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对碰，理所应当是九月败了。
    其实在他之前棋差一招的时候，几乎就注定了失败的结局。如今，不过是把这结局拖延了一段时间罢了。
    本来依照二人相差无几的实力，互不犯错，的确能打到天荒地老、直到两人失去最后一丝能量。但九月只错了那一次，局面便开始倾斜了，哪怕他再努力补救，也难以改变这种趋向。
    很无奈，但也没有办法。
    失去能量支撑的潮水，早已消失不见，被一击中伤的九月，便就躺倒在地。他喘着气，胸口见血，在已经湿透的身体和衣服上晕了开来，看着更是诡异。
    虽然这一战输了，但也不代表完全失去了希望。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九月还是愿意相信寒霜的。她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
    宗靖澜倒是先没管九月，他回身注意了尘烬那边，这才放松了下来。果然，尘烬还是能压过另外两人的，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最后收尾的碰撞，倒也不必自己插手了。至于九月……
    “你说说，我把你提到你们副会长面前，他会出什么价把你赎回去？”宗靖澜走近了九月，恢复了那温和的笑。
    “他不会出价的。”九月咧嘴，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在笑。
    “你对你们副会长还挺自信。”宗靖澜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九月忽然问道。
    “比如说？”
    “坏人死于话多。”
    “是吗？”
    “我落不到你手上，自然也就不需要副会长出价了。”
    九月张开双臂，彻底放松了下来，咳了两声，胸口的血却是愈发晕开了。
    宗靖澜虽然并未感知到什么危险因素，但在此处战斗时间已经不短了，也该快些离开了。不过，在此之前，这里似乎还有两人——黑羽红衣。
    就当他走向了那一对男女时，黑羽已经持着长柄陌刀护在了红衣身前，而红衣身外赤火涌荡如着火裳，皆是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输人不输阵，纵然不敌，亦要一战！
    而转机，姗姗来迟。
    一缕琴音，像是自天外而来，泼洒在了这片满目疮痍的避世空间之内。那音色听着像是钢琴，虽然韵律听上去有些奇怪，但在皓月盟一众人听来，无异于流淌着的天籁仙音。
    十月，十月之灵！
    宗靖澜霍然色变，而尘烬也在打倒星落之后惊住了。旋即他眼中发狠，火焰拳头狠狠地呼向星落，意图也再明显不过了，是想趁此迅速了结了星落。
    然而，十月既然已经抵达了战场，便不会再任他施为。琴音陡然急促，他的手也便兀然止在了半路，那炽烈的火焰距离星落不过十几公分的距离，却半分都无法寸进了。而星落一只眼淌着血，对他露出了笑。
    “宗靖澜！”
    尘烬吼了一声，尽显急迫之感。
    而宗靖澜在看见十月之后，瞳孔骤缩，想也没想，倾尽全力，跑！
    开什么玩笑，十月还是全盛状态，这充盈的能量根本没法打。曼珠沙华在搞什么？她没拖住十月吗？
    十月和九月的战力差距不大，在对单方面甚至比九月还要弱上一线。曼珠沙华即便真的不敌十月，也不可能差多少，如果真的完完整整打了一场下来，十月不可能状态还这么好。唯一的可能就是，曼珠沙华根本没有和她打起来！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不过，现而他更需要担心的，应该是自己。
    圣琴·纯白。
    十月的异能，与海倾寒的圣剑·星权同属一系，造型为一架钢琴。对的，是钢琴，而不是十月本人钟爱的古琴。据说，十月并不喜欢她的异能，并不曾去学钢琴，故而发动异能弹的那叫一个难听，在物理层面给予对手打击的同时，也顺道给对手和队友都挂上精神创伤。
    此时，她便现身于半空，身着青色襦裙，虚空而坐，面前摆着一架泛着淡淡金色光辉的钢琴。
    ——这场面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但耐不住她的强大。
    琴声压下，宗靖澜的身影也陡然减速，尽管他努力粉碎了那不断袭来的琴音，但身负多处伤势且能量见底的他，已经很难再有气力反制一个全盛的白阶高级异能者。
    十月面对这残局，轻轻松松便力压两大白阶。
    不过，下一刻倒是生出点变故来。宗靖澜手上倒是还有着好东西，下一刻便消失在了原地。
    即时传送这种能力，不是异能者所能拥有的，哪怕是瞬移这种异能，也做不到一次性跨越很远的距离。而与传送相关的异能，大多也都需要读条，没法做到瞬间离开。故而，这种即时传送的异能物品的珍贵程度也可想而知了。赏金猎人团本身结构松散，又不如皓月盟有这般完善的工坊——从碧落还需要委托皓月盟制作空间储物装备便可见一斑了。宗靖澜手中有即时传送的物品离开，但尘烬，便没那么好运了。
    十月的脸色沉了下来，本就耽搁了战机，如今好不容易赶上了战场收尾，却还被跑掉一条大鱼，多少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虽说尘烬这主要目标的确还在，但如果能把宗靖澜带回去交差，那便更好了。
    “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十月收起了钢琴纯白，黄莺般婉转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冰冷异常。她端庄地走近，青色的齐胸襦裙瞧着像是邻家姑娘似的温润，但那能量强压之下的气场，无异于高台之上的王者。
    夏秋季六荒，十月之灵！
    尘烬心中愈发恼怒，这女人故意的吧？都被压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怎么可能说得出话来？
    “你可算来了。”九月喘着气，偏头看向十月，笑得属于是比哭还难看。
    “遇到了些事。”十月轻轻摇头，语气寻常。
    “还真是从不失约，但迟不迟到就难说了。”九月调侃道，被十月瞥了一眼之后，又正经地问了起来，“遇见了曼珠沙华？”
    “宗靖澜说的吧。”十月颔首，取了药粉混进了一瓶溶液，然后俯身倒了大半瓶在了九月胸口，淡声道，“没打起来，她和碧落黄泉一并拖着我，等到刚刚才肯离去，我这便赶来了。”
    ——后半句话是传音给九月的。
    九月愕然：“为何？”
    “回去再说。”十月似乎并没有在此把事情和盘托出的想法。不过比起曾经面对项森，她对九月倒已经算是说的很多了。
    见药液已经融入了九月胸口最重的伤，十月留下一句“自行休养”，便起身去往了星落那边。
    在此时间，黑羽红衣已经把洛心搀扶了过来，尘烬自然也是被绑了起来丢在一旁。而十月手中那剩下的药液，便交予红衣让她给星落上药。至于洛心……
    “带回总部吧，他的伤，我手里没有东西能治。”十月淡声说道。
    黑羽应声。虽然说回返十三号街角的疗养舱更快，但考虑道这种意外情况需要一起去总部述职，那干脆一并回总部治疗得了，也免去十三号街角向总部申报疗养液配给的麻烦。
    于是，这场皓月盟与赏金猎人团之间的盛大碰撞便结束了。
    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宗靖澜看着眼前的小小身影，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怒意：“你为何没有拦住十月？”
    曼珠沙华抬起了脸，精致漂亮却仿佛如人偶一般没什么生气。依然穿着繁复厚重的哥特式长裙，雕着伴有荆棘的黑色花朵，银色的垂饰，将那神秘高贵的感觉衬得淋漓尽致。黑色的长发，随意在发尾扎起，漫不经心之余，也透露着如蝎尾般的锋芒。唯一违和的，大概便是那双奇特的猫耳，毛茸茸的，耳尖还有一揪发白的毛，成为她身上为数不多的一抹亮色。
    “我拦着，但没拦住。”
    她还是抱着那本厚重的古朴大书，露出了烫金字母“z”的一角，如此平静地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宗靖澜蹙眉。
    “她不想打，我也不想，她要走的时候，我没拦住。”曼珠沙华冷冷地说道，不带有分毫的感情色彩。但这话说出口，无疑是让人血压升高的、说了等于没说的废话文学。
    但宗靖澜眯了眯眼，平复了心绪，在伤口也暂时停止阵痛之后，才道：“你前两日就说遇见十月了，还能与她平和对峙两日不成？”
    “我不是你的下属，你的语气很让人讨厌。”曼珠沙华扬起小脸，认真而又冷漠地说了一句。
    的确，赏金猎人团的任何异能者都不能算作是团长或是副团长的下属。本身就是结构松散的组织，靠利益而聚在一起，宗靖澜也的确无权命令她。
    “现在我只是想了解清楚情况，你这边出了岔子，直接导致尘烬落到了皓月盟手里。”宗靖澜作了一次深呼吸，才道。
    “但凡能力再强点，也不会是这个结果。”
    曼珠沙华冷冷地留下了这一句，便掉头离开，只余下了一地星碎的清冷月光。
    宗靖澜伫立原地，神色隐秘难言。
    实际上，按照十月的说法，曼珠沙华还隐瞒了碧落黄泉也在她身边的情报，是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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