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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程啊,我知道,如果您还醒着,对我今天这最后的一番话肯定又要暴跳如雷,你肯定不能让我这么安排。但既然您躺在这儿了,我妈又着实劳心劳力的不愿意一直扛着程氏集团,我觉得您也该尊重她的意见。我想要在老程面前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老头儿,咱俩一块儿带着大姑回家吧?”
程青松虽然是被治好了阿尔茨海默症,但毕竟上了年纪,这会儿也有点精力不济了,听见程煜的话之后,站起身来,冲着程翠华招招手,说:“闺女啊,跟我回家住两天。”
程翠华点点头,走到程青松的身旁扶住了老头儿。
“没别的事的话,就都回去吃顿饭吧,以后怕是再难凑齐这么一大家子人了。”程煜去拉起了宁可竹的手,跟在程青松身后离开了病房。
其他人相互扫量了几眼,对于今天整件事的走势也是莫衷一是,程煜压根没打算跟他们商量任何,一套组合拳噼里啪啦的打了过来,然后就盖棺定论了。
走出去的时候,方梦迪跟在自家老公身边,用极小的声音说:“真就这么由着他?”
程广天瞪了方梦迪一眼,说:“你有什么想法你自己跟他说去。”
说罢,一甩袖子,将方梦迪挽住自己的胳膊甩开,大步离开。
程冉赶忙上前拉住自己的母亲,低声说:“集团的程,是程煜的程,可不是咱们的程。妈,别再争了。”
一贯天不服地不服的程默这会儿也真的沉默了,程冉的话说的太明白了,程氏集团的程,可从来都不是程青松延续下来的那个程,以往是觉得程广年似乎很排斥程煜接班,他们内心多多少少难免有些想法。可现在,程广年也说不上话了,程煜的话,就是程氏集团的圣旨。他们两家人,除了接受别无他法,程广乐一家彻底被清除出去,他们都没敢反对呢,怎么也轮不着程冉和程默姐弟俩出来说道。
走出了那幢小楼,各家各去自己停车的地方,方梦迪不死心的小声问:“咱们还真回去吃饭啊?”
“您要不想去,可以不去。”程冉也不满意了,悄悄松开了搀住母亲的手,大步追向自己父亲的背影。
“您要是不想连咱家每年的分红都没了,以后就啥也别说。”程默捏了捏自己母亲的手臂,同样大步追向自己的父亲。
方梦迪呆了呆,心中恼恨,心说我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但她也明白,真要离了程煜,恐怕自己这个家就什么也不是了。所有的恼恨也只能强行按捺下去,小碎步捯了起来,追向自己的丈夫和儿女。
程颐一言不发,直到跟自己的父亲走出了医院的大门,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憋闷在胸中良久的恶气。
他瓮声瓮气的说:“爸,咱真的就这么……?”
程广乐白了儿子一眼,叹口气道:“这会儿连破罐子都当不成了,您还想怎样?反正我是认了,也好过再回港岛去遭人无视。我跟你妈啊,就守着每年那些分红,周游世界,你自己也好好的打起精神来吧。”
程颐愤满的说:“那小傅怎么办?”
程广乐突然间委顿了下去,整个人彷佛一瞬间老了二十岁。
抬头看了看被云遮挡住不算刺眼的太阳,程广乐还是伸出右手打了个凉棚,眼睛怎么还是会感到一丝刺痛呢?
长长的叹了口气,程广乐说:“你弟弟犯的事儿,就算不是死刑也绝对出不来了……”
程颐打断自己父亲的话,急切的说:“大伯不是没死呢么?大婶婶和程煜如果能在审判的时候表示哪怕那么一丁点儿的谅解,顶多也就是个无期吧?到时候运作运作,十来年也就出来了……”
“你知道什么,你弟弟那个桉子,可不只是谋杀那么简单。否则,他也认罪了,各项证据也都齐活儿了,为什么还不庭审?我打听过了,最近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国安的人在提审他,你弟弟身上,怕是还有其他的事儿。而那些事,只怕比谋杀未遂还严重。有人跟我透了底,你弟弟呀,这辈子肯定是出不来了。”
程颐懵了,他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些事,好半晌,他才翕张着嘴唇,喃喃道:“程傅到底干了些什么?怎么会惊动……难怪呢,我妈说她想去探视,那边直接告诉她庭审之前不许探视。我琢磨着这都已经认罪了,也不存在串供什么的,怎么见都不让见呢?”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至少他们认为程傅的事情跟咱们无关,否则,咱们仨现在都该处于被监视的状态中。但我这些天留了心,并没有人监视。你也别猪油蒙心的找人去打听,你弟弟的事情,咱们不知道比知道强。程颐啊,你记住,以前呢,咱们还勉强算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而现在,在程煜这条大粗腿面前,咱们爷俩连根快子都算不上。你可千万别学你那个弟弟……唉……我就当没生过二胎吧。回去多陪陪你妈,让她管好她那张嘴,否则咱们家连每年的分红都拿不到手。”
程颐赶忙点了点头,说实话,听闻程傅的事儿居然还引起了国安部门的突审,他心里简直跟翻江倒海差不多,只觉得一浪高过一浪,全是自己看不明白也看不懂的大浪头,他在这种事情面前彻彻底底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有心无力。渐渐的,连那份心都没有了,的确,只能像是程广乐说的那样,权当没生过二胎,他程颐也只能当自己从来都没有过这个弟弟。
甚至于,在某一个瞬间,程颐还有点万念俱灰的意思,他开始担心,程傅所闯下的弥天大祸,可别对自己的未来造成什么影响。他的父母有一份分红,也都是年近半百的年纪,可是他程颐的人生还长着呢,听程广乐那口气,周游世界什么的,只怕今后他也不会把程氏集团的分红给自己。
程颐突然感觉眼前有些发黑,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前途艰难如何了。
“行了,先回趟家吧,咱俩得好好跟你妈谈谈,可千万别让那个老娘们儿在程煜面前胡说八道什么。”程广乐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憋屈的,以后,都得习惯这样,再也不会有人前呼后拥替他开车门了。
程颐努力的让自己的视线重新聚焦,也跟着自己的父亲钻进了出租车,父子俩齐心协力的赶往自己的小家,要共克时艰的去彻底阻止冯琴在程煜面前有可能放出的厥词。
晚上这顿原本该算真正意义上的团圆饭,吃的每个人都是百感交集的。程家还真是从未这么团圆过,除了躺在病床上的程广年,以及那个连亲爹亲娘都恨不得直接开除程家家藉的程傅,其他人全都到了。还包括他们从来都没见过的程家长女。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想明白了,都知道了自己在程煜这条大粗腿面前连快子都不如,这顿饭倒也算是吃的表面上和和美美的。长房的地位一下子被烘托出来,在程广年躺在那儿还持续生着程煜胡作非为的气的同时,在程家的大宅子里,居然平生第一次的做到了兄友弟恭。大家之间客气的就像是初次见面的访问团体。
程煜对此十分满意,看来早些明确每个人在这个大家族之中的定位非常必要,程广年就是一直没把每个人的定位给明确下来,才搞的这个家族乌烟瘴气了这么多年。现在多好?一个个恪守本分,程煜一时间都有些想把弟子规当家训挂在程青松那幢房子的客厅正中央了。
宁可竹终究还是有些隐忧,饭后送走了众人之后,拉着程煜,嗔怪他没按照之前娘俩商量好的剧本,而是擅自加了戏。
“妈,老程之前没这么办,是因为他不想把老头儿的丑事宣扬出去,哪怕是二叔三叔小姑他们也不行。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公布大姑的存在的地步,我想,今天我的决断,应该也是老程一直想做却做不成的。他如果听得见我下午那些话,或许会觉得有些愤怒,但我想他应该会比您更快想明白。其实啊,不管是老程还把持着集团,抑或是您现在想把集团的业务年轻化交给年轻人,无论哪种,让二叔和三叔彻底退出集团的业务,都是好事。咱们不说别的,单说二叔三叔的能力,您觉着他们真的适合呆在管理层么?以前老程独断专行大家那是敢怒不敢言,好在集团的业务一年一个台阶拼命往上走,大家也就黑不提白不提打着马虎眼了。可现在,与其让其他股东的人向咱们家发难,还不如自己先断了这种可能。放心吧,晚饭的时候您也看到了,他们一旦明确了自己的位置,这不也都适应的挺好的么?”
“我就是觉得你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
军区总院的高级病房内,护工歪在沙发上,双眼微微闭着,手里还攥着玩到一半的手机,手机屏幕略微暗了一些,很快就彻底熄灭。
床上的程广年胸膛微微起伏,他在回想着下午病房里发生的一切。
正如程煜所言,下午他代替宁可竹做出那些决定的时候,程广年自然是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当时他只觉得怒不可遏,程煜怎么就敢做出如此荒谬的决定。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感觉到无可奈何的程广年渐渐的平静下来,他开始意识到,或许程煜的决定才是正确的。甚至于,他回想起自己刚刚下海经商的时候,他刚刚成立了第一家分公司,然后是第二家,第三家……当公司拥有了第五家分公司的时候,他宣布成立了程氏集团。直到当时,程氏集团还是一个由他百分百控股的企业,他终于感到了精力未逮,尤其是那些设立在外地的分公司,他分身乏术,再如何空中飞人也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以上的地方。他只得让自己的两个弟弟辞去原本的工作,进入到程氏集团来帮助自己。他们的能力显然不够,但胜在值得信任,他们可以代替程广年出现在那些外地的分公司,监管着一切。
但随着企业的制度越来越完善,股东的数量也越来越多,相互之间开始有了制约,程广乐和程广天的监军作用变得可有可无,程广年却也无法做出让两个弟弟离开的决定。
而事实上,无论是从企业的角度,还是从家族的角度,让他们离开,只是拿着一份干股每年吃些分红,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程煜帮程广年完成了这一切。
如果能提前十年让程广乐和程广天自立门户,即便是倚靠着程氏集团这颗大树,分走一些下游的业务,也许就不会出现兄弟阋墙的戏码,他们各有各的事业,却又各自依附着程氏集团无法真正的自立,他们也就不会产生那些非分之想了。
承认自己的儿子是正确的,有时候也并不显得那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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