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觉得头晕脑胀的,使劲拍了拍额头,还是感觉昏昏沉沉。
她见来了很多人,她眼花得只觉这些人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她望向他们说:“你们来这么多人做什么?来救治他?救不了的,别白费功夫。”
她又目光定定地看向那几个和尚,“咦?还有和尚?有和尚也好,和尚超渡亡魂的手段更高明些。唉,似乎也没用,他死了就是死了,他会魄飞魄散的,超渡也没用……”
岑载道气得还要指责她,一个瘦弱的老和尚拦住岑载道,向胡仙仙合掌行礼说:“贫僧善福寺住持法谋,此次前来是要带越州来客返还家乡。”
说着又指向旁边一个壮实和尚说:“这位是贫僧师弟法算,乃善福寺罗汉堂首座,他与几位我寺弟子皆是同贫僧前来送人。”
胡仙仙木然地“哦”了一声,“我倒忘了那些人还半死不活地躺着,你们去送人吧,我不耽搁你们了。”
他们朝停尸房走去的时候,法号法算的壮实和尚停步对胡仙仙说:“不知胡姑娘可还记得贫僧?”
胡仙仙茫然地看着他,迟疑地摇摇头。
“胡姑娘可还记得几年前善福寺后面芭蕉林中之事?我们与程道长产生误会打斗起来,是胡姑娘让我们消除误会的。”
胡仙仙心中恍惚想起一些事,又迟疑地点点头。
法算轻叹一声,“胡姑娘,此次灾劫全仗程道长平息,他功德无量,定会平安无事。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法算随他人前去抬人,胡仙仙木立在原地。那些还魂的越州客虽已复生,但身体所受的伤并未愈合,是以要小心翼翼地抬出,抬到善福寺治好伤后才能真正回家。
他们忙乱着,胡仙仙就呆看着他们。她脑海中芭蕉林中解开误会的事渐渐清晰起来,那时的程浩风英姿勃发,哪是此刻垂垂将死的样子?
头脑渐渐恢复清醒后,她又苦笑起来,若是法算知道程浩风把他们善福寺的真佛宝给吃了,还会祝愿他“平安无事”吗?
他们终于忙碌完,天色已是傍晚了。
程浩风见他们走后就对呆站着晒了半天太阳的胡仙仙说:“你别胡思乱想,如果你经脉逆乱导致你走火入魔,那我们所受的一切苦就真的白受了。”
胡仙仙攥紧拳头,攥得指节都在“啪啪”响才吼出喉咙中要说的话:“为什么要达到那永恒之境就非得是我去达到?我不要什么永恒之境!”
程浩风低声叹着气,“你不要这么说,有些事只能你去做。你搬个板凳过来坐下,安静的听我说会儿话。”
胡仙仙梗着脖子不动身,马烁倒是屁颠屁颠儿地抬来根板凳放在缸边。
程浩风用尽量温和的声音说:“我的情形会越来越不好,今天入夜以后就可能神智完全昏乱,到时候就再也没人能说清这些。你坐下来,安静听我说。”
胡仙仙还是没动,他低声央求:“你乖一点,好不好?你就让我死得安心一点,好不好?”
胡仙仙坐下来,头枕在手上趴在缸沿边说:“好,我乖乖听着。”
程浩风语气平缓地细说着,胡仙仙也不再顶嘴插话。
他详细解释给她听,心灵的真正绝对平和不是如同一张白纸般不经世事,而是经历过生老病死、爱恨交织、恩怨纠葛后的那种大彻大悟心境。那种心境无爱无恨,经得住任何考验,受得住任何诱惑,当然就是永恒之境。
人本身就有七情六欲要达到永恒之境也不一定能保持得住,天堂界的人就选了一块与这红尘生命全不相同的天外陨石来造永恒之境。但这陨石没有情感就不会受那千劫万苦,为了让陨石生出情感,他们又抽取红尘中情丝万缕来让陨石慢慢生出情感。
陨石在地球之上因种种巧合,真的渐渐生出意识,化出形体,又成为有血有肉的真正生命。
陨铜阴阳玄貘是承担永恒之境使命的最初形态,后来出现时间与空间的错乱只因为我们两个在不停的想要改变结果。
胡清定对人世的认知不多,对情爱的认知也粗糙得很,就算受伤也伤得不够深,体会得不够细,离真正达到永恒之境还差得很远。
白回风事事顺服,爱得深,体会得也细,可爱得无怨无悔就少了恨。没有恨过的感情就太单薄,太纯洁,而单薄纯洁的感情达到的永恒之境势必会很脆弱,经不住千万种考验。
彭清越懂得了怨和恨,可又怨得太深,恨得要绝了感情。对感情彻底的失望也是无情无欲的永恒之境。可无情无欲的永恒之境没有包容性,那样的永恒之境冰冷绝望,不是天堂人想要的永恒之境。
彭卿越终于感受了所有该感受的感情,可惜她所处的那个时空灵气稀薄,她无法拥有强大法力。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所处的环境令她根本就不相信这一切,她在逃避她的使命。可是逃避这使命的同时,她不知道自己又背负上了另一种使命,要将永恒之境的感悟传达给她所处的那个没有信仰的时空。
胡仙仙似懂非懂地揉了揉脸,“那么,只剩我啰?从白回风临凡重修之后不是还有那么多个转世,为什么不选她们?”
程浩风长叹一声说:“因为我也不想你修到什么永恒之境去,我只想有一世圆满。所以起初那几世,我都让她们在将要感受情苦之时意外而死!至于这一世,我真的以为自己有力量改变,我做了自认为十分周全的安排,结果还是无法改变。”
胡仙仙脑海中的思绪渐渐清晰,她用手划着缸里的药水说:“我们想要改变结果才引起时空的混乱?是像这样吗?”
她手拿一片药草叶放在左边,再放一片在右边,“我在永恒之境的终点想要找回已经彻底消失的你,而你在情丝万缕的起点想要拥有那个因你才生出意识情感的我?”
她左右手的中指分别点向药草草叶,让草叶往一处撞,可水波动荡,两片草叶被荡开。她看着被分得更远了一点的草叶,“是这样吗?劳而无功的想要改变,没能改变结果,反而让时空像这水波一样动荡起来?”
程浩风轻点头,“能达到永恒之境的你果然聪慧,一点就透。我用了一千多年时间,在昨夜受了二十一次死而复生的痛苦后才彻底明白的事,几句话你就明白了。”
”明白又如何?照样改变不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