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潘知远下山之后,却也看出了端倪,这事的背后主谋,不是场上的任何一个角色。
冯绮雯死了,冯征叛变了,姚汝南战死了,姚家和冯家就此断了音讯。这事,冯征虽然有错,可是身在乱世,谁都要给自己的家族谋个出路。冯绮雯终究要出嫁的,不是嫁去河间王府这样的地方博一个不一样的前程,就是去个手握重兵的人家保个平安。
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冯征给冯绮雯选的人家,都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无论是哪一个,都比潘知远这么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来的好。只是,终究是意难平。潘知远对冯征这个救命恩人,并没有多少感激。
倒不是潘知远白眼狼,而是冯家里面,对潘知远好的,却是冯家的夫人姚氏。姚氏和潘知远的母亲是闺中密友,对潘知远这么一个遗孤,自然是各种上心,与自己的子女养在一处,完全视若己出。
可是冯征对潘家如何灭族的,却是知道不少,这样的一个孩子进门,就成了冯家夫妻争执的焦点。多年以来,只要涉及潘知远,冯征总是摔门而去,而姚氏,总是垂泪不已。而后潘知远出了冯家去海山,多半也有这里面的原因。
之后冯征想和河间王府联手,却被姚汝南这个师傅兼岳父大马金刀地给拦下了,促成了冯绮雯嫁去谢家。姚氏夹在夫君和父亲之间,也是左右为难,里面的事情,真是一言难尽。可是多半,却是因为潘知远而起。
所以,潘知远知道冯家的内情之后,离开宣府去海山学艺,也是不得不走的一条路。
很多年后,潘知远也隐约猜出来了,师傅孙道隐为什么一开始,就那么准确地找到了他。不仅河间王府的人在找他,安帝在找他,师傅也在找他。只是师傅的运气比谁都好,第一个找到了他,带去了海山,收为弟子。虽然孙道隐的目的并不单纯,可是,潘知远却敢拿性命保证,师傅带他上山,为的却是避开这个红尘世俗的烦扰,并没有想要利用于他。
潘家灭门的时候,潘知远不过三岁,能记得什么东西?再遇上父母被杀,幼年的潘知远受了惊吓,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孙道隐有的是法子,引出潘知远幼年时候的记忆,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做过。反而是谆谆教导,引着潘知远往自己的路上走。
孙道隐的衣钵,门下的几个弟子都知道,必定会传给潘知远的。对于这样的师傅,潘知远并无怨言,即使知道,师傅一开始的目的,也不单纯。
只是潘知远对自己,却是深恨不已的。若是那天的大雪夜,他没有决绝地转身离去,说不定,冯绮雯不会嫁去谢家。即使她真喜欢贺智,也不会上当受骗,为了个男子,去嫁给另外一个男子。潘知远很是后悔,自己当年的转身离开。
尤其,是冯绮雯的惨死,让潘知远混沌了多年,直到他看见了徐婉如,知道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所以,潘知远看见谢石安在徐婉如的闺房里面,还是三更半夜的时候,心里的怒火,已经足够把谢石安烧个二十次灰飞烟灭了。
只是,潘知远不能在徐婉如面前,露出一丝端倪。再讨厌谢石安,他也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这一世,他要徐婉如一切都顺心如意,什么丑恶,都不要看见。更不要,卷进任何被人利用的漩涡里去。千万别跟前世一样,因为他的缘故,因为潘家那个该死的秘密,最后丢了性命。
徐婉如自是不知道,潘知远这会儿忍的很是辛苦,刚才说了好一会儿话,潘知远的戾气,才算是消散了一些。
徐婉如问起簪子,潘知远说到最关键的地方,却仍旧不敢露出自己的行藏。那个害了恩人一家的,那个害死挚爱的,就是他潘知远。而且,他还曾经有机会去伸手拦阻,却因为个人的私欲和嫉妒,连最后的一个机会,都彻底失去了。这样的自己,潘知远不敢告诉徐婉如,只能拿一个故事,遮住自己的内疚和悲伤。
徐婉如听了这个簪子的流言,倒是说了,“这么说来,这个簪子并不值得什么,只是有人给冯绮雯扣了一个帽子,绑定了豆娘令,目的,却在引出那个孩子?”
潘知远点点头,的确如此。只是,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却是迟了。
徐婉如很清楚地看见,二师兄的眼睛里闪了下泪光。只是潘知远避开了视线,徐婉如心里有些难过,却不知道从何安慰。
潘知远晚上说的那些个话,虽然躲躲藏藏,可是,徐婉如却是听懂了几分,那个冯家养大的孩子,多半就是二师兄吧。
她对潘知远的年纪,一向拿捏不准。以前,徐婉如觉得潘知远跟舅舅朱自恒差不多大小。后来过了八年,朱自恒的年纪眼看着上去了一些,可是师兄潘知远的脸上,仍旧毫无风霜的模样。而今看去,只比徐婉如大上一些,或许,跟萧诚谢石安他们,看起来反而像是同辈人。
现在听来,徐婉如觉得,二师兄跟姨婆婆他们,应该是一辈人了。或许,年纪要小上几岁,只是,也相去不远了。
徐婉如只知道,冯绮雯跟河间王府还有谢克宽之间的爱恨情仇,对潘知远和冯绮雯之间的关系,并不知情。晚上看他伤心,想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是不少。她听了潘知远的话,虽然心中难过,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二师兄。
潘知远见徐婉如也开始伤感了,倒是不继续说过去的旧事了,反而问起了最近京城里的事情。
“如意,”潘知远一开口,就问起了白天在靖远将军府的事情,“你真的这么说了?”
潘知远的眼里,是有些担忧的,以前的冯绮雯,就十分单纯,看上了贺智,就要生死相随。连她嫁去谢家,都有贺智的影子在后面。现在的徐婉如,可千万别像冯绮雯啊,那般痴心,那般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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