的几家人马上想到了来找胡将军报案,是自行找了很久没找到才来的,因此来得迟些,加上他们所报的失踪人数,总共有八名女童不见了。
这夜城初定,还没有选出新的城主,胡仙仙一边派了上百个精兵分头在城中寻找,一边让失踪女童的家人把情况对哨兵说得更详细点,再出门亲自寻找以灵气感应可疑气息。
辰时,胡仙仙把夜城各条街道都感应了个遍,并没有发现很多女童聚集、或死亡的气息,可能凶手早把人带出城了。
回到营房查问,派出去寻人的士兵也陆续回来禀报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更没有找到失踪女童。
这夜城周围比较荒凉,经济来源靠的是经过此处客商,客商们贩的货物五花八门,还有些见不得光的货物,比如拐来的孩子和女人。
胡仙仙最开始认为是拐卖人口的那些家伙趁夜城战乱后各项事务没有专人管理,要猖狂作案了,此时暗觉事情不是这般。
这夜城外难找歇宿的地方,带着那么多女童很难安置,而且城门守卫也守得严,不可能夜里出城。
可现如今城里确确实实没找着人,那么带女童出城的不可能是普通贩子,极可能是身怀异术的修者。
什么修者会掳女童走?据说有练邪门功法的修者会吃童男童女,那也是一次掳走一个,可这不大的夜城一夜就失踪了八个,着实有些骇人,但偏偏胡仙仙没有感应到特别的修者气息,是对方修为非常高?
胡仙仙担忧地默然想着,想不出个头绪,给程浩风发去一道灵符,催他回城。
未时,又有人吵吵嚷嚷的来了,胡仙仙叫他们先说事情别吵闹。
其中一个红脸膛的高大男子说:“你算什么?我们要见胡将军!让他快出来给我们一个交待!”
“有什么事情快说,我能做主!”胡仙仙沉下脸道,她不许士兵告诉胡勇刚这些事,待在屋里养病的胡勇刚还不知道。
那人撇着嘴冷哼道:“你做主?那你快把程浩风交出来!”
跟他来的那些人马上帮腔高喊:“交出邪魔歪道!交出淫、恶道人程浩风!滚回你们中原!”
高呼声震天,士兵们连忙制止他们,同时疑惑不解望向胡仙仙。
胡仙仙皱眉摊摊手,她也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乱吼,并且才短短几个时辰,与夜城居民相处得挺好的关系怎么突然成这般?
他们吵闹得太凶,再也瞒不了胡勇刚,他大步流星走出来,威风凛凛。
他骨架比较大,可全是没肉的光骨头,胡仙仙知道他的气势都靠咬牙撑起来,身体实际很病弱。
见士兵们统一行礼喊着“大将军”,闹事的人一时之间静了下来,全部将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那红脸膛男子。
“你,过来!”胡勇刚指着那红脸膛男子,“给我说清楚!”
也许是发号施令成习惯了,自有不容拒绝的威严,他说完已迈步进了哨兵值岗的小屋。
见他眼神如鹰隼般盯着自己,红脸膛男子喉舌发干,完全没了刚才能说会道的模样,规规矩矩进小屋,简单把事情说了。
城里出了女童失踪的事,闹得人心惶惶,才半天已有谣言满天飞,有的说是吃人怪兽跑进城了;有的说是城中军民投降法朝惹得山神发怒降了惩罚;有的说是法朝士兵把女童藏进军营要弄去中原当奴隶……
而这些谣言当中,传得最多的,信的人最多乃是:法朝国师程浩风要采童女纯阴之气修炼,把她们弄去城外蹂、躏了。
耐住性子听完这些,胡勇刚脸色黑如锅底,暗想这夜城看似攻得顺利,实则埋了大陷阱啊。
许诺会处理好这些事,让那红脸膛汉子先出门等着,胡勇刚把胡仙仙叫进屋,说了这些谣言给她听,再让她悄悄出去暗查到底是什么人放出这些谣言。
她隐身飞走后,胡勇刚暂时稳住来闹事的人,到未时末刻,经胡仙仙明察暗访,得知谣言多数从昨天偶遇那美艳舞姬所在的花楼传出。
污蔑程浩风的那个谣言更是美艳舞姬亲口对客商们说,她见过迷窟里的修者练那些摧残童女邪术,程浩风的样子一看就练过邪术,昨天还向她打听城外别院的事,肯定是把女童们弄去别院了。
因很多客商都亲眼见过程浩风和美艳舞姬说话,对她所说也信了,这些话传来传去,越传越不堪。
胡仙仙气得浑身轻颤,攥紧了拳头飞回军营,把情况告知胡勇刚,胡勇刚立刻派人那座花楼封了,又把那美艳舞姬抓捕到军营。
“说,你造谣生事有什么目的?抓走女童的凶手又和你是什么关系?”胡勇刚在营门口当着众多居民开审。
“冤枉啊……”美艳舞姬泪汪汪看向众人,“你们还有没有人记得我?我是东城巴甲嘎家的达娃,被赶出家门的达娃,你们记得吗?我为了那个薄情寡恩的男人被赶出家门,那个男人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是谁吧?程浩风和那个男人一样在练可怕的邪功,他们为了打赢对方,不停修炼……”
人群中有人记得美艳舞姬的事,她名字也确实叫“达娃”,在普通人眼中修者又都是异类,当然信她多于信修者;不少人也知道她以前与末神扎措的关系,既然她说她曾痴恋的扎措都练邪功,那该是真练了;再据此推断,关于程浩风的事也当然真的了。
争执吵嚷不休,达娃又不停流眼泪、扮可怜:“各位乡亲们,要相信我,要相信我呀……我没有造谣。胡将军兄妹俩当然会包庇程浩风,要是我被杀了灭口,你们可得为我伸冤……”
这些话挑唆得居民们恼怒悲愤,竟然大吼大叫着要逼胡勇刚交出程浩风,士兵们阻拦就和士兵扭打起来。
看着情况变得一团糟,胡仙仙很想用灵气把这些人打晕,懒得讲理了,胡勇刚连连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冲动行事。
场面混乱不堪,空中忽然传来冷喝声:“停手!住嘴!闲杂人等退出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