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啊。”
“我……”
“初三那天晚上,是你吧?”
“啊,想……想看看你。”周秉坤问道:“你咋知道的?”
“地上有脚印。”
沉默了一会儿,郑娟说道:“水自流和骆士宾给我送钱,那是有原因的,当然了,他们可以这么做,也可以不这么做。他们这么做了,说明他们还没有坏透。你不一样,你是好人,伱为啥对我这么好?”
“不知道。”
“你知道。”
“行,那我知道。”周秉昆点了点头,但是他却忍不住的琢磨起郑娟话中的意思:“你为什么说他们没坏透啊?”
郑娟一愣,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处对象了吗?”
“没有。”
“那你喜欢的女人是啥样的?”
周秉昆转头看着她,脱口而出:“就你这样的,不,就是你,自从第一次见到你,这几个月我就天天想着你。”
是因为之前的建设,心中有准备,也是因为郑娟对她的态度,让他感受到了亲近的希望,一咬牙一跺脚,也就说出来了。而事实上,这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
慕艾的少年不敢对心仪女子表露心意,大抵是两个原因,一个是对自己的不自信,另一個是害怕失去。毕竟有些话说出来,就无法当作没发生,无法回到从前。什么还能再做朋友,从来都是扯淡的话。
开了口之后,剩下的就好说了,他看着郑娟:“最近我妈催我找对象,但我就想你,满脑子都是你。来之前,我哥问我,能不能认你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准备担着大娘还有光明。我觉得那都不重要,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的。他跟我说,现在这个时间正好,把你带回家给我妈见见,就说孩子是我的,我妈肯定能认。要是等孩子生下来,那就说不过去了,我想也是,不能再拖了。你……你咋想的?”
“我也想你,但是以前不想你,是最近才想的。”郑娟愣了许久,消化了周秉昆传递出的信息后,红着眼圈说:“你跟我无亲无故的,水自流他们给你五块跑腿费,你都给我们了。这就能看出,你是个好人。俗话说人想人,想死人。我就是越想,越觉着你好,就越想你。但是我不能跟你结婚,你是个好人,你应该有更好的归宿,而不是有我这样的女人拖累你。”
周秉昆话都说去了,此刻那虎劲儿也上来了,根本不管那许多,他抓住郑娟的手,直勾勾的盯着她:“我不觉得你是拖累,那都是我愿意的,你别说那么多,我就问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愿不愿意让我当你肚子里孩子的爸。”
郑娟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嘴边转悠的‘我愿意’,就是怎么都说不出。她使劲挣脱周秉昆的手:“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说水自流、骆士宾他们还没坏透吗?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瞒着你。其实……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涂志强的,是骆士宾的。涂志强跟我结婚,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没碰过我。那天,他们仨在家喝酒,都喝醉了……那次,骆士宾弄断了我一根肋骨……这事,除了我还有水自流他们,没人知道。”
周秉昆呆呆的看着郑娟,脑子里反复出现水自流、骆士宾的画面,耳畔响起来时他好哥哥说的‘他们不对劲’,‘给三十五太多了,多的不正常’,同郑娟的话交织在一起。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心中一股难言的怒火直冲天灵盖,不过在见到面前红着眼,坚强让人怜的郑娟,他让自己平复下来:“苦了你了。”
只是简单的四个字,郑娟的眼泪瞬间决堤,她一把上千抱住周秉昆。
周秉昆也忍不住的红了眼,为他自己,也是为她,双手缓缓的放在郑娟的后背,轻轻拍打着:“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影响了孩子。”
半晌,两人的情绪稳定下来,周秉昆抹着眼泪道:“还是我哥脑子好使,来之前他就跟我说水自流、骆士宾他们两个不对劲,钱给的太多,怀疑他们俩对你有愧。我还不相信呢,说他们俩讲究。我真傻,真的。
但是郑娟,你说的那些我不在乎,我看中的就是你,只要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就行。不过现在孩子的事是个问题,我要娶你,总得跟他们说明白。你放心,我哥主意多,也信的过,回头我跟他商量商量,等到时候……”
男人,最帅的永远是承担起责任的那一刻,此刻的周秉昆就是如此,甚至他承担的是本可以避免的无关责任,那就更显男人气概。他将负面情绪都吞下去,坚定的说着在郑娟看来,最美丽的情话。
刚流过眼泪的郑娟,再一次的泣不成声,她不想再听旁的乱七八糟,只一句‘你说的那些我不在乎,我看中的就是你,只要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就行’,已经深深的将她击中,她忍不住的上前亲吻这个她眼中,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物质匮乏,生活不易。这个时代的多数人,在不干活的时候,都是两顿饭。本着省点是点的原则,老周家也是如此。所以李素华中午就没回来做饭,也不知道跟哪呆着呢。
虽然早上吃了许多,但是王言也有点儿饿,毕竟他本身消耗就大,所以自己找了些饭食对付了一口。他没去别的地方,就一直跟家里躺着看书了。对于外面的环境,他是不好奇的,没什么好看。至于买东西,他手里又没几个钱,很多的稀罕东西还都要票,基本上啥都买不了,索性就在热乎的炕上呆着了。
他看着一边才回来没多久的周秉昆说:“这多简单呐,不害怕你就实名举报,害怕就匿名举报,革委会的人都盯着呢,不出三天,他们俩就得被抓进去判个五七八年的。”
“他们俩进去了,钱怎么办啊?我一个月就二十块钱,我妈不用我管,那老太太、光明,以后郑娟生孩子了,算我五个人,那怎么也不够啊。”
“那老太太和郑娟她弟不是还糊纸盒,穿糖葫芦啥的么,也有点儿进项,他们俩照顾自己够了。你每月的二十块,养活郑娟和孩子,问题不大,就是紧吧点儿呗。再说了,你妈怎么可能眼看着你和媳妇孩子受罪?”
“那能行吗?那我也太没出息了。”
王艳摇头道:“你知足吧,父母能靠上有什么没出息的?就是你富裕了,你有钱,你妈该体贴也还是体贴,以前是要把最好的给你,以后就是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孙子。”
“哥,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贼对不起我妈。”
“倒也没啥,你抓紧时间生个老周家的孩子不就完了吗。”谷殿
周秉昆犹豫不定,沉默半晌后说:“哥,举报的事之后再说,这周六拿钱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呗?怎么说这事得解决了啊。郑娟那边,我想等跟他们解决完之后再说。”
孩子要是涂志强的还好说,毕竟人都死了么。但现在出来个骆士宾,他再傻也知道,该把孩子的事研究明白,到底怎么个章程。
“行,到时候我跟你过去看看。”
王言没有拒绝,给周秉昆站台没什么好犹豫的,毕竟他干的就是这个活。而且到时候也看看水自流、骆士宾他们俩什么意思,懂事都好说,不懂事也可以直接弄死。其实他想着不弄死骆士宾,也是想着折腾一下。毕竟简简单单的死了,远没有凄苦的活着惨。
“哎,哥,你会看眼睛吗?这么多年了,不能总是治头疼脑热的吧。”
“想让我给郑娟她弟弟看看眼睛?”
“嗯,你给看看呗。”周秉昆点头道:“我问过郑娟,光明的眼睛不是生下来就有毛病,说是小时候生病的炎症上了眼。就是治不了,你也是医生嘛,给看看怎么着能治。要是咱们能负担起,我想着就帮帮他。你没见过光明,那孩子可懂事了,就是这眼睛可惜了。”
“等过一阵子你领过来,我看看再说吧。”
“行,等我跟郑娟的事办成了再说。”
这事儿说过,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两句,之后就是各干各的,没那么多话聊。而且现在周秉昆纠结着呢,在暖和的炕头上躺着,一会儿笑,一会儿又皱眉,傻呵呵的。王言继续的看着自己的书,这回没再看之前的医书,而是换了一本军地两用人才之友。也就是后来广大网友们说的三大神书之一,另外两本是赤脚医生手册,民兵军事训练手册,他都有。
要说这三本书,就要说到之前的国际形势,再说道现在如火如荼进行的三线建设,那可就太多了。其实总结下来就是,华夏落后。
这么一直到了下午三点多,李素华颠颠的开门进了屋:“哎呀,这天真冷,还是屋里暖和啊。”
“妈你在炕头呆着,刚添的火。”周秉昆一个翻身起来:“给我哥联系的咋样啊?有没有合适的?”
“这才刚说出去,哪儿能那么快啊。”白了老儿子一眼,李素华对王言说:“小言呐,你自己也注意寻摸一下,咱这光字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们卫生所一天天看病的那么多,不知道谁家就有适合你的亲戚呢,是不是?”
“好,我多留意,争取今年结婚,明年生孩子,给我们老王家开枝散叶。”王言笑呵呵的点头,这便宜大姨热心,待他真不错。
“秉昆啊,你也抓点紧,你大哥、二姐都结婚了,上点儿心知道不?”
“哎呀,妈,我有数啊。”周秉昆不耐烦的摆手:“三点多了,这都快四点了,妈,你赶紧做饭吧,我俩都饿了,是吧哥?”
“没良心,你妈刚回来还没热乎呢,就让你妈伺候你?哎,一辈子的劳碌命啊。”没好气的给了老儿子一巴掌,李素华哎吆一身起身摘着帽子围脖:“小言,来,你下地帮帮我。”
“妈,我也帮你忙活忙活。”
“你就算了吧,你哪有你哥干活利索啊,呆着吧你。”
李素华不是真的找王言干活,她是想要问问今早交代的事有没有做。
面对李素华期盼的目光,王言点着头说:“我问他了,不过他支支吾吾的,也没告诉我。看他那样是有事,就是不说。大姨,反正不管怎么说,秉昆自己谈上了,那不是也要带回来先让你见见么。”
“那倒是,我不是想先知道吗,这心里怪痒痒的。”李素华摇头一笑,感慨了一下孩子大了不由娘:“行了,小言,你回屋呆着吧,用不着你上手。”
“没事儿,大姨,帮你忙活忙活咱们也早吃饭。”说着话,王言走到一边切菜。昨天说了,今天红烧肉。
李素华没再多说,王言打来了就这样,有活就干。她知道,那是孩子感谢他们老周家,多帮忙……
几天的时间过去,这期间,每天周秉昆都会到太平胡同那边看看郑娟,说说话。乔春燕、曹德宝两个也见过了亲家,订了下月结婚,先请周秉昆、肖国庆他们在国营饭店搓了一顿。
而在周秉坤他们吃饭的那一天,从遥远巴蜀而来的周志刚的家书也寄到了。一如原本剧中那般,详细讲了到黔省寻找周蓉的事,说了周蓉的状态,讲了对冯化成的看法,肯定了冯化成的为人,原谅了周蓉偷偷离家并嫁给了大十岁男人的大不孝之举。信上写着孩子的事,给李素华惦记够呛,又是老长的一封满是母亲对女儿关爱的信发出。
周秉昆知道了亲爹的态度之后,心中也有了底,他觉得,相比较起来,他跟周蓉也就是半斤八两。周蓉可以被原谅,那么到他这问题也不大。就像他好哥哥说的,父子之间哪里有解不开的仇。
至于王言自己,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整天的在诊所坐诊,开始真正的展现他杏林国手的实力。每天来人找他说不舒服的,他不再是给人支到市立的医院,而是明确的说出身体的毛病,不信的话,建议去医院做个检查,并且说自己最近医术精进,可以试着治一治。
跟人命挂钩的事,不能把话说满。
多数人都是会相信他的,当然,归根结底是穷。不到危及性命,死亡迫在眉睫的时候,他们甚至都不愿意到医院中花钱做个检查,全是他说啥是啥。如果吃药不贵,对生活影响不是太大,那他们多数人都会同意。非常朴素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病人中,当然也会有一些疑难杂症啥的,他都说可以试着治一治。这几天的时间,就揽了不少的病人。
尽管他看病快,抓药也快,但跟病人讲明病情是无法加快的,尤其他一无名小卒,人们还是想要了解细致一些。但他的人生经历在那,所以相对来说,一天看的还是不少,卖了不少的药出去。
这种情况,整个卫生所的负责人,也就是那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肯定不会不管。他害怕王言瞎抓一气,坑害群众性命,那就不得了了。
所以王言给他诊了一番,身上的毛病说的清清楚楚,还给开了一副滋阴补肾壮阳的方子,第二天就红光满面的过来鼓励他好好干,还说要打报告,给他涨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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