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夔峡、遂州、龙剑三镇须得注意。”见邵树德在犹豫,陈诚上前建议道。
陈敬瑄目前所领的职务是剑南西川节度使,兼三川及峡内诸州都指挥、制置等使。夔峡镇所领五州,从后世鄂西宜昌一直延伸到重庆,治所在重庆奉节,基本就是沿着长江一字排开,三峡流域,位置当然十分重要,可是说是出川门户,亦可说是入川门户。
这个节镇,要不要保举一个熟人呢?
邵树德想起了李侃,若保举他,李某人肯定愿意去。好歹也是五州之主呢,又远离京城这个火坑,傻子才不去呢。
但李侃没兵。他要上任,如果没点亲兵亲将,未必就能坐稳大位。
其实想想李侃也挺悲剧的。先在邠宁为帅,后来调任河东,本是大喜事,结果自己搞砸了,压不住河东的**,灰溜溜走人。
当初的两个下属,邵树德已经当了定难军节度使,朱玫从代州刺史任上直升邠宁节帅,刚刚又被朝廷任命为凤翔陇右节度使。两人的发展,可都比曾经的李大帅要好啊,这让李侃情何以堪?
哦,对了,还有个封隐。现在是邵大帅的亲兵十将,说实话,也比李侃的朝官实在,因为有上升空间。
要不要保举李侃当夔峡节度使呢?如果下定决心,那么就帮李侃到横山募兵,再问问义从军里有没有愿意跟着李大夫到夔州享福的人,由这些人充当军官,横山蕃众当大头兵,凑了两三千人没有问题。
南方安定,李侃只要不作死,安安稳稳当个五州节帅应该没问题。
但怎么说呢,夔峡就目前而言,对自己不重要,对长江下游各镇倒很关键,比如荆南。
若是自己控制了蜀中,那么夔峡倒有必要拿在手里了,现在就谈三峡,似乎还有点远。
相比较夔峡,龙剑节度使倒更关键。
龙剑镇就在川北一带,有山川之险,控制着入蜀的重要关隘,同时也有部分低矮丘陵农业区,粮食、桑麻产量都不太差,端地是一个要害位置。
邵树德想了想,决定表邠宁通塞镇将赵俭为龙剑节度使,领龙、剑、利、阆四州。
赵俭他还没见过,也不知其为人。但有姻亲关系在,日后自己一旦发展到汉中一带,只要赵俭还没夺占全蜀,有关门自立的打算,那么就有机会。
姻亲嘛,知道投降了不会被怎么样,甚至可能还会有高官厚禄,抵抗的心思就淡了。
拟设的五镇,以邵某人如今的威势,保举一镇节度使一点问题都没有,两个似乎也不难。所以,也不再犹豫了,李侃这人感觉不太拎得清,先保举赵俭为龙剑节度使再说。他在通塞有两千手下,再帮他募个两千东山党项兵,凑足四千人南下,有朝廷大义,希望他能在龙州稳如泰山吧。
“卢书记,某要表通塞镇将赵俭为龙剑节度使。先不急着写,某可能还要表一人,一并写了。”邵树德说道。
“遵命。”卢嗣业拱手行礼。
“赵随使,你在朝数年,觉得御史大夫李侃此人如何?”邵树德又问道。
赵光逢兄弟已经得邵树德许诺,到定难军幕府任职。其中,赵光逢得授幕府随军要籍,在邵树德身边参赞谋划。邵某人还想考察他一段时间,自己现在就缺个首席幕僚,如果赵光逢能让他满意的话,那么可提做定难军节度副使。
赵光裔得授馆驿巡官,过阵子就会先行返回夏州,负责起六州陆驿、水馆诸般事务,目前尚未出发,仍留在长安,每日到进奏院上直,参赞军机。
他们还有个兄弟赵光胤,据说想考进士,暂时不会到幕府任职。
新近投靠的三原县令梁之夏也当了幕府营田司下面的孔目官,不日就将与赵光胤一起离京前往夏州。
而说起这个三原县令,也挺有意思。上回关中讨黄巢时,三原令裴远便投靠了自己,后来当了夏州朔方县令,今年刚调任灵州司马,帮着李劭处理垦田事宜。这次南下关中,三原令梁之夏又投靠了过来,到幕府当孔目官。
就是不知道下次再来,三原县令是不是还会来投奔,都有传统了啊。
“回禀大帅,某在台阁任度支巡官,一年到头大半时间跑来跑去,与李大夫却是不熟。”赵光逢上前道:“接触过几次,觉得此人急躁操切,似乎——”
似乎容易作死!邵树德在心中帮他补全了这句话。
在河东当刀子的经历,邵树德至今仍记忆犹新。与李侃的合作,说到底不过是一场交易。不过李侃在交易完成后如数付款,没有过河拆桥,临走前还指点自己去接近诸葛爽,也算是不错了。
到了后来,还及时透露消息,帮自己在中枢活动。夏绥节度使到手,如果说西门氏是头功的话,丘监军、李侃都有次功。
自己终究欠他一个人情啊,似乎该补上了。
“李大夫,似乎权欲过甚,容易惹得属州将佐反感。若赴任彭州、遂州、邛南等镇,必与陈敬瑄之辈交战,一旦镇内大将反水,恐有倾覆之忧。”赵光逢说道。
彭州、遂州、邛南等镇的治所,离成都、梓州都不远,怕不是甫一赴任,就面临着大战。李侃那个性子,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小命。既然要还他人情,不如让他去个太平节镇,那就只有夔峡了。
“昔年某欠李大夫一桩人情,不能不还。也罢,便保举李侃任夔峡节度使,彭州、遂州、邛南三镇,他怕是应付不来。”邵树德叹了口气,说道。
保举完这两个,自己的“名额”差不多也用完了。
人不能太贪心,总得给别人留点好处。杨复恭若上台,肯定也有自己的人要安排,自己保举两人,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
事情做绝,好处占尽,或一时看不出问题,时间长了,总会有报应。
“做完这事,吾便要整顿兵马东行了。此番东去栎阳,铁林军随行,各部骑卒亦全部抽调出来。李克用所恃者,乃代北胡骑也,某亦有镇守北疆多年之铁骑,还有草原儿郎,便去会一会李克用。”邵树德说道。
光启元年十一月十六,田令孜党羽数百人被押至渭河岸边斩首。
这还是只是大党羽,还有诸多小喽喽亦遭了大殃。如果没人保的话,丢官去职是轻的,更有那下狱或流放远州的,家财被抄掠一空,妻女被人夺走享用,路上能不能保住性命亦很难说。
政治斗争,从来都是血淋淋的。武夫当国的乱世,下限只会更低。
也是在这一日,邵树德率一万四千余人东行,二十日便抵达了栎阳县城南的渭水北岸扎营。
王重荣当日便亲至大营会面。
“邵帅真乃信人,说来便来。”甫一见面,王重荣便赞道:“铁林军,昔年在关中好大的名声,今日一见,果是健儿,邵帅练得好兵。”
“河东李帅至何处了?”邵树德问道。
“前锋已至新店。”王重荣答道:“不过李帅性急,明日便会率骑卒赶来栎阳。邵帅这等英雄,李帅亦急着见上一见呢。”
“好,那便等上一等。”邵树德说道:“王帅是如何安排的?”
“已在城外驿站准备好了,杀牛宰羊,置酒招待二位。”王重荣笑道:“李帅好酒,有此物助兴,事情亦多得几分胜算。”
喝酒才坏事呢!邵树德暗自腹诽。
昔日上源驿之事,固然有朝廷撺掇的因素在内,但若不是李克用酒喝多了,对朱温盛气凌人,话说得难听,也不一定会有那档子事。
朱温当时才多少兵马?即便有朝廷压力,心里亦是惴惴。但李克用的那张破嘴——唉,太特么看不起人了,酒喝多了就不把门,把朱温说得跟狗屎一样,这谁顶得住?
希望明天李克用能清醒点吧。虽说这几年自己越来越像个政客,能屈能伸,但你要是蹬鼻子上脸,也休怪我翻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