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清晨。
白虎山,韩松兴高采烈的向着镇三山禀告道:
“禀告三爷,季奇伟这个杂碎已经连夜后退了三十里!”
尽管早就猜到了季奇伟会这么做,但当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镇三山满是皱纹的苍老脸庞上,还是不禁浮现出了一抹轻松之色。
这几天来季奇伟手下官军的进攻,可谓是十分猛烈,白虎山外围的十一个山头最多的时候,竟然有九个全部陷落,一时间白虎山上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急的镇三山是连杀了上百名擅离职守的土匪,又是悬赏了一万两银子,才将外围山头重新抢了回来,稳定住了军心。
老实说镇三山都是十分的庆幸,宋文辉让季奇伟这个有勇无谋的莽夫统军来犯的,如果当时季奇伟兵贵神速,不给他集结人马的时间,直接杀到白虎山下的话。
那么当时只有一万人马驻守的白虎山,可是绝对挡不住季奇伟手下的虎狼之师···········
每每想到这一点镇三山心中都是更加坚定了,要趁此机会击败季奇伟,给宋文辉一个深刻教训的信念!
“冯二愣子,李莽,孙大海他们三个现在到哪里了?”沉吟了一下,镇三山向着韩松询问道:
“三爷,大约两个时辰之前,冯二愣子派人来报说他已经带着五千人到了双胜沟,一个时辰之前李莽也派人过来送消息,说他的六千人到了四合乡,孙大海刚刚也送来消息,说他的一万人马,已经到了兰家堡!”
“不过三爷他们三个狗东西,似乎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起开口管咱们要钱粮!”说到最后作为镇三山的表侄子,韩松有些义愤填膺的说道:
镇三山闻言冷笑一声道:
“他们两个要多少?”
“冯二愣子要一万两银子,三万石粮草,李莽要一万五千两银子,五万石粮草,而孙大海竟然管咱们要三万两银子,十万石粮草。”
除了这些之外孙大海,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咱们手中有铁炮,所以他还想要从咱们要五百支倭国铁炮··············”韩松如实说道:
听到韩松的陈述,镇三山眼神中当即涌现出一股杀意,这个孙大海果然是野心大大的,自己费了那么多心思,才搞来的倭国铁炮他竟然也敢窥伺真是不知死活!
尽管已经对孙大海动了杀机,但是镇三山当然没有忘记眼前的大敌季奇伟,现在他正是需要这些头头脑脑们帮衬着一同对付季奇伟的时候,这个时候切忌因小失大,丢了西瓜捡芝麻············
意识到这一点,镇三山眯起眼睛沉声说道:
“你派人去告诉冯二愣子和李莽,他们的要求我准了,我可以先给他们一半钱粮,待到砍下季奇伟脑袋的时候,我会将另一半钱粮也交给他们!”
“至于孙大海,你让人告诉他,我手下也没那么多钱粮了,只能给他两万两银子,五万石粮草,但是我可以将制作倭国铁炮的匠人分给他几个!”
一听镇三山这么说,韩松顿时急了连忙说道:
“三爷那几个工匠,可是咱们费劲千辛万苦,死了上千弟兄才从黑龙会那里要来的,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把他们给孙大海这个笑面虎呢?”
镇三山笑着摇了摇头道:
“松子,伯伯教你个道理,舍不得孩子讨不到狼!”
“想要让几个狼崽子卖命,就一定要舍得下本钱!”
“等打退了季奇伟,咱们跟他慢慢算也不迟!”
见镇三山是胸有成竹,韩松果断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三爷您的手段就是高,冯二愣子,李莽,孙大海他们三个在您面前就是一帮小崽子,拍八匹马也难及您一根手指·············”
听着韩松如此赤裸裸的马匹,心情不错的镇三山摇了摇头,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他就是猛烈的咳嗽起来,;脸色也是变成了猪肝色!
“咳咳咳·········”
看着镇三山突如其来的变故,韩松赶紧手忙脚乱敲打着镇三山后背,让镇三山好受一些,一连咳嗽了十多下,镇三山最后也是咳出了丝丝殷红的血迹,见到血迹的出现,意识到事情严重了的韩松,当即就是想要喊人:
“大夫,快叫大夫········”
韩松刚喊了一声,镇三山便是抓住了他的手臂咬牙吩咐道:
“不要喊人,不要喊人!我口袋里有药你给我拿出来!”
听着镇三山的话韩松无疑很是意外,就在他有所犹豫的时候,镇三山又是拉住他的手说道:
“松子!听话!照我说的做!”
见镇三山把话说道这地步上,韩松也只能是乖乖照做停止了呼喊,从镇三山身上拿出了一个小药瓶递了过去,神情疲惫的镇三山拿过药瓶后,便是倒出了三粒褐色小药丸咽了下去。
吃了药镇三山虽然依旧没有什么力气,但是相较于之前整个人的气色,无疑是要好很多的,在韩松的搀扶下,镇三山缓缓来到卧房休息。
看着躺在床上休息的镇三山,韩松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忍不住关心的问道:
“三爷,您刚才都咳血了,我觉得您还是把大夫找过来看一看吧,有什么病咱早治早好啊!”
韩松说的这话是真的情深意切,眼神中的关切,焦急是一点也做不了假的,这原因一方面是镇三山是他的表叔,他是镇三山的表侄子,两人有着一层血脉亲情·········
另一方面也是最大的原因所在,自然是因为镇三山是他在白虎山上最大的靠山,没有镇三山力排众议的大力提拔,以他韩松的能耐是根本坐不上,白虎山上四梁八柱中水香的位置上的。
镇三山的提拔也是让山上无数人对韩松眼红,嫉妒,再加上韩松本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平常时候一点也不低调,仗着镇三山的宠信在山上没少与人因为各种小事结怨。
镇三山在的时候这些自然没有什么的,但若是有朝一日,镇三山要是不在了··············
之前韩松以为镇三山正值春秋鼎盛,说在活个二三十年可能夸张了一些,但是在活个十年八载是一点问题没有,所以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是现在看到镇三山这个样子,韩松心中是真的慌了,也开始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不知收敛的胡作非为!
镇三山要是凉了,他韩松可怎么办啊!那帮杂碎不得把他给剁了?
听着韩松的话,镇三山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既焦急,又慌乱的韩松,镇三山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但是表面上他还是强撑着笑了笑,淡淡的说道:
“放心好了都是些老毛病了,这些年来一直都这样!松子你不要有什么担心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一时半会死不了的,山上人多眼杂,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叫了大夫,说不定会有什么流言蜚语出来,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刻,切勿不能让军心涣散············”
见镇三山还能笑出来,神色也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韩松乐观的以为镇三山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心中的担心也是有所减退旋即开口说道:
“三爷您没事就好!”
安抚了韩松几句后,镇三山便是向他交代道:
“你一会回去后,让人把你啸林哥找来,我有几句话想要跟他说!”
“是,我现在就去!”韩松没有多想,便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将事情应承了下来,半个时辰后韩松便是带着一个拄着拐的三十岁左右中年男子,来到了镇三山的床前。
此人身形瘦弱,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将他吹倒,相貌和躺在床上的镇三山有几分相似,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腿的残疾,此人便是镇三山的独子——郑啸林!
看着自己儿子郑啸林的出现,镇三山的心情也是缓和了几分,旋即冲着一旁的韩松挥了挥手。
韩松当即也是明白镇三山父子要单独谈谈,所以也是很识趣的退了下去,待到韩松离去后,拄着拐杖的郑啸林便是一把抓住了镇三山的手腕,给镇三山把起了脉!
感受着镇三山的脉象,郑啸林脸色顿时变的十分凝重起来,相较于凝重的郑啸林,镇三山无疑是看的很开,把手抽了回来笑着说道:
“不用看了!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
听着镇三山的话,郑啸林低下了头,见此镇三山十分洒脱的说道: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上至皇帝老儿,下至贩夫走卒,都要走上这一遭的,我这一生落魄过,风光过,也算是痛痛快快在这世上走了一回,不枉此生···········”
“啸林你不莫要做着妇人之态,让人心烦!”
看着如此镇定自若,无惧死亡的父亲,郑啸林不由悲从心来。
作为绿林的总瓢把子,镇三山的名号在辽阳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无论是在绿林,还是在白虎山上,都是很少有人知道威风八面,心狠手辣的镇三山有一个独子——郑啸林!
这并不是镇三山有意不让真郑啸林出现在世人之前,恰恰相反镇三山无比的希望,郑啸林能够站出来继承他的事业,而之所以郑啸林默默无闻的原因在于这是郑啸林自己的意愿!
可能是因为镇三山杀人抢掠无数,害的无数人家破人亡,因而伤了天和,所以老天爷为了惩罚镇三山,便是让他的独子郑啸林先天右腿残,从出生便是站不起来。
对于自己唯一的儿子,镇三山自然是舔犊情深,为了治疗郑啸林的右腿残疾,镇三山是遍访名医,求丹问药,更是开出了一万两银子的悬赏,但是始终都是无功而返!
但或许也是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也被镇三山努力的所感动,就在镇三山感到绝望的时候,有着北国圣手之称的杜景杜老爷子,来到了辽阳深山老林里采药。
得知了杜老爷子的到来后,镇三山心中是重新燃起了希望,是亲自带着人手携带重礼前去拜访,希望杜老爷子能为郑啸林治病············
一开始鉴于镇三山这种大土匪的名声,杜老爷子爱惜羽毛并不愿意为郑啸林治病,所以对镇三山的到访是敬谢不敏。
但是谁曾想镇三山竟然在杜老爷子门外,足足站了一天一夜,摆出了一副不见到杜景就不走的架势。
或许是没有办法了,或许是为镇三山的舔犊之情所感动,总之杜景终于是愿意见到了镇三山了,在得知了郑啸林的情况后,杜景是松口愿意为郑啸林治病,但是这位悬壶济世,悲天怜人的救世大医向镇三山出了三个条件!
这三个条件分别是,镇三山立下血誓此生勒令部下绝不行屠村,屠城之事,开仓赈济当时因为水灾受难的婆娑府灾民,以及最后一个让郑啸林跟随他学习医术。
在镇三山答应了这三个条件后,杜景跟随着镇三山返回了白虎山,开始为郑啸林治病。
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杜景老爷子既然号称北国圣手,那能耐自然是非同凡响,在他的治疗下,不知经历了多少名医,服用了多少药物,但仍旧只能坐在轮椅上的郑啸林,已经可以做到摆脱轮椅,拄拐站起来走路了············
郑啸林能够站起来了,这对于镇三山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他一直想让郑啸林来继承他的事业,但是很显然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残废是根本不能服众的!
虽然现在拄拐也不如正常人,但是好歹能让人勉强接受了
镇三山给郑啸林计划的很好,想要让他逐步接管自己的人马,树立威信,学好御下之术,有朝一日裂土封王。
但是很可惜的是镇三山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十几年的卧床生涯,让郑啸林内心变的十分敏感,他讨厌别人看他右腿时的眼神,讨厌与别人接触,因此他对于父亲的安排,也是十分的抗拒。
相对于镇三山交给他的如何杀人立威,恩威并施,郑啸林更喜欢待在杜景身边,学习如何研习医术,治病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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